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柴米油盐酱醋茶(三)油事

   

  小时候,油是奢侈品,油是稀罕物。吃油少,农家娃大多面黄肌瘦。吃上一碗满油面,嗨上一碗油炒饭,那是看年看月“打牙祭”了奢望。

        过年杀头猪,家家吃一年。那一头猪的油,也是要供一年的。猪的油,分边油和脚油。边油长在猪肉里面,内脏外面,猪肚皮左右两边各一块。脚油长在猪皮里面,与瘦肉紧挨或与瘦肉夹杂,以及内脏外面附着一缕缕油脂。年下,家家户户都要相互打听张家边油多少斤,李家脚油多少斤,那斤数称出的是一家人的幸福,那斤数隐含着一家人的担忧。

      边油,油脂重,色白,雪亮,是上等油。杀猪取出,用棕叶子拴吊晾开水分。再切成大拇指大小的油块,分装在若干陶罐中,撒上盐,用油纸密封。用油时,打开油纸,取出一块二块,放入火热的铁锅中,“嗞”的一声,冒出一缕油烟,满院油香。这时,我和妹妹便闻香而动,掂着脚尖趴上灶头,只等翻炒的油渣出锅,那可是母亲奖赏我们的美食。嚼在嘴里,油滋油滋,香味绵长。当然,不光是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刚出锅的油渣也是烫嘴的。有时,我和妹妹争抢入口,得食者烫得嘴巴扭拧,呼嗞不停,未食者当然是先伤心而后拍手称快幸灾乐祸了。随着时间推移,那油块逐渐变黄,油渣也不及先前美味,有些哈喉了。这时,离过年也就不远了。

        脚油,油脂浅,杂乱而不成型,油品次,一般制成化油使用。洗净,切条或块,放入锅中,加水平齐。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熬。水逐渐少,油逐渐多。待脚油缩成黄色小粒,油水成淡黄色,关火,捞出油渣,待油自然冷却。油渣,可是炒莲白,煮豆腐,炖粉条的好东西。油,分装若干陶罐或钢盆中,密封待用。等到完全冷却凝固,既可下锅炒菜,也可入碗伴菜下面,十分方便。

        母亲总是精打细算,顿顿量油而出,一年都不缺油。当然,母亲也会把每次炒肉出的油用小钢碗积攒起来,反复使用,没有复油健康不健康那回事,有油炒菜才是硬道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智慧,我也见过母亲不用油烹煮美食招数。麦收过后,我们都吵着要吃烙麦粑,这时母亲是不用油的。母亲捧回一些粗壮且水分未干的麦杆,剔去麦叶,留下光滑麦杆,在火热的铁锅里反复擦拭,再浇上小麦粉调制的汁,微火烘烤,那块块麦粑居然不粘锅,金黄黄,香喷喷,我们抢着吃。当然,有时剩点炒肉呀,炖肉呀,母亲也是不会另外费油的,舀一点剩肉在锅里,加水加菜,谓之“一锅耙”。母亲会变戏法,往里加上点什么柚子叶呀,桔子皮呀,茴香粉,那也里一锅香喷喷的时代佳肴。

        后来,家家种油菜,母亲也会卖一些油莱籽留一些油菜籽。留下的油菜籽,自已背到油坊榨菜油。记忆中,那菜籽油炒的菜比边油还香。当然,能吃上菜油的日子,家家户户已不那么缺油了。

      现在,超市大豆油,菜油籽,玉米油,琳琅满目,任由挑选。我每次总要选过去,挑过来,“哪里产的”“是不是转基因”,看标识,看包装,看色泽,看透明度,左看右看,好纠结。但哪一款仿佛都不如小时候边油脚油炒菜香。

        今晚炒菜,我用的儿子买的橄榄油,嘣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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