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的往事—— 一口水缸


      “二少爷”的生活不仅局限在学校里,广阔无垠的田野,对于他和他的小伙伴来说,更能彰显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天性。

      蹬梯上房掏麻雀, 潜入池塘抓青蛙, 田间地头捉蚂蚱,松绳放狗追野兔……“二少爷”的业余生活不可谓不丰富。最让“二少爷”和他的伙伴乐此不疲的,就是在空闲下来的麦场筑城堡,这是一个需要多人参与,庞杂浩繁的工程。

      “二少爷”的号召力足以影响村里半数以上的同龄孩子,包括女孩。这不,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上午,“二少爷”在完成父母交给他的割草喂羊的任务后,集结了十几个伙伴来到了麦场。分工明确,有人负责建筑材料的输送(树枝、树叶、木棍、草绳),有人负责材料的加工,有人负责主体结构的搭建,有人负责花园的布局,还有人负责用泥巴捏各种人物……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大呼小叫,整个麦场仿佛是一场音乐狂欢节。

      空闲下来的麦场,通常不会有大人过来,当然,拉麦秸回家喂牛除外。好巧不巧,正当“二少爷”他们一众忙活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老实人仓良拉着板车悠哉悠哉的向麦场走来。他们建筑城堡的区域,是仓良拉麦秸的必经之路。当仓良走到跟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要不说仓良是个老实人呢,如果他给这些孩子,确切地说给“二少爷”打上一句招呼,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老实的仓良见孩子们没有起身让道的意思,倔脾气一上来,拉着板车就往里走,无巧不成书,板车的一只轮子压坏了花园,另一只轮子摧残了城堡,稀里哗啦,一片狼藉。“二少爷”怒声喝道:“你干啥,你看不到吗?”老实且愤怒的仓良回怼:“好狗不挡道。”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老实人仓良装好麦秸,拉着板车原路返回,又给原本破烂不堪的城堡再来了一遍伤害。“二少爷”的脸愈发阴沉起来,他的小伙伴们同样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毕竟是小孩子,骂不过也打不过,干着急,干生气。看着仓良拉着麦秸越走越远了,再看着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东倒西歪,七零八碎。“二少爷”再也忍不了了,怒吼了一声:“弄他。”“弄他”,“弄他”“弄他”,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怎么弄?这是一个不小的课题,因为关乎着他们的能力,也关乎着报复的分寸。几番讨论下来,“二少爷”和几个骨干更倾向把仓良家淘草喂牛的那口水缸给砸了。仓良的邻居,这帮小伙伴里的小国信誓旦旦的说:“这是村里最大的一口水缸,是仓良跑了一天的路,从很远的地方拉回来的,他把它看作宝贝呢!”意见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是先去侦查,看看仓良把麦秸送回家后,有没有再次出门,家里还有没有人。

      很快,先头侦查人员跑回来了。“仓良去西南地喷农药去了,他老婆带着三个孩子去走亲戚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锁上门走的”,侦查的小伙伴又补充了一句。哈哈,天助我也!“二少爷”带领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仓良家的围墙外。正门是进不去了,好在围墙不算太高,这难不倒这帮蹬梯掏鸟的一众“英雄好汉”。梯子很快就到位了,那口油光水亮的大水缸赫然入目了。“乖乖”,果然是个庞然大物,难怪小国说它是仓良的宝贝。目测距离,足足有十米,想抬手就砸,显然不可能,跳进院子里,砸了再爬出来,也不现实,因为下面堆满了杂物,跳下去,没有落脚的地,出来就更麻烦。

      聚众商议。这时不能大声喧哗了,毕竟是在做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几番讨论下来,定下了总攻方案:再架一个梯子,“二少爷”和力气更大一些的大兵负责做投手,其他的全部作为工兵,负责运砖头瓦块。不得不说,这帮小伙伴,在“二少爷”多年的栽培下,相当有凝聚力,也相当有战斗力。为此,二少爷没少带大家一起突击过自己家的瓜地,没少在学校里,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尽心尽责地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一场看似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了。步骤不算繁琐,递上去,开砸,再递上去,再砸……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何况又是站在梯子上,抡不开膀子,多数砖头瓦块都没有命中目标,少有的几个命中了目标,因为距离远,又因为这口水缸的质量太好的缘故,仅仅发出几声轻微的“呻吟”声,水缸安然无恙。

      好在这个时间,正是大人们出去干活的“黄金时间”,好在这帮孩子因为要发泄怒气能做到坚持不懈。当砖头瓦块几乎要把仓良家的院子铺满的时候,“咣”的一声脆响,那口大水缸终于放弃了抵抗,松弛了筋骨,敞开了胸膛,像被板车压碎的城堡——七零八碎,水缸里面的水,自由欢快地向四面八方流去……

      此刻,发自内心的狂喜写在每一个孩子的脸上。但大家纪律严明,按捺住嗓子眼里的欢呼,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的,在片刻之间,全部撤离战场,只留下那一院子完成使命的砖头瓦块,只留下那口七零八碎替仓良背过的哭泣的水缸。

      仓良回来了,捅开门锁,推开院门,走进院落,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在院落上空弥漫开来……

      “案子”很快就被破了,老实人仓良的邻居,一个终年瘫痪在床的老人,那天被并不孝顺的大儿子背到门口晒太阳,隔着一扇半掩的门,从他的视觉,仅仅把“二少爷”一个人站在梯子上如火如荼的奋战场景,尽收眼底。等他大儿子抱他回去的时候,他嘟囔了一句:“村东头的二娃子砸的仓良家的啥?”等仓良得知到这个信息,“拽着”一脸无辜的“二少爷”的父亲来到自己家一片狼藉的院落时,一切真相大白了。

      据说,这一次“二少爷”的父亲忽略了所有人的求情,包括敢于承担责任的大兵一再强调,是他最后砸碎的水缸,都没有阻挡“二少爷”的屁股皮开肉绽的结局。据说,尽管被打的如此惨烈,“二少爷”硬是一声不吭,抗下了所有的错,且没有一个字的道歉。

      是不是,那口水缸,比“二少爷”委屈的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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