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聚餐
1
傍晚,我俩提着大包小裹,踏着夕阳满载而归。回来之时,便见小院当央摆放有一张大圆桌,圆桌当央放着一个瓦斯炉灶,炉灶上有一个铜盆。盛着羊肉片、蔬菜的盘子摆满了桌面。一盏白炽灯从耳房里扯出来,挂在一条横在头顶上方的尼龙绳上。此时,广义三人正焦急地等待我和晓瑜。
田芳芳嚷道:“广义请你们吃大餐,你俩怎么才回来啊?”
我说:“好啊,不告诉我们,你们就偷偷摸摸地摆上了?”
田芳芳说:“没让你们俩跑腿买东西,你俩压完马路,回来就吃现成的,怎么还抱怨呢?”
广义端着一盘刚刚洗过的豆腐皮,从屋里出来,他嘻嘻地笑道:“吃吃喝喝,不拘小节。”
魏光说:“你注意点影响。”
我们把这次聚餐,当成重大节日。像过节一样,大家七手八地脚忙活起来,点火、放碗筷、摆座位,拌调料。我和晓瑜去上屋,把买来的礼物送给武阿姨。
武阿姨说:“客气什么,你们赚钱不容易。以后可不许啦!”
同时,我们把小礼物依次送给了广义他们三人。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我的心暖洋洋的。
芳芳和晓瑜搀扶武阿姨出了房门,安排武阿姨坐在上位。几个年轻人如众星捧月围着圆桌团团坐下,有酒、有菜又有肉,蓝旺旺的火苗呼呼地舔着铜盆底,把一锅鲜汤烧得沸腾起来。魏光揭开锅盖,沸腾的水里现出五个橘红色的螃蟹。
晓瑜说:“大螃蟹给阿姨。”
武阿姨忙说:“别,我吃不好那玩意。”
田芳芳手快,伸出筷子就把藏在浪花下的一个大螃蟹捞出来,放在盘子里。紧接着羊肉啊、蘑菇、豆腐、蔬菜啊,这些东西被我们放进铜盆里。田芳芳为阿姨剥螃蟹,她把螃蟹黄、螃蟹肉聚在一个小盘子里,送给武阿姨。
阿姨把这群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们将阿姨看作是自己的长辈。我们只能在这次饭局中多照顾一下老人家,以表寸心。吃火锅就是热闹,还没怎么着呢,广义的头上就冒出了汗。我也出汗了。
广义端起杯酒:“来,我敬大家一杯。大家吃好,喝好!”
过后,我也端起酒杯,提议:“我们大家祝武阿姨身体健康,幸福长寿!”
武阿姨端起满是饮料的杯,说:“感谢你们!愿上帝和你们同在。”
我们都喝了一口酒。开始的时候,大伙只顾低头吃东西,很少说话。天蒙蒙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时话也多了起来。
广义吃得满脸通红,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说:“我给大伙讲个故事吧。”
魏光的嘴里噻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说:“不许讲荤的。”
“我讲的都是文明的。说,在北京有一个从乡下来的伙计,从西单上车准备去建国门。上车后,他就从兜里掏出一张50元的大票。他拿着50元大票,在女售票员的面前一边晃,一边说:见过吗!见过吗!售票员以为他精神不正常,不理他。”
武阿姨说:“这人怎么这样呢?”
广义继续讲:“听我说,这伙计看售票员不理他,就提高嗓门大声说,见过吗!见过吗!售票员忍无可忍,就从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大票,在这个人的眼前晃了一下。说,一百元的,你见过吗!乡下人说,我买票,你跟我喊啥!旁边的一个乘客听明白乡下人说的话了,乘客说:我听明白了。他说,他要买去建国门的车票。建国门,建国门。”
说到此处,正应该哈哈大笑。广义讲完了,等着大伙笑,可是谁也不笑。
他急了:“你们怎么不笑啊!”
田芳芳说:“算了吧,你这个故事,我们都听过好几遍了。”
广义不信,去问李晓瑜:“你听过吗?”
晓瑜说:“听过。”
广义又来问我:“贺哥,你听过吗?”
我说:“听过。”
广义说:“我也不是给你们讲的,我是讲给武阿姨听的。武阿姨,您听明白了吗?”
武阿姨说:“听明白了,售票员听走耳了!”
