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093】郑从谠的恐怖兵法。2023-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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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三日,拓跋思恭、李孝昌与贼战于土桥,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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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诏,任命河中留后王重荣为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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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众上黄巢尊号为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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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只野鸡飞到广陵县府舍,占卜的人认为是野鸟来集,城邑将空之兆,高骈厌恶,于是移檄四方,声称将入讨黄巢,征发巡内全军八万人,舟二千艘,旌旗甲兵甚盛。五月十二日,出城屯驻东塘。诸将数次请示行期,高骈要么说风大浪急,要么说时日不利,始终不肯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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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发公文给河东,称奉诏将兵五万讨黄巢,要求沿途设酒食以供军,并设置邮传驿站,郑从谠关闭城门以防备。李克用屯驻汾东,郑从谠犒劳,答应供给物资和粮草,但是多日也不见发放。李克用亲自到城下大呼,要求与郑从谠相见,郑从谠登城道歉。

五月十六日,李克用再次要求给军队发给赏赐,郑从谠只给了钱一千缗、米一千斛。

五月十七日,李克用纵沙陀兵剽掠居民,城中大骇。郑从谠求救于振武节度使契苾璋,契苾璋引突厥、吐谷浑救援,击破沙陀两寨,李克用追战至晋阳城南,契苾璋引兵入城,沙陀兵抢掠阳曲、榆次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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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攻克长安时,忠武节度使周岌投降。周岌曾经摆设夜宴,急召监军杨复光,左右说:“周公降贼,将不利于内侍,不可往。”杨复光说:“事已如此,为了大义,我顾不上保全自己。”即刻前往。酒酣,周岌言及本朝,杨复光泣下,良久,说:“丈夫所感怀者,恩义而已!您从一介匹夫,做到公侯,为何舍弃十八代天子而向贼称臣!”周岌也流涕曰:“我不能独力拒贼,所以假装降贼而内心图谋救国。今天请您来,正为此事。”于是二人以酒浇地,盟誓。当晚,杨复光派他的养子杨守亮在驿站杀死黄巢使者。

当时秦宗权占据蔡州,不听从周岌命令,杨复光率忠武兵三千人到蔡州,说服秦宗权共同举兵讨黄巢。秦宗权派部将王淑将兵三千人,跟从杨复光攻击邓州,逗留不进,杨复光将他斩首,兼并了他的军队,将忠武军八千人分为八都,派牙将鹿晏弘、晋晖、王建、韩建、张造、李师泰、庞从等八人率领。王建,舞阳人;韩建,长社人;鹿晏弘、晋晖、张造、李师泰,都是许州人。杨复光率八都与朱温交战,击败朱温,于是攻克邓州,一直追击到蓝桥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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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义节度使高浔与王重荣联合攻华州,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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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二日,任命郑畋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都统职务保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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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遇上大雨,六月二十三日,引兵北还,攻陷忻州、代州,于是留居代州。郑从谠派教练使论安等军驻扎在百井,严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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邠宁节度副使朱玫屯驻兴平,黄巢部将王播包围兴平,朱玫退屯奉天及龙尾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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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黄头军使李铤率一万人,巩咸率五千人屯驻兴平,建立两个营寨,与黄巢交战,屡次取胜。陈敬瑄派神机营使高仁厚率二千人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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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十一日,改年号为中和,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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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日,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韦昭度为同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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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安从百井擅自返回太原,郑从谠都没让他脱解靴衫,就直接斩首,并灭族。另派都头温汉臣将兵屯驻百井。

契苾璋引兵回振武。

华杉曰:

不听军令,擅自行动,最多就是杀头,没有灭族杀全家的,这是唐朝纲纪全无,将领军士们擅自行动成了习惯之后,郑从谠乱世用重典,在内部制造恐怖,震慑全军。他觉得只杀论安一人,对全军的刺激还不够大,这次杀,是论安倒霉,下次不一定杀。杀他全家,刺激信号就够强了,不听军令的事绝对不能干了。

