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馒头(年味儿系列之二)

年味儿是传承的合作。过年不仅是一家人的事儿,也是一村人的事儿,做豆腐、蒸枣糕、杀猪,哪一样都少不了邻里乡亲的帮忙。

一进腊月,妇女们便开始忙着淘洗麦子磨面了,麦子一定挑最好地块的,粒大饱满,淘洗后并不急着晾干,在大缸里放上两天,待得微微萌出芽尖,才挑一个阳光温暖的日子晒干,这叫芽麦,因为麦芽糖的缘故,蒸出的馒头特别的香甜。

磨面也有讲究,那时磨面机器还没普及,全靠石磨。一面直径两米的大石圆盘做底,两块直径一米的石盘叠放,下盘固定,中心凹凸嵌套,转动自如。两磨盘中间接触的面凿出细细的纹路来,上面磨盘再开一添料孔,麦从孔入,转动磨盘,麦子在两盘间细细研磨,面粉便循着纹路淅淅而下,再经大箩小箩细细筛选,除皮去渣,便得到雪白的面粉了。

男人推磨,女人筛箩,小孩子帮着添麦扫磨,张袋封口,辛苦归辛苦,忙碌归忙碌,待到傍晚,那整整齐齐码着的面袋子便是最好的回报,那里装着的是庄户人家的幸福、希望和安稳。

前期准备工作就绪,该蒸枣糕了,这可是项大工程,需要邻里帮忙才行。倒也简单,晚饭的时侯,女主人到邻家走一趟,“婶子,我家明天蒸枣糕,过来搭把手啊”,“好嘞”,这事儿就算定下了。农家人勤快,天不亮,男主人便早早起来,捅火添炭,坐锅热水,金黄的火苗子窜得老高。女主人在一旁往大缸里倒面添水,加酵,把面浸上,用多少面,加多少水,添多少酵早几天就计划好了,心里有数。

天亮的时侯,邻里帮忙的都来了,屋子里便热闹起来。先要和大面,这可是个力气活,必须得男人来做。几十斤的面粉倒在大缸里,男人的袖子撸得老高,那双握惯了锄头的大手一刻不停地在这大缸里搅动,挤压,揉捏。那细散的面粉便在水和手的作用下渐渐的聚集起来,先是一撮、一条,一团、慢慢地,终于变成了一坨。这不算完,想要面劲道,还得继续揉,直到面团表面光滑,内里均匀致密,没有干茬裂口才算合格。

接下来的工作,就大多是女人的了,男人们带着小孩子做些添火看锅挑水的杂活。大面团用刀切成小块,女人接着再揉,揉够两遍,再擀成四指宽一指厚一拃长的面片,用剪刀在两侧剪出豁口,压上泡发的红枣,卷起来,再把底做平,一个枣糕胚子便算做好了。这时还不能上火,先要把胚子放在蒸盒里在火炕边醒上一会儿,让面团充分发酵,这样蒸出的枣糕才喧腾松软。

终于入笼了,所有人都歇一口气,男人们抽颗烟,喝口水,女人们甩甩酸痛的手腕子,拉拉家常,谁家孩子出息了,谁扯的花布好看了,年货置办的如何了,诸如此类,不时响起爽朗的笑声。炭火烧得更旺了,金色的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呼隆呼隆地翻腾着,水气蒸腾,人影模糊。屋子里从没这样暖和过,温润的热气和着酵素、面粉的甜香,在屋子里酝酿,就像邻里的日子,温暖而从容。

傍晚掌灯的时候,收工了,主人早已熬好了小米粥,炒上一盘萝卜丝或者大白菜,就着新出锅的枣糕,算是对一天辛苦的答谢。一旁的席架上,上百个枣糕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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