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a

09

对于傅尧俞而言,最近的头等大事就是古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了。

傅妈妈去世的早,傅爸爸又是位整天忙的头找不着北的生意人,古老爷子一方面为了转移白发送黑发人的痛,一方面想让小傅尧俞在一个相对让人放松的环境下成长。毕竟傅家这潭水实在深了些。

古老爷子大名叫古烁,人生经历可谓精彩且丰富。他当过兵上过战场,赢得了一身勋章却也落下一身病痛,大小伤疤爬满了身,那会儿旁人都看不过去了,都混到了将军头衔的古烁,逢战必上场,要说他还身强力壮那自然没得说,关键他对他时不时就头晕的身体状况置若罔闻,可让一般属下操碎了心。

要说那天也是因祸得福,一枚炸弹在古烁身边炸开,危机时刻是身边的士兵扑过来替他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但古烁被挖出来时早已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就这样古烁被拉到了医院进行救治,但那会儿正是好男儿背负祖国驰聘沙场的时候,沸腾的血液哪能这么容易冷却,古烁说什么也不肯就这样退下前线,但身体实在吃不消,最后只能妥协,先在一个药农家养好身体,再上前线不迟。

而古老爷子却对药农的女儿一见钟情了,古奶奶以婚约为羁绊终于把古老爷子的心从战场上拉了回来。

要说这古老爷子的传奇还没到半呢,人是甘心在中药里泡着不整天想着打打杀杀了,但闲不下来啊,古烁放弃了沙场竟又瞄上了商场。要说古老爷子命数实在是好,那会儿正赶上万人下海的热潮,不久古奶奶的第一个孩子古潇也出生了,古烁回忆起刚刚接触经商的那会儿还止不住的感叹,实在太苦了,一家人的伙食都跟不上,古烁是当过兵的,这些苦他是能忍,但看着妻儿实在难受,可能也是那会儿古奶奶怀着二胎时营养跟不上,吃了很多苦,还好,再等到古悦也就是傅妈妈出生时,古烁靠着军人的毅力愣是在这大浪淘沙的背景下慢慢站稳了脚,后来古潇长大后,也逐步成了古烁的左右帮手,天不负有心人,古家靠中草药发家的产业也逐步壮大,后来古潇留洋回国,带着新技术加入了古草集团,在一家人的努力下,古草集团也如日中天慢慢有了现在的规模。

傅尧俞把卡宴停在了院子里,拎着几箱专门寻人找来的珍稀中草药,虽说现在古老爷子已经不太问津集团的事了,老早放手给了小辈们打理,但是古奶奶却一直醉心中医药学。

古家得知傅尧俞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专业踏进傅家FL集团时,把老爷子气得够呛,平时一直听话懂事的孙儿,没跟任何人商量,一声不响地放弃了保研的机会,不要命似地考MBA*。古烁还是因为古潇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才知道傅尧俞已经读完了研究生打算回国了,气得老爷子不顾时差,一通电话就给好不容易忙完躺下的傅尧俞劈头盖脸一顿骂,傅尧俞只得起身,揉着眼睛默默地听古烁的数落,可这位年轻时称霸沙场的老爷子实在气坏了,见傅尧俞没有丁点儿余地,直接落下狠话:“以后别回老宅,反正你也能耐了。”

话是这么说,古烁其实也明白,傅尧俞不是会意气用事的人,他也一深思熟虑后才做的抉择,何况古潇早就打探清楚了这段时间傅家发生的事并一同告诉了古烁,但话一出口,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说到底古烁也是很心疼这个小孙子的,就是太懂事了,他知道商场的尔虞我诈,会慢慢把人的良知和人性蒸干,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他这个闻着中草药长大骨子里干净纯粹的小孙子能少沾染这些铜臭味,但他也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是难以脚丫子干净地上岸的。

傅尧俞知晓古老爷子的牛脾气,气是气,但是素来雷声大雨点小,别回老宅这话也就听听,该回去还是回去,只是要在哄古奶奶开心上花点时间,谁不知这号称“铁血将军”油盐不进的古烁,却把古奶奶放在心尖尖上待着,只要把古奶奶的气消了,那老爷子也不会太让他难堪。

一进偏院,就看见老爷子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一旁还立了把木剑,想必是舞剑舞累了就躺下来歇歇,傅尧俞见老爷子像是没听见响声一般,应该是睡着了,也就没走近叫他。

“哎,小少爷回来啦,怎么还拎着这么多东西?不叫吴叔帮忙?”