广义得意地说:“看看,我是专门讲给武阿姨听的,你们想听还不配呢。”
现在只有魏光不说话,他专心地吃着羊肉片,嘴里正忙着。在我看来,只有李晓瑜吃得文明,她用筷子夹出一片生菜叶,小心翼翼地把生菜叶蘸了一点碗里的调料。晓瑜吃东西,没有什么声音,不像魏光吃起来,像头猪在走泥地里,与呼呼的火苗声紧密地配合,烘托着聚餐的气氛。
2
武阿姨吃得很少,吃了一会儿,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们酒足饭饱。大家一齐动手把餐桌、白炽灯撤掉,打扫干净战场。李晓瑜和田芳芳把锅碗瓢盆洗干净,还给了武阿姨。小院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干完了活儿,李晓瑜和田芳芳去上屋房里陪武阿姨唠嗑。
过了一会儿,广义和魏光也过去了。
只有我,站在院子当央,醉望天河。正巧有一颗流星坠落,划出一条橘红色的亮线。北方八月的夜空是看银河的好季节,天上从东南到西北流淌着一条云白色的天河,像一条巨龙舒展庞大的身躯,行走在天宇。我丝毫感觉不到脚下的地球载着我们人类,在浩瀚的太空日行十万公里。其实,我们是乘坐地球在宇宙间旅行,观赏繁星、品位皓月。仰望夜空,我想到武阿姨常常跟我们说过的基督耶稣。耶稣在天上,叫我们爱世人、做善事,认罪悔改,因信称义……
他们都在上屋呢,我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黑着灯,来到小窗前,望着夜色下的小院儿。因为喝酒了,我的头有些晕,但是头脑却很清醒,思路也清晰。我知道有很多人喝醉了酒,耍酒风,借题发挥,把平时不敢说,不敢做的事在酒后都说了,都做了。酒后的人总愿意多说话,胆子也比平时大,而我却不想多说,也不想做什么。心里涌出一股苦涩,觉得喝酒和吃火锅是很无聊的事,有点穷欢乐的味道,席散人消,留给心头的是失落和茫然。
今天,一时的欢乐反勾起我无限惆怅,我背负着罪恶,仍旧沦落于人下。李晓瑜看好我,是因为她不知道我的底细,一旦她了解了我的过去,知晓我的身世,将会怎样呢?她是一个好人,而我却在欺骗她。面对她,我总有一种负罪感,觉得对不起她,可是我需要她,我不能没有她,我爱她!
窗外有一个影子走过来,是李晓瑜。我后退两步,坐到床沿上。
晓瑜推门进屋。
“怎么不开灯?”
“安静。”
晓瑜站在我的面前,她分明闻到我嘴里呼出的酒气:“你喝多了,躺一会吧。”
我没有说话,一把抱住她。我的头埋在她的两乳间,感觉挺好。我说不好那两个美妙的双乳像什么,觉得像在家一样。她的胸膛跳得紧,一声快似一声。她抚摸着我的头,如同当年母亲摸着孩子的头一样。这个时候,我又有了孩子般的感觉。我把晓瑜当成了母亲,眼泪便流成了两条河,没有声音,屋里静静的。
“怎么了?”
我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好,有些失态,便竭力收住眼泪,低声说:“没什么。”
静默了一会,我说:“去上屋吧,他们都在。”
晓瑜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和晓瑜出了西屋房门,踏上台阶,走进上屋房间。只见武阿姨和田芳芳坐在床沿边上,魏光和广义在沙发上坐着。我找来凳子坐下,晓瑜坐在了田芳芳的身边。阿姨下地拿出一篮子水蜜桃,给我们吃。魏光拿了一个,他在吃桃子,他吃桃子的动作简直就是一个猴子。我觉得好笑,田芳芳不去瞅他。我拿起两个桃子递给田芳芳和李晓瑜,我和广义也都拿起桃子。
我们一边吃桃,一边唠嗑。天南海北地聊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正经的话。但是,男男女女在一起总感觉有一种吸引力,说不清的一种相互吸引。仿佛是磁铁上的小铁屑,N极的铁屑喜欢往S极跑,S极的小铁屑喜欢往N极跑。男的、女的在一起说说话,眼睛看着眼睛,那才叫生活呢。
当空虚的时候,当个人情感的线还在空中漂荡的时候,最需要寻找一种寄托,需要和人在一起,与异性在一起,需要诉说。有些话往往不能和父母说,但是却可以说给异性朋友听。
漂泊在外的游子尤其需要今天这样的氛围,酒未醒,情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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