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跟新娘在台上接吻的时候,洛阳正在全神贯注的剥着虾,与其跟着旁人起哄,不如填饱肚子来得要紧,虽说是好友结婚,却伤不起自己是个单身狗。期间,她不是没有刚收到来自桌子对面一道不友好的目光,只因为不认识,便没什么好在意的。
“亦尘哥,你看那个女人,真没见过世面,这么一桌子菜,她也不知道收敛点,光吃虾,都嚯嚯大半盘子了,叫别人怎么吃。?”
女人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让洛阳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下,而后又一如之前的吃着,美食在手,总不能浪费。至于那个叫亦尘的男人,并没有开口,至少洛阳是没听到他说话。
洛阳是在咽下手上最后一点儿虾肉才抽得纸巾擦手,如果不是因为一桌子菜除了虾合点胃口,她也不至于整个婚礼上就盯着这么点东西,不像她大气的秉性。
“赵小磊,祝你们新婚快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是洛阳给新郎发的一条信息,也算自己来过了,不过可能还不如不来,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感觉并不是很好。然而赵小磊一直没有回,洛阳想,他应该有很多宾客需要招待吧。
外面的空气比里面好得不要太多,风迎面吹来,消散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悲伤,洛阳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那一天,她的害怕多于期待。
原本洛阳就不是这个城市里的人,偶尔路过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儿,应该去哪儿,她索性顺着大马路脚跟抵着脚尖的走着,一步量过一步,不知道走了多远,忽然闻到一股子香味,想想刚才自己并没有吃多少,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点了一碗面。
老板大概是个实诚的生意人,端上来的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虽然很香,但吃起来有些腻。洛阳习惯的往里面倒了一勺红红的辣子,又加了半瓶子醋,直到看着红红火火才狠狠得喝了一口汤,当然也就只有一口,因为还没来得及下第二勺,碗就已经被人端走了。她一抬头,是张熟悉的脸。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拿着勺子一个端着碗,僵持了好久谁都没有说话。老板很奇怪,但想着他们应该是认识的,也不好贸然出声,假装自己在忙。
“这位先生,请把我的面还给我。”
终于,洛阳绷不住了,刚刚在婚礼上看她出丑也就算了,如今出来吃个面还能碰上他,真是人傻晦气。
“老板,再新煮一碗面,清淡点儿。”
男人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坐在了洛阳的对面,伸手捞了一双筷子夹起面条就吃,在入口的一瞬间,洛阳看到他的眉头明显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却还是咽了下去,紧接着是第二筷子,第三筷子。说不奇怪是假的,这种口味一般人绝对吃不下,洛阳觉得他是疯了,不过他疯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面再上上来的时候,男人没给洛阳加料的机会,他把所有的醋瓶子和辣椒瓶子都拎到了一边,根本不让洛阳碰,洛阳没了这些儿调料,吃了几口便恹恹的结账要走。
“你去哪儿我送你。”
这是男人晚上在洛阳面前说的第二句话,洛阳听着有点好笑。
“这位先生,我们素昧平生,就不劳您大驾了。”
洛阳头也没回的说着,好像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洛阳,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何况我们还是朋友,我会担心的。”
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什么,他的语气有点重,洛阳冷不丁的停了下来,转身盯着他的眼睛。
“纪先生,我想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所误解,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我们只是不想干的路人,所以我接下去的路,自己会走。”
洛阳的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原本她是想去车站连夜回家的,但是因为实在太晚没了车次,不得不找个地方过夜。想来想去就近找了家快捷酒店,纪亦尘看着她住了下来,这才稍微宽了心,只不过前面喝了太多酒,后面又吃了一碗不能形容的东西,这一下子后劲都上来了,胃火辣辣的疼。
“先生,您没事吧?”
