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的崩溃》摘录19

第六章 抚议再起

三 求和的历程

桀骜不驯的“逆夷”不肯就“抚”,九重之上的道光帝不愿俯首,前者以兵势迫之,后者以权势压之。

伊里布开出的停战条件还是一年前的老一套,即以通商换和平。[插图]他似乎并不知道,在杨芳、奕山的允诺下,广州的通商已恢复一年。

1842年5月25日道光帝旨令耆英南下广州,时在乍浦失陷的7天之后,可他尚未知前线的战况;

1842年5月25日道光帝旨令耆英南下广州,时在乍浦失陷的7天之后,可他尚未知前线的战况;

清朝当时最快的通信速度是“六百里加急”,由此而从杭州到北京打个来回,最少也需要12天。前方军情之紧急已不容耆、伊坐待谕旨,而耆、伊也利用这段时间抢先行动,由杭州而嘉兴而王江径而江苏昆山,一路尾追英军讲和。

在“天朝”的历史上,对外交涉本是大皇帝的专权,任何臣子都不得擅专,即所谓“人臣无外交”。因而当时根本不可能有“全权”的职差,恐怕当时人连“全权”的概念都没有。

毫无疑问,道光帝作出的让步,与英方的要价相距甚远,但让人感到有意思的是,这与一年多前琦善在广东准备作出的让步完全一致。

璞鼎查正式送来的告示,与耆英先前进呈的所谓“大元帅吴夏密”的告示差距太大了。耆英不敢上奏,而是隐匿下来。这一方面是害怕激起圣怒,另一方面他们尚未收到道光帝的密谕,他们这种违背“剿办”谕旨、私下求和活动的本身即是大罪。

尽管耆英瞒下了璞鼎查的告示,但英方的三项要求却又很偶然地从另一管道送至北京。

不可稍涉游移”是道光帝在谕旨中最爱使用的一句话,尽管他本人经常“游移”。我们在前面已经看到,18天前,7月9日,他给耆英的谕旨是“专意剿办,无稍游移”!

但他弄不明白后来又让耆英、伊里布打听的是:“逆夷接仗之际,所带夷兵何以能使有进无退,愍不畏死若此?”

究竟能否济事,惟有竭尽犬马愚诚以冀报称。这句官式套话若翻译成今天的口语,也就是“试试看吧”!

会谈的细节可见于张喜的《抚夷日记》,其于辩论进行于嬉笑怒骂之中而大放异彩。戏剧性的场面频频出现,张喜的言辞机锋不逊于苏秦、张仪。但是,越是完美的记录,越是让历史学家怀疑其掺入了多少自吹自擂的水分

由此,一名并非朝廷命官“暂戴”五品顶戴的家仆,充当了一个大国在重大事件中的进行外交谈判的正式代表!璞鼎查见此,即命其秘书麻恭少校和中文翻译马儒翰为英方谈判代表。[插图]根据马儒翰的提议,因天气太热(8月中旬火城南京之炎热可以想见),谈判地点于当日中午移至南京城外下关一带的静海寺。

张喜将此决裂情况回禀耆、伊、牛,三大宪惊骇失色,立即找来幕宾,检出英方的条件,决定“一概允准”,仅对付款期限及款项付清前英军占领舟山、招宝山、鼓浪屿三处表示异议,要求再议。

事情就这么简单。原本很复杂的事情,一晚上就全结束了。

8月22日,道光帝收到耆英17日的奏折,朱批曰:何至受此逼迫,忿恨难言!8月31日,道光帝收到耆英26日的奏折,下旨曰:览奏忿懑之至!朕惟自恨自愧,何至事机一至如此?于万无可奈之处,一切不能不允所请者,诚以数百万民命所关,其利害且不止江、浙等省,故强为遏制,各条均照议办理。这一条谕旨于9月7日才到达南京。但在此之前,8月29日,南京江面的英舰皋华丽号上,耆英、伊里布已在条约上盖用关防并亲笔画押了。

条约签订了。南京保全了。英军退出了。战争结束了。这一切使英方大为满意。一英军军官在其回忆录的结尾,用大写字母写了一句得意的话:CHINA HAS BEEN CONQUERED BY A WOMAN.[插图]中国被一女子(指女王)征服了。


这战争结束的让人抑郁。道光帝与前线远隔千里,他的想法与决策跟前方主帅总不在同一频率,这个导致其总是被前线主将欺瞒。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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