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大伯有一次来我家找我老爸摆龙门阵,见我老爸不在,他就坐在桌边等。谁知这天老爸好像故意躲他似的,总也不回家。已到开饭时间了,我也不好催他回家唦,就让他在我家吃,知道他常跟老爸一块喝酒,我还开了一瓶有酱香味的黄酒给他喝。他喝得高兴了,就跟我讲起了他的堂嫂的故事。他说:
可能你不知道,你老爸知道的,我的老家也是你们的老家,就是那个北方的平原的一个村子里。知道我跟你老爸为什么这么好吗?因为我跟你老爸从小就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你们现在叫什么发小,是的,叫发小,可我们那个时候不叫发小,叫伙伴,对,就是伙伴。
我们家由于兄弟姐妹多,我又居于老四,一个非常尴尬的排行位置,正是爷不疼来娘不爱,舅舅不待见舅妈也往外推的主儿,想要找个媳妇是很难的,简直可以这么说,噫吁哉,找媳妇难,难于上青天!
我有一个堂哥就不同了。堂哥,就是我叔叔的儿子,他比我大,我当然得喊他堂哥了,谁让他的爸爸和妈妈是我的叔叔和婶子呢。我堂哥在我叔叔家就是独生男孩一个,当然他有姐姐的,而且不止一个,有两个,也是我的堂姐,不过几年前都嫁了。我堂哥占着这种天时地利和人和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因此,他要找个媳妇就如同到田里摘篮棉花一样,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我堂哥这人生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刘陆村的人都说他是“憨头”。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憨,他不娶我叔叔给他在邻村找的未婚媳妇,他和我们刘陆村一个姓陆名彩云的姑娘私奔了。
我堂哥跟人私奔了的这件事可以彪炳我们刘家的光辉史册,因为当时在刘陆村传得沸沸扬扬。然而,我叔叔却不以为然,不仅如此,而且他还为之愁肠百结。
我叔叔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那未过门的堂嫂找上门来了。我那未过门的堂嫂叫黄巧佳,跟我同岁,还跟我一起上过学。那个时候,同学们都说黄巧佳跟我刘震中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我那个时候情商太低,男性荷尔蒙分泌功能可能有些许紊乱,面对着容长脸柳叶眉杏仁眼的黄巧佳竟然毫不动心。不仅不动心,我还不合时宜地说黄巧佳的头发太黄,像黄渲麻似的,谁娶了她谁动霉。
黄佳巧听了后虽然没有当面骂我,但她跟她的闺密女同学说,刘震中居然嫌弃我是一个黄毛丫头,我让他打八辈子光棍。
黄巧佳现在找上门来了,我叔叔又不能把我堂哥交给她,我堂哥刘震东现在跟陆彩云不知在哪儿沉浸在温柔乡里缱绻柔情缠绵悱恻呢,还哪里能够对到门上兴师问罪的黄巧佳说得清楚呢?
我叔叔和婶子没办法,就把黄巧佳领到我家,要求我答应到年底跟黄巧佳结婚。我本来不想答应的,哪知你老爸当时正在我家,他非常同情老同学黄巧佳的不幸而悲惨的遭遇,他要我发扬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对落难的被人劈腿的黄巧佳伸出翠绿的橄榄枝,对黄巧佳施以援手。
看着一脸梨花带雨的黄巧佳的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心灵深处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甭说人家黄巧佳还是我刘震中和你老爸的同学,就算她不是我们的同学,我也要对她深表怜惜之情。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留下黄巧佳了,不过,我还是装着不经意的问了黄巧佳一句,我说,我是没问题,就不知黄巧佳同学愿不愿意。
我话音未落,我和屋里的人就都听见了黄巧佳的回答,我愿意!她的声音虽然细如蚊蚋浅吟低唱,但却声声如重锤一样猛叩着我的心。同时,我还看到黄巧佳现而今已出落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的头发也变黑了,都剪成齐脖颈的一展齐的发型了。佳丽当前,谁要是弃她而去,那这个男子汉不是脑子里进了水就是大脑里少根弦。
可是正当我和黄巧佳紧锣密鼓地谈婚论嫁时,我堂哥刘震东和他的小蜜陆彩云却回来了。他们是被陆彩云的哥哥穷追不舍地追回来的。陆彩云的哥哥之所以翻江倒海地把他们找回来,是因为陆彩云和他哥哥是跟人家换亲的,即陆彩云必须嫁给一家人家的哥哥,那家人家的妹妹才会被陆彩云的哥哥娶回家。我堂哥刘震东如果霸住陆彩云不放,那末陆彩云的哥哥就只能光荣地加入到光棍的行列中去了。
既然形势如此严峻,陆彩云只能忍痛割爱地跟我堂哥刘震东分了手,她肚腹里揣着我堂哥的还没出世的儿子又投向了那个相当于是她嫂子的哥哥的怀抱。而我堂哥跟黄巧佳的婚事又理所当然地摆上了议事日程,我和黄巧佳的口头盟约的成家结亲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我不知道黄巧佳是怎么想的,反正自从她和我堂哥结婚后,我心里好像空落落的,每当午夜梦回,一想到黄巧佳赤身裸体地躺在我堂哥的怀抱中的情景,我的心就感到被撕裂了一般的痛,那种切肤斫骨绞心般的痛,不是当事人是难以有刻骨铭心的体味的。后来我才知道了我可能深深地爱上了我的堂嫂黄巧佳了,而爱情是排他的,真爱更是非常自私的,一旦所爱的人躺在别人的怀抱里,有几个人不会心疼的!
然而,事情发展到后来,还有令我更心疼的呢。我老爸和我叔叔在解放初期土改时分得的地主家的房子终于到了要拆建的时候了。那天我和我老爸去拆房子时,我堂哥跟我堂嫂黄巧佳也来了。在最后分配木料时,黄巧佳不仅恃强豪夺拣大的拿,她还用一把小铲锹柄把我鼻子也打破了。我鼻血长流,心里五味杂陈地看着她,我觉得她是那么地熟悉,同时我又觉得她是那么地陌生。这个女人,还是我曾爱过的女人吗?我到现在也不能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