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冷食

做冷食

清明时,母亲会用半桶糯米加粳米,糯米与粳米比重是二比一。洗干净泡上一晚。第二天,切些芥菜拌进米里,架起大石磨,磨米浆,做冷食——菜粑粑。

说架磨,其实就是用绳子搭在屋梁上,下端绑住推磨的木头架推手的两侧。架子另一头嵌了个铁弯头,插进石磨把手的孔里,形成了一个杠杆助力装置。石磨很重,必须得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人推杠杆,另一个人一边用力拉磨上的把手,一边往磨洞里添水和拌了芥菜的米,石磨转起来了,米浆就从石磨上流下来,滴在石磨下的大盆子里。

拉磨不但要力气,还要技术,得两只手协调配合。所以这个工作只有母亲能胜任。推磨,要有些力气和耐性。这个事通常是大姐做。她有些力气,耐性嘛,是母亲威逼利诱下的产物。

央哥不知天高地厚,看到姐姐站那不停地推着磨,吊在房梁下的杠杆吱呀吱呀地晃晃荡荡,很新鲜。总吵着也要推磨。母亲说她推不动。她头一歪:“推得动!”母亲说:“你推两分钟就要跑的。”央哥坚定地说:“一定不会。”母亲给姐姐使了个眼色,姐姐立刻把杆杆递到央哥手里。

央哥快活的学姐姐推磨。她铆足力气想让房梁下的杠杆轻松的晃动起来。可是,她推起磨来,房梁下的杠杆并没有悠悠晃荡。倒是央哥自己踮着脚,身子靠在杆子上晃动的厉害,半天推不过半圈。母亲一手拉磨盘上的把手一边瞅着她不说话。央哥也不敢说推不动。继续用小胸脯顶着杆子,使劲往前挤,小脸涨成绛紫色。石磨半圈都未转动。央哥满头大汗,眼角偷偷乜斜着坐在一旁看笑话的大姐。嘴巴翘得可以挂水桶了。母亲,没时间给她耗,问:“推的动不?”央哥低着头摇一摇。“还推不?”央哥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于是,姐姐不情愿地接过央哥扔下下的杆子继续推磨。

要是碰到好几家同时磨米浆,那家里可热闹了。大姐也解放了。一群妇女,轮着拉磨添米,轮着到浆,轮着推磨。叽叽喳喳笑谈伴着推磨的吱呀声,在太阳下山时,几桶米浆就磨好。

大家用自做的棉布袋把米浆装好,绑紧。在大木盆上架两条扁担。然后把装好的米浆袋横搁在扁担上滤水。央哥问母亲什么时候能做好菜粑粑。母亲说等滤干水。“什么时候干?”“不知道。”央哥说:“干了我就叫你?”母亲白了她一眼。

这一晚是煎熬的。央哥不怎么睡的着。晚上窸窸窣窣起来几趟,用手指去戳那袋米浆。祖父说:“崽啊,你做什么啊?”“我看看米浆干了没有。”“森崽,困觉,困了一觉醒来就干了。”听祖父这样说了,央哥便安心地钻到祖父怀里睡去了。

央哥一大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戳戳那袋米浆,干了!“妈,妈,干了,干了。”她兴奋地一边喊一边跑到灶间找正在做早饭的母亲。母亲一边挥动着手上的锅铲一边不耐烦地应道:“晓得了。等下做完事就煎菜粑粑。”

央哥守在灶间大半天母亲才从堂屋提来那袋绿色的湿米粉倒进盆子里用力的揉。等到粉揉黏了,就开始捏成圆饼,然后一声吩咐:“烧火。”坐在灶口的大姐开始点干稻草,把火烧起来。锅热了,母亲倒入清油,等到清油冒出青烟了,母亲用锅铲把油浇到锅子四周,再把捏好的圆饼米粉由锅底的向锅四周贴。母亲时不时吩咐大姐:“火烧小些。”然后洒些水,盖锅,焖。

水蒸气从锅盖边沿不停往外冒,充满了整个灶房。央哥在烟雾缭绕里不停地猛吸那丝蒸腾在水雾里的芥菜米粑的香味。在恍若一个世纪的等待中,终于看到母亲揭开锅了。母亲用筷子夹一个尝尝熟没熟,随着母亲两唇一张一合,央哥咽喉也一上一下的运动着。

“熟了。”央哥迫不及待地用碗接过母亲夹起的,刚开锅的第一个菜粑粑,张嘴就是一大口,烫的她又蹦又跳地用舌头翻转着那口菜粑粑,即使嘴里像含了一口火,那菜粑粑糯香也让央哥舍不得吐出来。

等央哥吃下了几个菜粑粑后,母亲就会派给她一份工作:给没有磨菜粑粑的那些族亲送菜粑粑。央哥每次都乐呵呵地端着一碗碗菜粑粑逐家给叔伯们送去,就像每次送红薯片,自制豆干,冻米糖,印花年糕……然后很欢喜的收着他们欢喜的一声声“谢谢”蹦跳着回家。

把自己喜爱的东西分给别人让央哥无比快乐。这也是母亲种在她心里的味道,值得一生去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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