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奶奶》 ———戴达
奶奶年轻时是唱京戏的
奶奶穿的戏装
比妈妈给我过年做的
新衣裳还要漂亮
奶奶戏装的袖子老老长
比妈妈给我讲的
童话故事还要长
我缠着奶奶
穿上戏装唱京戏
唱着唱着
我钻进奶奶戏装的袖子里
睡着了
醒来，奶奶却不见了
童诗的定义: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看,写给儿童看和读给儿童听的具有童心、童趣和趣味的诗叫童诗。童诗创作审美规范的四要素是:童趣、浅语、想象和诗味。
赏析: 《想念奶奶》是一首童诗。
此诗的创作背景是,2009年9月6日,上海人民沪剧团学院59、60届同学会在上海建国西路的得和茶楼聚会,诗人作为一员,也参加了这次聚会,老同学久别重逢,感慨颇多。聚会一开始默哀半分钟,为已故的筱文滨、丁是娥、解洪元等老师默哀。而后大家纷纷上台唱在学馆学戏时老师教的沪剧片段。当看到一位女生唱腔课老师在唱时,戴达的脑海中浮现出恩师筱文滨的影子,又出现了丁婉娥老师的身影 。丁婉娥老师是丁是娥老师的老师,对戴达来说,是奶奶辈分的老师。听到台上的曲子,诗人热泪盈眶,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行诗,这就是《想念奶奶》的雏形。情感、记忆、灵感交织在一起,共同创造出了这首诗。
在诗里面, “沪剧”变成了“京剧”,由于学馆请了京剧团的老师教男生练把子功, 教女生练甩水袖,诗人印象特别深刻,尤其是练甩水袖,这也是诗的主人公定位女性的重要原因。除此之外,诗人戴达童年里,有九年的时光是与一位乡村的穷女裁缝度过的,两人相依为命,不是母亲却恰似母亲的母亲,对戴达的影响很大。那柔柔的乡音吟唱着戏的“妈妈”的身影,永远留在了戴达的脑海中,这可能也与这首诗的创作有关吧!
《想念奶奶》这首诗,基本上符合童诗审美规范的四要素: 童趣、浅语、想象和诗味。童趣是幽默,孩子气的幽默,展示了孩子顽皮的天性和天真烂漫的稚气。“我”钻进了奶奶戏装的袖子里,竟然睡着了,这一细节, 很富有童趣,有点儿荒诞,有点儿魔幻的意味,又显得生活化。一个“钻”字写出了“我”的顽皮、天真,可是“我”竟然能在奶奶戏装的袖子里睡着,不免让人觉得甚是荒诞,不可思议。然后,你仔细想想,也觉得很正常的,小孩子的天性就是玩,在袖子里玩累了,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奶奶却不见了,这其中包含着“我”的惊奇、失落。虽然是叙述事情,中间却渗透着跌宕起伏,道出了“我”与奶奶的离别之苦,那长长的袖子,是“我”对奶奶长长的想念。
童诗的第一受众是那些年龄偏小的儿童,因此要求童诗的语言必须是简单的,明白易懂的,是浅白、浅显的语言,做到形式就是内容。《想念奶奶》全诗语言朴实无华,浅显明了,通俗易懂,诗人用叙述的方式向读者娓娓道来,把对奶奶的无限想念之情寄托于浅显的文字中,浓浓的亲情在每一个字里行间流露出来,弥漫出一种或浓或淡的童真的气息。
全诗是以一个孩子的口吻“我”来展开叙述的, “奶奶年轻时是唱京戏的”,第一行先交代了奶奶的身份,京剧是我们的国粹,让人想到了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从中华文化又到了梨园文化。由“年轻时”唱戏,并且唱的是“京剧”的奶奶,巧妙地引出了丰富的文化底蕴和人物的自豪感。第一行是陈述句。第二至四行抓住了细节“戏装”,把戏装与“妈妈给我过年做的新衣裳”比美,突出了戏装的美。第五至七行也描写了细节“戏装的袖子”,把戏装的袖子的长度与“妈妈给我讲的童话故事”的长度相比较,突出了戏装的袖子之长。诗中“妈妈给我过年做的新衣裳”是实写, “妈妈给我讲的童话故事”是虚写,两个比较一实一虚,运用十分恰当,通过虚写,更加突出了“我”的想象力的丰富。这两个比较完全从儿童的眼光出发,展示了儿童奇特的想象力和审美标准,戏装与戏装的袖子是京剧的一大特色,诗人用儿童的口吻不经意地叙述出来,并且经过比较得出戏装的漂亮与戏装的袖子的长。小小年纪的“我”,就已经让京剧在心目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位置。这些都是奶奶带得“我”的。
戏装的袖子,京剧服装的行话叫做“水袖”,为了符合童诗审美规范的浅语要求,诗人将其“水袖”隐藏在了诗的背后,用来代替的是长长的袖子,也正是这一大胆的使用,为后文埋下了伏笔 ：“我”在奶奶戏装的袖子里,终于可以安心地睡着了。试想：我钻进奶奶的水袖里∕睡着了。以一个儿童的角度来看,可以理解吗?显然不能,除非是天才。“水袖”的“水”字的去掉,减少了小读者的阅读障碍,更好地符合了童诗的规范要求。
说戏装漂亮,戏装的袖子老老长,两者是偏正结构,重在强调戏装的漂亮和戏装袖子的长。可以这样说,漂亮的戏装,它的袖子老老长。“老老长”带有上海的口味,意思是说很长很长,两个“老”字叠用,让人不仅想到了京剧戏装的老,更加暗示了京剧历史的悠久。
第八至十二行看似普通,实际上很耐人寻味。“我”缠着奶奶穿上戏装唱京戏, 听着戏, “我”钻进了奶奶戏装的袖子里,竟然睡着了!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就是小孩子听戏,然后睡着了。然而,这也给当代人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将何去何从?就拿此诗来讲,京剧作为国粹,奶奶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它,而“我”只是喜欢看奶奶穿着戏装时的漂亮,喜欢那戏装长长的袖子。“我”要求奶奶穿戏装唱戏, 可“我”却睡着了, “我”没有欣赏戏,应该说是听戏。更确切地说, “我”只是为了满足儿时的好奇心。小孩子对老一辈所钟爱的优秀文化艺术,不为重视,只是当做一种玩耍的乐趣,引人关注。实际上,现在我国有不少优秀传统文化,正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现状,其发展态势不容乐观。
当然,此诗是一首童诗,若按照我们现在的思维来分析,有些地方是儿童不能理解的。那么,诗中的某些寓意,又超出了童诗的审美规范,又不是一首合格的童诗了。我个人认为,且不管那些条条框框,以及人们延伸出来的寓意,如果仅以一个儿童的眼光来看待此诗,可以理解为对逝世的的奶奶的思念,也称得上是一首有教育意义的童诗了；如果从更深层的角度来剖析,理解为对优秀文化尴尬的现状的担忧,那么这样一首简洁的诗,能包含如此丰富的寓意,引发人去思考,也算得上是一首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