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童年 | 山菌、松针、油菜花……

童年,就像由不同物件串成的串珠,那里面有刻着你的印记的石子,弹珠,花萼,木棍,山菌,松针......,甚至...不可描述。回首再看,它已变成一串珍珠,藏在记忆深处。

记忆中我家是住在木阁楼的二楼,是学校的房子,学校在半山腰,后面是山。这是我记事时的印象。

后山对我有着莫大的神秘和吸引,我妈却总是盯着不让我去,甚至盯着不让邻居们的孩子带着我去山上跑,大概因为我太小了吧。

我很艳羡隔壁家的兔子可以去山上采山泡,她用山泡叶子和松针做的盒子装着,每次只给我吃两三颗,那甜中带点酸的滋味让我流连;还有茶泡和茶瓣,那是纯甜,就算未熟的青涩,也津津有味;兔子还会砍柴,她家院子里那些小捆小捆的柴都是她的成果。兔子在我心中无比高大,她只比我大一两岁,两个眼睛溜溜的转,说话很快,个子比我矮,心中疑问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

山泡
茶泡

七十年代的山村学校没有幼儿园,我的弟弟就是我的玩伴。哥哥姐姐在上学,爸妈在教课,没有人来管我们,只是在课间的时候我妈会来看看我和弟弟在不在。没人管着其实我很喜欢,只要我和弟弟不去后山。

校园的土围墙内的地盘就是我们的领地。我们清楚地知道哪几块砖下面有蚁窝,我和弟弟会跟踪它们,看它们如何搬家如何觅食;我们会把墙角那边的蚂蚁抓几只放到这边蚂蚁中,看它们打架,意犹未尽;最有趣最喜欢的还是萤火虫,白天我们把萤火虫抓到玻璃瓶里,用白布把瓶口扎紧,到了夜晚,瓶子里闪闪发光,美丽异常;至于校园围墙边那些粉的白的单瓣复瓣的指甲花,白的紫的黄的香气扑鼻的胭脂花,还有攀到了墙头的牵牛花,都已经被我们一一试验过了。其中有一个秘密,到现在没有第三人知道:我和弟弟想知道生鸡蛋好不好吃,我们在鸡窝里偷吃了家里那两只母鸡刚下的蛋,还是温热的蛋液糊了我们一脸,结论是:腥!

胭脂花

所有的有趣随着日子的过去还是抵挡不住后山的诱惑,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央求五年级的哥哥带我们去后山玩,抵挡不住我的央求,哥哥带着姐姐和弟弟我们一共四人上了后山。

那一次的后山探险到底有什么印象,我已经忘记了,因为比后山探险更深的印象刻在了脑子里。

那天傍晚天都快黑了我们还没回家,我妈做好饭却到处找不到我们,爸妈急得到处去找,听邻居说看到我们四个上后山去了,就急忙的赶往后山。还没等他们上去,就在入山的路口看到我们下来了。

结果是:我们四个按大小顺序跪在搓衣板上(不过是平的那一面),挨个伸出右手掌,在细柳条的惩罚下我们一个个保证,今后绝不偷偷出去玩,任何事一定要先让父母知道。我弟弟太小,免于体罚,至于始作俑者的我,我哥没有供出来。

经此一事后,后山也慢慢得到了解禁,只要有哥哥带着我们,就可以去后山玩,如果爸妈要去,我们更是能去了。

解禁后终于知道后山是个宝藏。

不必说山背面的那片野油茶树上的青绿甘甜的茶泡和茶瓣,点缀在矮刺蓬叶子上娇艳欲滴酸酸甜甜的三月泡、四月泡,也不必说味道更加淳厚酸甜的野果马奶子,单是山上的枞树菌、竹菌,以及其它不知名的可食用菌,就让人馋涎欲滴。我们四兄妹经常背着小背篓,顺便捡几篓松针回去做火引。我跟弟弟最喜欢在满是松针的缓缓斜坡上,从上面滚到下面,两个人咯咯大笑。躺在山坡松树下的厚厚的松针上,看着树隙中的白云在天上飘,山风吹过,一股野兰幽香时隐时现,循着香味找过去,果然找到了几株兰花,黄绿的花瓣,好看好闻至极,整株挖出,带回家给妈妈栽种,她一定喜欢。

野果马奶子

这样快乐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所有的大人个个都悲悲戚戚,爸妈也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很是恐慌,我感觉是不是天要塌下来了,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妈妈说,因为毛主席去世了,可是我不懂。

然后又过几天,大人们又议论纷纷,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味道。兔子悄悄跟我说,学校有一个女老师上吊死了,就在刚进校门的那间教室的楼上她的卧室里吊死的。

至此后我们一众小孩都不敢靠近那栋楼,仿佛空气中总飘着一个披头散发吐着舌头的女鬼,特别是在无月的夜晚。

不知道为什么学校要搬到山下去了,我心中坚定地认为是那个女鬼的原因。新学校建在山下一大块平整的地方,周围都是稻田,学校背后大约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

后山的一切乐趣随着学校的搬迁就要结束了,我很怀念茶泡山菌和松针们,还有兔子。

妈妈说,你可以给她写信。可是我还不会写字,妈妈说,我开始教你啊。

搬了新学校,不多久我又找到了新乐趣。学校周围的稻田在冬季的时候都种上了油菜,春天一到就开的一片一片满田的油菜花,乐趣也正在这里。我和弟弟我们喜欢在油菜田里去捉迷藏,只要藏得足够好,他一般找不到我,每次从油菜田里钻出来,我们都满头满脸的黄花。最喜欢去抓油菜花丛中嗡嗡采蜜的蜜蜂,虽然每次都抓不到。山下的乐趣还不止于此,爸爸给我们糊了风筝,有蜈蚣形的,燕子形的,还有蝴蝶型的,飞得最好的还是蜈蚣风筝,弟弟和我总要争抢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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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我虽然没到学龄,但是不能这样野惯了,就把我和一年级的学生放一起学认字。

我不能和弟弟整天一起玩耍了。但是坐在教室里的第一排,我浑身像长了刺,坐不住,就站到了桌子上,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歌。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高高瘦瘦,戴着眼镜,老师教语文,正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就听到了后面的歌声,回头就看到了我站到桌子上,周围的学生像看戏一样看着我笑。老师哭笑不得,又不便于呵斥,只有搬来了我妈。终于我知道,在课堂上要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45分钟后才能出去。

不知不觉,我开始正式上学了。

记忆中的山腰上的旧学校,似乎已拆了,连同那栋女鬼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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