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科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腿比宽背皮椅的凳子腿长了一米,墨镜还没有摘,头发剪得很短,鼻子尖上长了颗黑痣,虽然不太显眼,但在你视线顺着他翘起上嘴唇的方向能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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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框上的抬头纹深刻,刚刚从午夜中走出来的那种烦闷让他看起来有些暴躁,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不像是在等我,因而对我突然走进他的办公室表现得足够生气。
他的一双眼睛正从镜片缝里盯着我。一块写着分局长办公室的木牌子被他当布垫子一样放在玻璃烟灰缸下面。
有人给我踢过来一条木凳,椅背很坚实,他们将我的胳膊反转着从木架子里穿过去,用一双亮闪闪的钢制手铐锁住了我的两只手腕。
这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和我年龄相仿,但对我不怎么友善。我抖了抖身子,调整好坐姿,长长地呼吸空气,尽量将身体弄得舒服点。
其中一个好动的家伙在我脖子上重重地给了一拳,而另一个男人却显得羞答答的。
我疑惑地回头看了那个“气呼呼”的男人一眼,他的手还举在空中,就像游乐园里的大摆锤刚好悬停在最高点上。我刚回过头去,他又在我肩头离脖子很近的地方上了一肘,还不忘提醒我说“老实点”。
我没有说什么。
我无法可说,只是冷飕飕的越过那个笨重得像是从海洋里打捞出来的泰坦尼克号轮船的办公桌看着对面那位大当家。他的面容变得冷峻,庄严,不给人留什么商量的余地。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分局长终于坐直身子,将案前的一摞文件移到桌子最靠左的一端,把那本写着潦草字眼的草纸本摆正放好,望了一眼烟灰缸里东倒西歪的烟头,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将它码在那摞文件上,好空出地方来瞪着我看,“你的身份信息里什么都没有,你没领过救济,没谈过恋爱,没有乞讨过,没有正经工作,没刷过银行卡,没有电话,廉租房子是另一个租客的名字,除了就像自打小时候就拥有一间酒吧,你一无所有。
按理说你应该是一个被书记员搞漏姓名的超生黑户,或者说是从西游记的凌霄殿里跑出来的毛头怪。但你什么都没有。
保不准你从这里抬脚出去,转头又换了个名字,对今天的事死不承认。你在为难我们,你总得告诉我点什么,白少爷。对,他们都叫你白少爷。而你的身份证件上分明写着姓楚,叫楚什么来着?”
“楚,楚留香!”那个好动的家伙赶紧接了话。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应付上司的问话是他表明敬业精神的一贯作法。进办公室前他说话的声音活像一只正被阉割的大尾巴猴子。
我克制自己不去看他,这对我没什么好处。
“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你不是大侠,你是个蠢蛋,你不该用这个名字,这会惹祸上身。”他不紧不慢地看着我说。
“这和蠢蛋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些爱好,好像你雇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站在会客室里陪你的客人。”我重新挪了挪身子,左右晃了晃脖子,等着那个家伙再给上我一肘或者一脚之类的东西。
“你大概还有话说。”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奇怪,你的皮腰带和牛皮打底的警徽是谁送给你的,还是说你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我这样的人,一个撅撅屁股就能让你感到紧张的人。
显然你不是在执法,或者说执法的时间早就过了,自从枪击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如果猜得没错,你平时这个时候应该躺在一张大木床上呼呼大睡。你的起床气太重了,就像一个不懂事的三两岁小男孩。你在滥用私刑。”
“你在夸我是个小男孩,这多少有些令人感到开心,但我不是。听着,白少爷,你要么说实话,要么等我关上门,用鞋拔子在你的脑门上刻字。”他挥了挥手,后面的门就关上了。
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很寂静,是那种死人也不会想着爬起来的那种寂静。
对面的窗户很宽大,大概占了墙面的二分之一,干净,透亮,像鱼缸。月光就挂在抬眼能望见的玻璃窗上,树影清晰,没有一丝风钻进来。
