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做的手工布鞋,只留于记忆中

这些天,在清理小孩的衣服鞋子,准备来一次断舍离,把不穿的通通丢掉或者送人。翻出几双小布鞋,我小心地把它们单独收拾出来,放入鞋盒,收至最高层的抽屉,准备长时间的储存了。

女儿不解地问:“这几双鞋子都太小了,穿不了,为什么要收起来呢?”我说:“留着给你的女儿穿啊。”她有点不解,那些看起来很漂亮的新皮鞋和运动鞋都丢了,这几双丑丑的布鞋为啥要留下来。我摸了摸:这些布鞋都是外婆亲手做的,现在外婆的精力和眼力都没法再做鞋子了,以后或许都看不到这种布鞋了。

“那等你做外婆的时候,自己做不就行了。”

“可是,我不会做啊。”我有点惭愧:“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大多已经不会做布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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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鞋,在很多70后和80后农村孩子的记忆里,应该有很深刻的印象,这是我们童年和少年时期唯一的鞋子,水鞋除外。

小时候,农村人都穿布鞋,妇女们人人都会做布鞋。秋收过后,地里的活相对轻松一点了,主妇们就为做鞋子做准备了。做布鞋的过程其实挺复杂的,首先要剪好鞋样,一般用一张报纸,依据每个人的脚长和脚宽剪一个模板,大人的鞋样基本上不变,可以一直保存着,每年拿出来使用,而小孩的脚年年长,必须每年更换鞋样。我妈最头痛的就是剪鞋样,鞋样剪得好不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鞋子做成后的样子是否好看。外婆在世时,都是外婆给我们剪鞋样,我妈把各式鞋样用一本厚书夹起来,妥善保管备用。

其次是纳鞋底,布鞋的鞋底是由一层一层的白布用饭糊沾在鞋样上,这些白布多来自穿坏了的的确良衬衣或秋衣秋裤。纳鞋底的线是麻线,每家每户都会种一些苎麻,把皮剥下来,用瓦片刮干净后,就成了一条一条的线,然后晾干或晒干。在某个忙碌的间隙,妈妈会端一碗水,然后把一条一条的皮,在大腿上揉成小股小股的洁白的麻线。用麻线纳鞋底,结实耐磨。偶尔有点空闲,妇女们出来,手上都拿着鞋底,三三两两地一起纳鞋底,说些闲话。

用黑色的灯芯绒做鞋面,白色的麻布做里面,用饭糊粘起来。等把各个分散的环节都做好后,就剩下吊鞋子了,即把鞋面和鞋底用麻线缝在一起。等完全做好好,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就成型了。

每到寒冬的季节,外面大雪皑皑,我们在火箱上打闹,父亲们可以吹牛或打牌,妈妈们总坐在火箱上,纳鞋底,剪鞋样,仿佛永远有做不完的鞋子。一个冬天,要做好一家人四季穿的鞋子,春秋两季的单鞋,寒冬腊月的棉鞋,都要在冬天做出来。天气稍微好一点,田地里总有干不完的活,没时间做鞋子。

以前很穷,即使是新年也不一定会穿新衣服,但鞋子一定是新的。妈妈经常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还在做鞋。大年初一,平时的泥猴子们,都穿着新布鞋,四处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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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统的文化中,老年人去世了,要穿着新布鞋。新人结婚时,岳母家要给女婿做两双新布鞋,随着陪嫁一起带到新郎家,被称作“贺郎鞋”。做“贺郎鞋”很有讲究,鞋底的白布不能用旧衣服做料,必须用全新的的确良布,确保鞋底做出来雪白雪白的;鞋面的黑灯芯绒质量要好点,颜色要深又亮。对做鞋人也有要求:做鞋人既要手艺好,还要家庭和睦,儿女双全。新郎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会来观赏“贺郎鞋”,明里暗里比较一下手艺。会做“贺郎鞋”的妇女,在十里八乡都会很有名气。

谁家添了丁,外婆家来庆满月酒时,会送上两双软软的布鞋做贺礼。家族亲人之间,也会做婴儿布鞋,以示很看重这个孩子。

现在的新风俗新风气,已经没有人做“贺郎鞋”了,连普通的布鞋都没人做了。大家都穿上了皮鞋、运动鞋,布鞋在不知不觉中就退出了我们的生活。我妈夹鞋样的书和纳鞋底的工具都不见了,仿佛悄然消失了一般。算起来,我已经十几年没穿过妈妈牌的手工布鞋了。

回到老家,再也没有苎麻在菜园旁飞舞,当年纳鞋底的婶婶嫂嫂们,如今都在村部放着音乐跳着广场舞,一切都在飞速地向前发展。我们这一代人拥有对布鞋的记忆,却没有传承到做布鞋的技能。到了下一代,或许连布鞋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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