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姥爷的摩托车

        如果问关于我小时候的记忆第一个想起来的物件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我姥爷的摩托车——它是我小时候记忆的开始，也是最早联系我和我姥爷的纽带。

        赶着20世纪90年代的末班车，有个叫陈菲菲的小女孩出生了，因为上面还有个哥哥，当时是要躲计划生育，所以从我一出生就住在了姥姥姥爷家，这是外祖孙缘分的开始，也奠定了我后来的情感寄托。但是，我最初的记忆并没有停留在住在姥姥家躲计划生育的那几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此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可能是年纪太小了，又或许小时候就有“健忘症”吧。后来，我是听姥姥和亲戚们时不时的讲述隐约之中留存了点她们记忆中我小时候的样子。很搞笑的一件事是那时候我喊我妈的称呼不是妈妈，而是跟着那边的哥哥姐姐们喊她大姑，过了好长时间才改口喊回妈妈，这件事后来还多次被亲戚们提出来嗤笑。

        而我能提取的最早的记忆就是我回到家刚开始上学的时候，当时大概四五岁，妈妈外出打工，奶奶去世的早，家里是爸爸和爷爷照顾我和我哥俩人。周一到周五在我家上学，周五放学我姥爷就骑着他那霸气侧漏的摩托车来接我过去，等周一早上再给我送回来，就这样周而复始的接送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姥爷也是个老好人，认识的人很多，和他交好的也很多，街上会碰到很多熟人他们会家长里短的问候干啥去了，姥爷总是笑呵呵的回答接我外孙去了，微笑中透露着老一辈对隔代的宠溺，那种感觉和蔼又可亲。于是，那辆摩托车就像是承载着我小时候的宇宙飞船，带着我穿梭距离穿梭时光，倚着姥爷的后背安心的慢慢长大。

        姥爷年轻时就喜欢骑摩托车，可能男生心中都有一个机车梦，不论年纪大小。前些年他有时还骑着摩托车溜达，后来年龄大了，不安全，才彻底把摩托车放下，改骑电动车。但去年暑假这个年过七十的老头儿还想给自己买辆四轮的电动轿车，当然这个年纪也只能是想想了。而他最后的这辆摩托车一直都没舍得卖，即使不能骑了也要在家里放着落灰，这或许也是他回忆人生的一种方式，摆在家里，目之所及，皆是过往。

        都说爸爸是女孩子小时候心目中的英雄，我可能是个例外，我小时候的英雄是我姥爷，在我眼中他无所不能，就像是蓝胖子的口袋，具备很多技能，也总能变着法的惹我开心，就算是放在现在我也心生敬佩，唯一缺点真的是有点懒。

        他什么活都能会做，砌墙盖房、装修维修的电工木工手工活儿他都能信手捏来，十里八村的有不少家里的灶台都是他一手砌出来的。不光干粗活，还能在厨房做饭烧菜，是他们那婚嫁丧娶宴席上的掌勺厨子。他年轻时经常在田地里骑着摩托车追捕野鸡野兔，树林里布网逮鸽子逮斑鸠；年老了就下河捉鱼捞虾，一看到河里有鱼兴致就提起来了，背着电瓶拿着电杆领着桶就奔着河里去了，然后就提回来满满的都是收获，但他喜欢逮鱼不喜欢吃鱼，因此大家从他那吃到了不少田间野味（如果说小时候和我姥爷连接的物件是摩托车，那么长大后连接的物件就是鱼了，等后面可以再继续说这茬）。上了年纪之后他在村里当了个小官儿，天天忙活的不行，以至于现在我去家里有时候就吃饭的时候才能看得见踪影。

        除了这些，他也是个爱赶时髦的老头。触屏手机出来的时候就在电视上购物买手机；流行老年人唱戏机的时候，知道有可以带屏幕放电视的非要买一个，还顺带宣传带着邻居一起买；兴起电动三轮车的时候他最早置备了起来；后来又流行带棚的电动三轮车也要赶在潮流第一线；就这么一个老头喜欢新奇玩意儿，刷到手机上稀奇好玩的视频还要给多放几遍再给旁边的人看一看说道说道，像极了小孩子炫耀自己东西时的骄傲……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那个在姥爷后座坐着的小女孩长大了，但能在姥姥姥爷家待的日子越来越少，所以每次回家来都要跑去他们那看一看，不知道为什么，看一下就觉得安心。年岁在脸上慢慢划过留下了斑驳印记，他们也早已不再是我小时候记忆中那样年轻硬朗的老头老太了。希望时光能慢一点，这样他们就可以慢一点变老；又希望时光能快一点，这样我好有能力兑现他们以为开玩笑时许下的承诺。

于2020年8月3号，凌晨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