“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想过的。一个枪手想杀你,你大概惹恼了一些大人物,他们付给枪手的钱太少了,他不怎么开心,有情绪,但迫于生计又不得不接了这个活儿。他开枪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所以走了火,或者说拿枪管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将死神的硬币砸中的那个妓女的头。没有一个妓女惹得上哪位大人物,值不得这个价。”
“除了不要提妓女两个字,其它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抬头看着他。我有些愤怒。
他有一瞬没一瞬地看着我笑,他正为激怒我而感到高兴。
“那我们谈点别的。一个穿不同颜色胸衣的女人,去诱惑不同货色的男人。有些男人吃这一套,有些男人手里端着枪。”
“这听上去好多了。”
“枪手来历不明,行事的风格像偷油的老鼠,对环境很熟悉,灵活,善于逃跑,没有固定的路线。你早就被他盯上了。”他顿了顿说,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的说法很愚蠢,很蠢,你给我惹了麻烦。从来没有人胆敢在中国的大街上堂而皇之地拔枪杀人,这是头一次,除了你这种小混蛋当作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它人都感觉是件大事。等到明天太阳刚刚升起,《深圳日报》会登上我的名字,我的上司会在我头上拔头发。到底惹了谁,白少爷。”
“他可能真的是走了火。”
“我早在你身上有了些判断。”他的身体开始往前倾,尽量将滑轮椅子把握住不让它往后滑走,皮鞋在桌子后发出坚硬的响声,两只胳膊交叉着放到桌面上,脸上挂着僵硬的阴影。
他看着桌面上的某件东西,说不定是那本草纸本,他接着说,
“有种比死还难受的东西在驱使着你,你是那种嘴里嚼着泥巴还急着往深渊里跳的人。你是湖南仔,这肯定没错,你说话的口音不重,但很犀利,反应灵敏,能忍受不一般的痛苦,就算改了姓名也不改乡籍,骨子很硬朗,不到死期绝不服软。”
“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如果我的名字是真的,你会换一种说法,你怕死楚留香了。你说是不是。”我咧嘴笑了起来,我喜欢他暗自唠叨的样子,他的话有些道理,听起来不错,“我喜欢楚留香这个名字,就是喜欢。”
“但是你碰上硬钉子了,我也是个湖南仔,换个角度看问题,我毫无忍让之心。特别是在深圳这片土地上,不够狠都感觉对不起自己。”他点了根烟,认真地抽了起来,他抽烟的样子就像刚从快餐店里走出来。
随后,他轻轻地挥了挥手,抖落烟灰。我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脑袋上的每一根头发正在头顶的灯光里散发着银色的寸芒。他看上去是个干脆的中年汉子,讲话直来直去,眼神炯炯有神,喜欢挑衅,喜欢为一些事情大伤脑筋。
我最好等律师赶到以后再开口,他即使迷了路,我即使被揍得像垃圾场里走出来的一堆破铜烂铁也得等着他。于是,我伸了伸脚,让鞋子尽量抵着桌子的挡板好让自己能坐得更好看些,我的脖子还在发疼,没法摆出像大当家那样不会善罢甘休的神态。
刚硬的拳头和粗壮的呼吸声如期而至。他们在击打我的头部,偶尔也会在我肋骨上来上一下,他们习惯这么做,逮着这样的机会绝不手软。
这个城市太压抑了,看上去灯光柔和,实际上是乌黑一片,没有一个人教会我们如何克服对黑夜的恐惧。因为即使在白天,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四处游荡,如果你以为在白天见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那么,夜晚见到的东西足可以以假乱真。
他们使劲捶打我,像在捉弄白天的影子一样开心。
从额头上流下的血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他正以即使割掉我的眼睑也绝不吭声的态度看着我,我分不清是我的眼里升起的迷雾还是他口中吐出的烟雾在弥漫这个房间,我在渐渐失去视觉。
我突然想起了叶苏儿,想起她的花裙子和白领衬衫,想起她家里摆放的钢琴,想起那轻柔如流水的琴声慢慢向我流淌的醇和,想起她身无丝缕的背影,想起当她触摸到被我换掉的那束鲜花时惊慌的神情,想着她大概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那条长凳上等我。我还想起少校提到的那颗城市炸弹。
她看不到的所有东西,包括我在内,是否都能带给她意外还有悲伤。
毛瑟,曼妮,死去的夏末和古梅,都在我的脑海里望着我,他们朝我微笑,招手,一步步朝我靠近,即使我偶尔也会对他们感到厌烦,他们依然走向我。我开始陷入魔幻的神经质思维。
窗户缝里吹起冷风,房间里很饱满,黑暗塞满了我的周围。
