月老与孟婆

（一）

一日，织女从鹊桥回来后，直奔月老的园子，看着正在浇灌情花的月老，说道：“你既已牵了我与牛郎的红线，何不成人之美，想法子助我将牛郎弄上天庭，做一逍遥散仙？”

月老头也不抬：“红线牵的只是情爱之缘，老朽可没那么大的能耐。缘分既已定，你好好珍惜便是。”

织女眼里流露出一丝焦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牛郎于我难道只得这短短几十日的缘分吗？”

月老并不做声，只看了织女一眼：“你要知道仙凡两别，王母娘娘已经开恩了。”

织女失神：“是啊，仙凡两别，早知如今会如此痛苦，宁愿当初我与牛郎从未相识，总好过终有一日亲眼见他死去，徒留我一人。”

闻此，月老终是停下了手中的活，拿出一个酒葫芦，递给织女：“喝吧，喝完了我带你去……找个朋友……”

（二）

看着远去的织女，孟婆说：“聊聊？”

月老随着孟婆来到忘川边上的孟婆庄，屋外是一片望无边际的彼岸花海，孟婆拿出一个酒葫芦说：“尝尝我新酿的酒。”

月老端起酒杯浅尝一口，咂摸了半晌，迟疑的开口：“这酒没有酒味啊，你莫不是拿水来诓我？”

孟婆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的说：“这酒我取名为追忆，以用情至深不愿喝孟婆汤之人的眼泪灌溉彼岸花，摘下盛开的花朵，酿造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以用情至深之人的眼泪酿出的酒，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让人想起记忆深处的情，酸甜苦辣可自知。”说到这里，孟婆悠悠的看了月老一眼“若是无情之人，喝之自然无味。”

月老紧了紧手中的酒杯，突然好奇的问孟婆：“那你喝出什么味道来了？”

孟婆抿了口酒，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幽暗越发深了些。

月老沉默了许久，自嘲的开口道：“世人皆言难熬情爱痴缠之苦，可在我看来，他们就是身在福中不自知。可笑我身为月老，在这红尘中为世人牵线续缘，却独独续不了我自己的缘。”

孟婆低声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在这无边地狱中为世人熬汤，助他们了断尘缘，唯独我自己却想忘也忘不掉那三千尘世。”

月老说到激动处，忽然站起来，对天举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说道：“这世间事事该自己去争取的，神仙也不例外。”

说罢，放下酒杯，扬长而去。

之后，有仙子为求红线，找到了月老府上，开门出来的却是一童子，童子说：“月老找司命星君改了命簿，下凡历劫去了。”

（三）

“听说你去历劫了？”孟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月老说道：“结果如何？”

月老没有回答，只是痴痴的看着忘川河面。

孟婆在月老身边坐了许久，见他没有动作，便起身，准备走了。

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追忆，还有吗？来一壶。”

孟婆转身：“有，新酿的，我去树下给你挖出来。”

待孟婆从奈何桥上派完孟婆汤回来时，月老身边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坛子，看着月老迷离的眼神，孟婆叹了口气说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又何必如此。”

月老没有回答孟婆，只是看着远方，缓缓的说：“我问司命借了命簿，将我能想到的，话本子上的那些个故事全都写了上去，确认过了才下凡，结果到头来，这酒喝起来还是水，我明明已经努力争取过，却还是敌不过这天道。”

“至少你努力争取过，便不会有遗憾。”孟婆安慰道。

“突然就不想成仙了呢，做个凡人多自在，有生老病死，经历爱恨情仇，尝遍酸甜苦辣，区区百年寿命，却活的多姿多彩。”

“慎言！”孟婆一把捂住月老的嘴，抬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异常，便放下心来。

孟婆一脸严肃：“今日你所说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酒喝完了，你该走了。”

（四）

多日不见的织女，今日又来到了月老的园子，坐在桃树下，看着满园的情花，好奇的问：“月老，你每天都在给别人牵红线，你给自己牵过吗？”

“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不需要这些情情爱爱了。”月老微笑着说。

“那你年轻的时候呢？没试过吗？”

月老没有说话，只是望向了地府的方向，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