为了增强刺激信号,郑从谠更放大戏剧性,衣服靴子都不脱,直接拖出去斩首。

郑从谠是文臣,读书人,他却能如此心狠手辣。仁义容易,狠毒很难!读书人很难这么狠,而他能在晚唐为儒帅支撑危局,靠的就是这种狠劲。唐太宗的大将李靖在讲兵法时曾经说过:“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怕将领的,不怕敌人;怕敌人的,不怕将领。所以将领一定要比敌人更可怕。冲锋陷阵的,不一定会死;吹了冲锋号不冲的,马上正法。李靖后面说得更恐怖:“古之为将者,必能十卒而杀其三,次者十杀其一。十杀其三,威震于敌国。十杀其一,令行于三军。”什么意思呢,先杀自己人。差的杀十分之一,厉害的杀十分之三。杀十分之三,威震敌国;杀十分之一,三军听令。郑从谠用的就是这种“恐怖兵法”。后世有一位和他一样狠辣的儒帅,就是曾国藩,因杀人太多而被称为“曾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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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皇帝车驾抵达成都,蜀军赏钱每人三缗。田令孜为行在都指挥处置使,每次四方进贡金帛,都颁赐从驾诸军,每个月都有,但是就不再发给蜀军,蜀军颇有怨言。

七月二十日,田令孜宴请客军及蜀军都头,以金杯行酒,之后就把金杯赏赐给他们,诸都头都跪拜接受,唯独西川黄头军使郭琪不接受,起身说:“诸将每月都接受薪俸和供应,丰赡有余,常思难报,岂敢贪得无厌!而蜀军与诸军同为宿卫,而赏赐悬殊,颇有怨恨失望,恐怕万一导致兵变。希望军容使减少诸将赏赐,均分给蜀军,使土客如一,则上下幸甚!”田令孜默然,过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功劳?”回答:“郭琪生长在山东,征戍于边鄙,曾与党项十七战,契丹十余战,金创满身。又曾经征讨吐谷浑,胁骨受伤,肠子流出,缝上线再战。”田令孜于是亲自酌酒,以别的酒樽赐给郭琪。郭琪知道酒里有毒,不得已,再拜而饮。回家之后,杀了一个婢女,吸吮她的血以解毒,吐出黑汁数升,于是率所部作乱,七月二十一日,焚掠坊市。田令孜奉天子保东城,闭门登楼,命诸军攻击。郭琪引兵还营,陈敬瑄命都押牙安金山将兵攻打,郭琪夜里突围而出,奔往广都,跟从的士兵都溃散,唯独厅吏一人相从,在江岸休息。郭琪对厅吏说:“陈公知道我无罪,但是军府掠扰,不处置我不能让大家安心。你能事奉我自始至终,现在我可以回报你。你带着我的印信和佩剑去找陈公,就说:‘郭琪逃走渡江,我以剑刺他,坠水,尸体随湍流而下。得到他的印信和佩剑以进献。”陈公必定根据你的话,榜悬印剑于街市以安众。你会得到厚赏,我全家也能保无恙。我自此去广陵,投奔高公(高骈),再过几天,你可以密语通知我家人。”于是解下印剑授给厅吏,只身逃走。厅吏把印剑献给陈敬瑄,果然赦免郭琪全家。

皇上早晚专与宦官同处,商议天下事,待外臣非常疏薄。七月二十四日,左拾遗孟昭图上疏,认为:“天下太平的时候,远近尚且应该同心;国家多难之时,内外更加应当一体。去年冬天车驾西幸,不通知南司,于是令宰相、仆射以下全部为贼所屠杀,唯独北司平安完整。况且,如今朝臣抵达成都的,都是冒死崎岖,远奉君亲,更应该与他们休戚与共。最近黄头军作乱,陛下独与田令孜、陈敬瑄及诸内臣闭城登楼,并不召王铎以下及收朝臣入城。第二天,又不接见宰相,也不宣慰朝臣。臣身为谏官,至今不知道圣躬是否平安,何况那些离得更远的臣子呢!群臣不顾君上,固然其罪当诛;陛下不恤群臣,又于义安在!天下,是高祖、太宗之天下,不是北司之天下;天子,是四海九州之天子,不是北司的天子。北司未必尽可信,南司未必尽无用。岂有天子与宰相了无关涉,朝臣皆如路人!如此,恐怕收复之期,还得劳动陛下忧虑,尸位素餐之士,得以宴安享乐。臣身受宠荣,职责在于对陛下治国有所裨益,虽然过去的事可以不再进谏,而将来的事,还可以补救。”奏疏递交上去,田令孜压下来,不给皇帝。

七月二十五日,田令孜矫诏贬孟昭图为嘉州司户,又派人在蟆颐津将他刺杀,沉入江中,消息传出,听到的人都气塞而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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