前台看着他脸色发白的捂着肚子,都有些站不稳了,起身扶着他到一边儿坐下。
“不好意思,能麻烦您给我媳妇房间去个电话吗?我们吵架了……”
前台都是人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媳妇是谁,难怪呢,刚刚那个女人脸色不好,感情因为这个。不过话说回来,她跟他,明显她占便宜啊,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作的。
“这样吧,我看您媳妇不一定会来接您,还是我扶您上去吧,如果她不开门的话,我还能顺便帮您开下。”
纪亦尘头一次觉得,快捷酒店其实也挺贴心的。
门是被前台叫开的,只不过纪亦尘是自己倒进去的,说实话是真的撑不住。在闭上眼睛前,他似乎听到前台说了一句:吵架归吵架,自己家的老公可不能不管。洛阳一手扶着门,一手叉着腰,看着款款离去的前台,心里有一种想弄死她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叹了口气把人从门口拖了进来,满身的酒气,熏得她头疼。不过为了自己晚上能有个好觉,她坚决没有把纪亦尘从地上弄到床上,只是狠了狠心拿了床被子铺在地上,把他给滚了上去。后来,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就又把纪亦尘给滚了出来,只见他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可能因为连环滚不太舒服,眉头紧皱。
“真是便宜你了。”
洛阳边碎碎念着,边伸手就去解他的皮带,鼓捣了很久都没能像电视剧中那玛丽苏的第三者一样,手到擒来。最后还是纪亦尘自己伸手帮的忙,吓了洛阳一跳,她回过神仔细盯了纪亦尘一会儿,确定纪亦尘没醒,这才松了一口气。而纪亦尘觉得自己的汗都吓出来了,这个女人真是笨得可以。当然了,如果他能预知到后面发生什么,打死他也不会刚刚出手相助。
洛阳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扒了他的裤子,然后又伸手去扒了他的衣服,一阵凉意袭来,纪亦尘打了一个寒颤,洛阳觉得有些好笑,还知道冷,却也没有耽搁,她先是将被子掀起来一半,然后横着铺好皮带,再把被子放回去,紧接着从另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卷了起来,最后,中间用皮带来收尾,这样一个完美的春卷就在她手里诞生了。纪亦尘觉得不对再想动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继续装死睡觉,而洛阳也累得直接瘫倒在床上。
半夜里,床上的洛阳忽然猛地一个惊坐起,铜铃大的眼睛四处看了看,直到看到被子还好好的横在地上,才嘟囔着吓死我了倒头睡去。纪亦尘不禁冷笑,吓死你了,你还知道害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某人是真的睡安心了,纪亦尘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身五花肉的站在床边,当初他否认过,是腱子肉,却被洛阳嫌弃,说还不如五花肉。有些东西当真是一旦生了记忆,融了骨血,便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别压我……”
洛阳做梦被鬼压床,正努力挣扎着,却不想那鬼手居然还拍了拍她的背,感觉挺舒服的,她也就随他去了。
纪亦尘一早就醒了,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少了几分伶俐跟张牙舞爪,倒也是可爱极了。
“唔……”
日上三竿,洛阳许是睡饱了,挣扎着起来却被地上空空如也的被子吓了一跳,眼睛不住的打量着,人呢,人呢?总以为他会从哪儿跳出来吓自己一跳,结果是不存在的,直到退房到上车都没有看到他。唯一多出来的,是手里那几个还热乎的馒头,以及一张写着“趁热吃”的纸条。
“小馒头小馒头,都这个时候还不忘寒碜我。”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一个用力将馒头丢进了车上的垃圾桶,旁边的老太太一脸可惜的看着她,似乎在指责她浪费粮食,洛阳莫名有些烦躁,干脆闭了眼睛装死。
“纪亦尘。再见。”
“再见。纪亦尘。”
这是离开这座城市的边缘,洛阳对自己说的话。
纪亦尘,是洛阳的前对象,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刚开始他说喜欢洛阳这样的疯疯癫癫,没有心计,后来他说直率点也好,这样就不用费尽心思去猜对方要什么,不累人,再后来他又说,像洛阳这样没有情商还没有智商的,实在不适合在一起。洛阳跟他待得久了,渐渐也明白了不少,最明白的莫过于,不适合在一起,这样也好,平淡的结束,不会给谁造成困扰,亦不会有太多的伤情跟感慨。只不过这一次若不是因为赵小磊结婚,她想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了,根本不会有昨晚的纠葛。
想到这儿,洛阳想起来昨晚那个女孩儿,娇滴滴的,柔柔弱弱的,斯斯文文的,安安静静的,大概能用的好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吧,的确他们这样看起来是挺般配的,再接着,洛阳又想,他们结婚的时候会不会叫自己,最好还是不要了吧,不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难过,当场犯罪,更多的是考虑到,他应该怎么介绍自己。
“喂,亦尘哥,你在哪儿呢?我们不是约好了去看电影吗?你怎么还没到?”
纪亦尘没有回答,利落的挂了电话。来往的人只看他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不知所想……
昨晚,大概只是一场梦。
“不好意思,昨晚太忙了没招待好你,下次我们夫妻再专门给你赔罪。”
春宵一刻值千金,洛阳看着手机里姗姗来迟的信息,嘴角一丝苦笑。
以后,怕再没有以后了。
没有谁不喜欢圆满的结局,只是在它未到来之前,我并不敢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