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因病相怜夜同房

文/蒋波  又一个葡萄

第三天在葡萄妹妹的忙乱中度过,我疼痛的感觉也开始变得轻微,再次复查了一下颈椎,我的主治马大夫表现出一种乐观的态度, 笑着说没见过葡萄这么受伤还话多的,他的笑容明显的让葡萄妹妹开心了不少。

第四天转入了一间普通病房,按照规定,我拥有了一个编号:42号,同屋五个病友,从41号到46号。撞我的杨老板派人送来了大花篮和大果篮,公司王姐按照秦青岭的安排送来了西北大核桃,说是补脑的。我和葡萄妹妹的心情愈加愉快,葡萄妹妹偷偷的把核桃都留了下来,然后把其他水果拿去分给病友们。

41号病友陈小歌居然是葡萄妹妹的老乡,也是老公车祸,老婆不远千里的从广东赶来。几句家乡话一说,大家顿时亲密起来。陈小歌的经历比我悲惨,据说是夜里和朋友出去喝了一点酒,回家的路上被出租车撞了,他的那位朋友当场逝去,他被送来急救,还好抢救过来了,住院已经一个多月。比较麻烦的是,那辆肇事出租车的保险居然不全,出租车司机经济情况也不好,要不是省医院同意拖欠药费,可怜的陈小歌差点就无人过问了。我们住进病房的时候,陈小歌的状况已经很好了,他居然还瞒着媳妇偷偷地去洗手间抽烟,这点本事让我羡慕不已。

43号病友李守龙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仅仅19岁。但是我们住进病房的第一夜,他凄惨的叫声就彻底震撼了我们,葡萄妹妹甚至偷偷出去流了好几次泪。我无法动弹,只有傻傻的躺在床上,看着李守龙的父母流泪,我最后轻轻的问老人家:“小伙子怎么了?什么地方那么疼啊?”他父亲一边抹着泪花,一边用我听不太懂的青海话告诉我,小伙子是个很不辛的人,从小就患有癫痫症状,这次又被汽车撞了个跟斗,老病新病齐发,大夫也觉得很棘手,镇疼药也不敢使用过量……我沉睡醒来后,葡萄妹妹红着眼圈告诉我,那一夜,李守龙叫了一夜,他说头疼,腰疼,背疼……

44号病友汪洋很奇怪,我们开始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他和我同一天住进的病房,右眼圈像熊猫一样,淤青发紫,但是好像他只有这么一个症状,整个人生龙活虎,上蹿下跳,白天只要不打点滴,基本上都见不到人,晚上倒是准时回来睡觉。几天后,我可以走动了,有一次偷偷和陈小歌出去抽烟,在过道上看见他放着手机音乐,扭着屁股跳舞,音乐很震撼,我以前笑傲江湖的时候也听过,好像叫做《耶耶耶》。最后护士姐姐忍无可忍,严令他不可影响其他病人。葡萄妹妹很担心他是黑社会的格斗高手,告诫我在乾坤大挪移神功恢复之前,千万不可去招惹他,其实宝贝葡萄妹妹不知道,说起这个乾坤大挪移,LZ就想去找张无忌算账,TMD连个CRV都挪不动……

45号病友是一位藏族老太太,她的硬朗完全超出了你葡萄我的知识范畴,也让葡萄妹妹目瞪口呆。老人家在我进入病房的第二天,进行了一个脑部肿瘤切除手术,奇怪的是手术第二天她居然就坐在床上打吊瓶,而且和老伴孩子用藏语交谈甚欢,喜笑颜开,看着我目不转睛傻不愣登的盯着她,居然高兴的举手要把一个苹果给我,还用藏语不停的和我说话。葡萄妹妹也喜欢上了这位藏族老太太,虽然她们语言不通,但是相处得特别愉快。藏族老太太一家三口和我们一双葡萄经常在对方不知所云的情况下开心微笑,特别是后来我将藏烟吸烟的把戏玩弄到了极致,全病房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香烟藏在哪儿,偏偏就只有可怜的葡萄妹妹不知道时,藏族老太太一家更是笑得开心,包括44号所谓的格斗高手汪洋,所有人都笑成一片,葡萄妹妹又气又急又忍不住好笑,自己也乐了。

46号是一位藏族汉子,话很少,但是看望他的人很多。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他的左耳流血不止,左肩至左手被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看起来很吓人。可是他超级坚强,不但话少,而且很少发出痛苦的声音。看他的人中有一位藏族喇嘛,每天早上用藏语诵经,我们一句也听不懂,但是45号的藏族老太太一家这个时候总是一脸肃穆。在我写《宝贝妹妹泪千行》这段文字的时候,46号病友开始办理出院手续,左肩的包扎已经完全去掉,精神也好了很多,可惜葡萄妹妹告诉我的一个消息让我很难过:葡萄妹妹说大夫本来不允许他出院的,但他坚持要回家。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难道是经济的因素?胡猜乱想中,难受的心情浮起。