我抬起右脚朝着一个人影踢了下去,然后背转身子将长凳顶在他蜷缩的身体上,他的身体被我用巨力撞倒,撞到了一个花盆之类的大家伙。等到我再用尽全力将另一个家伙撞倒在地的时候,我的手顿时轻松了不少,木凳散架了,我像从泥堆里爬了出来。一个头槌就将那个可怜的家伙撞晕了过去。我低头在他的怀里轻昵地将头上的血糊擦干净。
他身上的警服硬邦邦的,有铜纽扣的尖锐,有一丝香皂的柔和味道,更多的是有一丝意外隐藏在他的喘息里折磨他。
我站直身子,将脸扳正,迎着对面警官有些躲闪的眼睛。
“你在故意惹恼我,你拿他们当盾牌,看他们舔着舌头欺负一个正为痛失故友而愤怒不堪的小混蛋。你知道我是湖南仔,在广东这片土地上到处找吃的,自谋生路。没有背井离乡的勇气哪会正儿八经地站到你的面前。
不管我做了什么,做得对还是错,我自有我的道理,只要没有犯法,你犯不着在每个路人的屁股上踢上一脚。你是执法者,你无权在我供罪之前搞阴曹地府那一套,在所有猜想成为事实之前,为罪行点灯的做法都在显示你的愚蠢。你有些糊涂了,当家的,你是可笑的中年男人,自负,多年的学问像醪糟一样在你的愚蠢里发酵。
自作聪明,因为一时的疏忽自责可能丢了乌纱帽,但极有可能是你反省的好时候,没有几个人吃你这套了,你这个胆小又鲁莽的肇事者。”
他扬着眉头看着我,舔了舔嘴唇,用一根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好几下。我不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如同我不喜欢老师在课堂上有事没事用教鞭敲学生的脑袋。又有些鲜血之类的东西从头顶上掉到脸上,我的脸像木头一样倔强地竖在脖子上,我只能用它思考,其它什么也干不了,睁眼都困难。
他坐在他属于他的地方,没有弄出什么动静,他习惯了坐在那个位置看走进来这里的每一个人,这会儿如此沉默的原因,也顶多是被某一句话戳中了痛处,或者是觉得我实在伤得厉害。
我在一边想着你说的话,一边想着将你的话塞回你的嘴巴里,他说。
血还在滴答滴答地从我的前额上流下来,我伸直舌头将上嘴唇上的血扫进嘴里,咸咸的,还有些甜味,热乎乎的,仔细品尝起来并不坏,有一种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快感。
我们静静地呆了几分钟,都在等着旁边那两个顽皮的小伙子在自尊面前装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起来,但他们没有,他们睡着了。
“好了,夜太深,我到哪里去找帮手呢。也许,我们该友好地等到天亮再谈判。”他用力将烟头掐得死死的,一丝烟也不敢冒出来,用一只手捏了捏干巴巴的下巴,然后站起身来,用一块毛巾一样发着白光的东西在我额头上擦了几下,看着我说:“时光一去不返,好景从来不会很长。犯罪就像一场传染病,你没有亲别人的下巴,朝着别人呼气,舔地上的吐沫,是万万不会被人追杀的。你走在错误的时光里,染上了不常见的病,然后卧床不起,死得难堪。”
“你倒像个股市分析师,说得头头是道,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在说俏皮话,有些听起来是真的。
这不会给你增加信心,也改变不了你的处境。照我说,你在自作聪明,你逃不过法律追凶。
我只是在白骨堆里找死人的人,提防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一脚迈进去。如果说那个妓女,喔,是你的朋友,是因你而死,你就有责任将整件事讲明白。警察就是做这类事情的。
你前晚开车去了广西,着急见某个人,但她死了,死因不明。再往前推,你举报了一个毒贩,因而得罪了贩毒势力,他们饶不了你。你在某天夜里遭人暗算,有人见到你拖着一条伤腿走路,像秋天里的蚂蚱。
你去见了一个被称为少校的人,他明面上经营一家保安公司,可是从他营房里跑出来的狗都比保安凶猛。你在寻求救助,可没有人愿意帮你,你走在烫脚的戈壁滩上。
一位最优秀的缉毒警察就在当天遭人暗算,四辆悍马车撞一辆小轿车,到处都是仿制冲锋枪的弹孔,把公路旁的石头打得像筛子一样。他们的人死光了,没有一个活着,要不是那位缉毒警被撞得不省人事,全警界的朋友都会以为出了个超级英雄。
你在昨天遭遇枪击,还好,死的不是你。如果你死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赖床,让一个蹩脚的下属处理整件事就足够了。然后在《深圳日报》上凳一条新闻,不疼不痒地说点什么,绝口不提持枪杀人的事,我或许死得更像是心脏病。夏末死了,这是事实,你还在想什么,查出真凶才是该做的。”
“你不用将所有的愤怒推到我身上,我的小混蛋,你该反省自己。我不是上帝,也不是打了马赛克的女人,我改变不了犯罪人的初衷,也无法将混蛋统统留在家里。这些要留给幼儿园老师和那些敬业的保安去管。
我的责任是抓捕罪犯,将他们丢掉的剩菜剩饭重新端到他们面前来,逼他们重新吃下去,把他们眼底里留下的影像照到墙上,吓得他们自己都目瞪口呆。