傅尧俞笑着点头跟正走出房门洒水的六姨问了声好,接着说:“没事,都是些药材,轻得很。”

“老爷子应该在舞剑,没看见他吗?”

“外公应该在打盹儿。”也有可能还气着不愿给好脸色他看,傅尧俞心想。

“老太太在厨房呢,说是难得大家回来聚一聚她得亲自掌厨弄些药膳给大伙补补身子。”

他先是把药材放到了家里的药房里,边走进厨房。

时光最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垂髫孩童便长大成人,而老一辈的也白了头发。连这昔日里热热闹闹的老宅也一下子空了许多。

古潇最早成家,就搬了出去,后来古悦执意要商业联姻嫁入傅家,和古烁大闹了一场也搬走了。虽说古潇原意是想让两老也一同随他居住,但别说是古烁了,就连姑奶奶也不愿意,她和中草药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倘若搬离了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老宅,住进嘈杂的城市里,怎么舍得,于是古烁就发话了,家里留下一些佣人就行了,要是怕照顾不了孩子就把孩子放在老宅里。

过了几年,古潇的儿子古翊霖出生了。

又几年过去,古悦的儿子傅尧俞也出生了。

自傅尧俞记事以来,每年的寒暑假都是与古翊霖在老宅里度过的。

“姥姥。”

正和着面的古奶奶,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手背把鼻梁上的眼睛推了推。“回来啦?那老头子让你进了门?他可是扬言要把你的腿给打断的呢。”

傅尧俞温和地回答古奶奶,却答非所问,一边把手伸进洗手池拿起古奶奶自制的药皂仔仔细细地把修长的手指搓干净。“今天要给姥爷过生日。”说完就打算接受古奶奶揉面的活。

“你呀,要是当初跟我们商量一下,哪能闹得这么僵?”

“我知道姥爷一定不会同意的,我心里有底,姥姥,我不后悔。”他虽细声缓和但毅然坚决。

古奶奶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专注揉面的傅尧俞,他把西装衬衣都褪下了,连成年人决然的一面也藏了起来,此时他穿着灰色的T恤,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温和如溪流般的气质,古奶奶很清楚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儿是怎么样的人,他和古翊霖一样,是在中医药膳中泡大的,小时候顽皮闯了祸都是罚抄《本草纲目》,这样养大的人骨子里有中草药的柔和和纯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孙子偏偏要踏浑水所以额外让人意外。

倒不是说两老人家对经商有什么偏见,老爷子下海的经历在他一生所占的分量甚至和早年从军有的一拼,但古烁从不跟古奶奶谈论任何商业上的事,他希望古奶奶能一生做自己喜欢的,而这份深爱放在孙儿辈也是一样的。

而说到古翊霖,老爷子也对古潇提过,现在古草集团也做到如今规模了,名利也算是这样了,钱财也不缺了,如果古翊霖没有表现出对经商是强烈自发的热衷就随他去做他喜欢的事情。

而老爷子一时想不开的是,一直表现的对经常了无兴趣的傅尧俞,怎么能违背自己的理想和热爱义无反顾地走上老路呢。

“出去出去,这面你揉不好别在这添乱了,给翊霖打个电话,怎么还不见人影,是又想被罚抄书吗?”古奶奶感叹完了就把傅尧俞赶了出去,“唉,你姥爷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懂姥姥,放心吧。”

“夜明砂*,姥姥问你到哪了。”傅尧俞站在门廊里拨通了古翊霖的电话。

“嘿怎么跟你哥说话的,望月砂*,”从通话的那边传来了几声重叠的鸣笛声,看样子是堵在路上了,“还有力气打电话呢,老爷子没把你腿给打断?”古翊霖心想,还能用老梗来调侃,看来情况没有他想象的差,要知道他当初得知这个从小一副清高得“无爱亦无忧”的表弟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还以为……

“行了就不打扰你开车了。”

“诶等等别挂先,听说你最近在追一个女孩?还是弹钢琴的?”

“夜明砂开车还打电话让老爷子知道了你觉得你今晚能轻松地进老宅吗?”

“啧啧啧,这反应,认真了啊,头一次见。”

“再废话就挂了。”

“挂就挂吧,这爆炸性的消息,得见面细聊啊。那女孩貌若天仙?还是人家……”

古翊霖没等把话说完,电话那头就只剩下挂断后的忙音了。

他倒是也想早点回去,但这上下班的高峰期实在是太恼人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跟傅尧俞探讨在他们几个发小圈子里传遍的但是尚未石锤的迷惑送花的行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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