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老K是个少年，我始终这么认为，虽然奔四了，但是他那颗少年的心就没有变过。有一次我和老K在威海新开的一家川味火锅店吃饭，他看上了一个姑娘。整个晚上他就一直盯着那个姑娘看，我就傻坐在那儿，一个人自说自话。我说你那么喜欢你去追呀，先去要个联系方式。他没有动，只是呵呵笑，说自己不敢。吃饭吃了两个小时，他看了姑娘1小时59分钟，那一分钟是姑娘去厕所了，他进不去女厕所。眼看着姑娘结完账就要走了，她和一起吃饭的两个朋友又去了卫生间。老K说自己也要去厕所，我笑笑不语，我知道他是想去再看一眼。

      老K去了厕所看到姑娘站在门外等朋友他就停下脚步了，但是杵在那里也尴尬，他就打开水龙头洗起了手。他从镜子里瞥见她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边说话一边涂护手霜。他赶忙洗完擦干手，转过身跟她打了声招呼，问她能不能借她的护手霜用一下。她尴尬地愣了一下，但是也不好意思拒绝，就把用完的护手霜从包里拿了出来。在递护手霜的刹那，她的第一反应是拧开盖子准备给老K的手背挤出霜膏，但是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动作过于亲密，就把护手霜整个递给了他。看到她不失礼节又略带亲密的举动，老K的脸也涨红了一下，在接触递过来的管状液体时，他们的手指也就离着不到一公分，老K感觉两只白皙的手在宣示安全的距离内尽力的靠近，自己便像接受定情信物一样接了过来。

      老K接过护手霜后熟练地擦拭着，她和另一个姑娘用眼神交流会心地笑了一下，老K读懂了她们在笑话他展示出的精致有点娘娘唧唧。用完了护手霜，老K利索地还了回去，声音有力地说了声谢谢。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双手谦卑地接过来，并礼貌性地回礼说没关系。她日本式的回应带给老K的是战栗，先前所有的互动都被她的客气和谦卑给模糊掉了，他变得手足无措。但是就这样走掉太可惜了，他就佯装很喜欢这款护手霜，又问她要了过来拍了张照片，一边拍照一边磨磨唧唧地问起这款护手霜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味道如此好闻，而且一点也不油。但是无论怎么暖场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要联系方式，她那显性客套的淑女语言在老K心里构筑起了一道墙。

      老K回到餐桌前，我看着他满脸失落的样子，问他在卫生间撞见鬼了？他告诉了我他刚刚经历的一幕。我问他为什么不要微信？他说他不敢，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真他妈怂，然后我们两个人就盯着那个女孩头也不回地从我们桌旁滑过。门口的服务员给她们开门的时候，她再一次表现出了谦卑的点头微笑。老K明白了她程式化的谦卑并不是对他的抗拒。他彻底失落了，他知道自己和她永远错过了。我安慰他说还是不够喜欢吧，如果真得很喜欢就会开口了。我用成年人的借口给他的胆怯找到了一个理由。老K拿起酒瓶倒满了杯子，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问我现在跑出去，能不能追上？我说肯定能呀，出门只有两个方向，要么左转要么右转，只要跑得够快，一定能追上。接着，老K起身就往门外跑去。

      他先跑向了左边，跑出50米没有看到人影，感觉不对就转身向回跑，一直跑出300米，发现前方她和两个女孩正在并排走着。眼睛注视着她的背影，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她的身后喘着粗气开始傻呵呵地笑，然后看着她慢慢走去，那触手可及的希望滋生出了初恋般的悸动，心脏杂乱无章的跳动让脸涨红，空气凝固了，音乐也静止了，直到她的背影彻底融进人流，步行街上的灯红酒绿和熙熙攘攘才重新有了生命。过了一会儿，老K回来了，我问他要到了？他说看到人了，但是没有去要。我拿起酒瓶重新倒满了酒，举起酒杯跟他使劲地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干掉，对他说了句：“真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