三天后,46号病床空了出来,虽然这一天的时间冷清了不少,但大家还是很高兴,毕竟因病而相会甚至同房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然而作为青海最好的三等甲级大医院,当天傍晚就有位新病友进来报道, 入驻46号病床,是一位藏族大妈,名字很复杂,你葡萄哥哥我没有记住,不过我和她的五儿子,藏族帅哥特起很快就熟悉了。特起没有怎么上过学,一口流利的藏语,汉语说得很奇怪,有点像我说英语,我们之间使用汉语交流,但是双方语速都不能太快,否则就是各说各话自言自语了。我和特起熟悉起来,是因为他对巡房大夫的发言听得云山雾罩,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发现我居然好像对大夫的汉语略有心得,急忙对我说:“哥,你汉语懂一点点?”这是近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问我,倘若此人换成我任何一位北京的汉族同事或者会计视野的歪哥火版凡子微笑,我铁定不但惊讶无比而且暴跳如雷。但是面对如此一位藏族帅哥,我却是欣喜若狂的点头道:“是啊!”特起也是大喜:“哥,汉语说快,我不懂,医生说什么,我不懂。”我顿时同情起他来,觉得大夫同志为民族同胞的服务没有到位,急忙把大夫刚才的话一句一句慢慢吞吞的再讲给特起听,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明天大娘的检查程序,先去哪里,再去哪里,葡萄妹妹在一边插嘴解说,比如地点,时间也一一详细说给特起听,直到他称谢不已明白为止……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晚上特起居然拿出一本书跑到我床前,打开给我看,那是一本藏汉词典,有藏文,藏语拼音(权且如此解释),汉语。我笑道:“你是用这个书学习汉语的?”特起说:“是!”又指着书上的一个词念道:“葡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随手一翻,竟然直接点到了这个词,于是笑嘻嘻地道:“对!葡萄,一种水果,很好吃,一般很甜,但有时候也会很酸。”特起高兴起来:“对,甜的,酸的,我们家有,请你去吃!”听到此处,葡萄妹妹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特起不解地看看她,又对我道:“你,老师,请你读书!”我有点喜欢这个藏族男孩了,笑道:“好啊,我会的,有时间,就和你一起读。”特起道:“小时候不上学,我荡羊,还有牛,还有马。”我问道:“小时候你为什么不上学呢?”特起羞涩的笑笑:“家里有哥哥,哥哥上过学,我没有。”我问他:“你的汉语都是自己学的?”特起道:“是,和汉人说话,看这个书,学的。”又指着书上念道:“青海,这是我们家。”我笑着问:“你还去过哪些地方?出了青海?”特起高兴的道:“拉萨,四川。”我一怔,藏族朋友去拉萨朝圣很平常,但是为什么去四川呢?我把我的问题说了出来。特起道:“从果洛去,去四川甘孜,好多藏民,我有个叔叔在那边。”

我顿时觉得和特起的缘分拉近了很多,其实我自己小时候就是在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长大的,直到初中二年级才回去绵阳。甘孜作为四川的三大自治州之一(甘孜藏族自治州,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凉山彝族自治州),主要是藏族同胞的聚居地,川藏公路由东向西贯穿全境,著名的康定跑马山,丹巴美人谷,小金川大金川,康定情歌泸定桥,横断山脉大渡河,均是风光无限天姿绝色。可惜当时我年幼无知,等现在从网上了解到她们在驴友心中的地位,却已远在北京,很难回去了。

我把我小时候在甘孜长大的经历告诉了特起,特起惊喜不已,说道:“老乡。”我呵呵笑起来,这个可爱的孩子居然还明白这个词,正待开口,查房的大夫进来了,对我道:“葡萄,你现在晚上是越来越清醒啊?赶紧睡觉!明天白天打点滴时不准睡着了!”(注:大夫叫的是我的真名,葡萄此处是借用的网名,故特起不可能在此时知道葡萄居然也是我的一个名字。)我对特起吐吐舌头,道:“大夫叫我睡觉呢!”特起高兴的看着我道:“哥,炒面你吃?明早给你!你好好睡,身体好!”我微笑着冲他点点头,看着他回到他母亲床边,和他哥哥打开了租用的行军床。

和其他看护者一样,葡萄妹妹也轻轻将租用的行军床放在我床边,我转头看看这个心爱的人。因为我的一次不愉快经历,我们已经开始,和其他拥有不愉快经历的可怜人们一起,夜宿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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