这没什么错的,白少爷,每个人都得珍惜生命,包括你的朋友,为你死和因你死,还是只是阴差阳错地跑错了地方,不惜折磨你我也得给她个交代。我会做好的,但现在谈的不是这个。”他又走近了我几分,有股浓浓的烟味和熏臭味传到我的鼻孔里,这让沉浸在血腥味道里的我感到很舒服。
我试着昂起头来。他的个子很高,年轻的时候应该还算英武。灯光下的阴影盖住了我的脸。我在等他的拳头。
“你的身手在哪里学的?”他学着少校的口吻问我,随后别过身子,走到我身后,将我的手铐打开。那副该死的手铐已经嵌到皮肉里。
我终于有能力将两只手提起来将血垢从脸上擦掉,眼底似乎出了血,怎么用力都无法把红乎乎的光线赶出我的眼睛。
我没有说话,但感到好奇,他没有必要放过我,更没有理由让我轻松地走出这个房子。
“只好再站一会,一会就天亮了。不管天气是好是坏,天亮的时刻都不会变。
你在隐瞒一些东西,隐瞒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你不愿意说出口,你在权衡是否该不该信任我,即使我是上帝派来的也没有相信我了,我们都糊涂。
你的信仰出现过转机,从你举报毒品案件就能看出来,但有些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哑火了。你的胆量和从容让我更加确信你是一个黑帮大头目。你有个叫新哥的大客户,他在道上的名声一点都不含糊,如果没有他,至少在今晚,你可能会过得更愉快些,我会把你当成一位成功的走错了道的会计师来对待。
我们大可以选一个亮丽的黄昏,端着酒杯,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家乡的事。我倒希望你回家乡看看,去避避风头。如果不听我的,你明天就会看见别人将嘴里塞了两只手掌的自己从河里捞起来。
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和警局的钟警官是一伙的,她打过电话给我。我们希望你能成为线人,将功补过,或者减少刑期,是的,减少刑期,你跑不了了,我们等着收线的那天。”他看了我的沾满血迹的双手一眼,转身回到了宽背座椅上。
我冷冷的看着他,我无话可说。
天色开始发亮,先是循着一尺来厚的天空,后来爬上山峦的轮廓,再后来就分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张律师来得很早,周围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让人措手不及。
他穿着律师该穿戴的衣服,头发乌黑整齐,不久前抽空用梳子打理过,这样让人看起来变得年轻。脸色有些冷漠,强装的好奇心和同情心就像两只好斗的蝴蝶。
他的眼里只有那两个沿着墙壁往上爬的颤颤巍巍的身体,几根木头架子,脸上的血迹,反而对我视而不见。自从他提着手提箱走进这个房间,我就后悔应该早点儿见他一面,如果不是身边的人都穿着警服,保不准他会把躺在地上的某个人想成是我。他看上不认识我。
“我将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起诉兹分局,你们在滥用权力,并对我的当事人造成了伤害......”他就站在门口里不足一米的地方,将挂在胸前的工作牌亮给大家看了一眼,口齿清楚,沉着古板,思维严密,有资深律师为维护法度而奋不顾身的决心。
即使如此,我敢说很难在这间宽大的房子里找到他容身的地方,他说话时被污秽的空气翘起的眉头充分提醒我们,他一刻都不想多呆。从他嘴里冒出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语言,实事求是的结论和对处置法律事件的建议,符合交际惯例,没有任何用处。
“你最好滚出这个房间去。”分局长猛地睁开眼睛,就像才从睡梦中醒来。自从张律师走进来开始,他耷拉着眼皮,不停地用两只手指头认真地按摩着脑门两旁的太阳穴,他太疲倦了,舍不得看上张律师一眼,用一种比早晨还不咸不淡的口吻说话,听上去不怎么友好,“你看到的只是像编织袋一样的东西,装满了一袋子的坚硬拳头。我和白少爷在讨价还价上起了些争执,他急着出货,又不肯让我杀价,这没道理。少爷,你说是不是。”
“一点儿也没错!他还告诉我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卖给他的东西休想赎回来。”我耸了耸肩,转头对张律师说。
张律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脸,就像在草地里找一只走丢了的绿蝈蝈。
我摊开双手,好将一些看似沉重的东西,例如悲伤,仇恨,对夏末的爱,丢在我和分局长之间的地板上。我朝他打了个响指,转身离开这个鬼地方。
“提醒你那位好心的兄弟,别往红木头里塞纸钱。”
我回头看了分局长一眼。他已经将身子端正地坐好,提振精神,用惯有的藐视罪犯的眼神望着我。
他装得毫无用心,野蛮而且冷漠,在我的逼视下目光闪闪。
我朝他点了点头,迈着疲倦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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