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ving Colours】《馄饨人生》

文/汀白 戊戌秋于沙洲

“老板，快一点我上班要迟到了！”

“快一点快一点，我总不能把生的端给你吧！”

等有闲了，我就开个馄饨店。

选址在最繁华，最拥挤，最老旧的街角，花园浜，人多车多不寂寞。店面不要大，30平米以内，摆七八张桌子，实在不行门外临街的边上再加两张临时的。早晚放一放，城管下班它俩就上班，城管上班它俩就下班。店面装修豪华？NO！贴大理石？NO！弄些竹子镶在墙上？NO！顶上挂些塑料的绿叶和葡萄？NO！越简单越好，清水白墙。

店名取啥好呢？想来想去，取个特别点的，就叫“破罐子”！不是说脾气不好吗，远近闻恶名，“那个馄饨店的老板，脾气不好的！”口口相传，来的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踏进店门之前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耐心等待，耐心等待，不要发火，不要发火。

别看我店小，背景音乐也是有的，我绝对不会播放什么李宗盛、张学友，“想得却不可得，你耐人生何？”酸死了；“人不到伤痕累累，就不会，懂得后悔。”真无聊！我也不会播放邓丽君：“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你可笑不出来，你等馄饨等得气急败坏的样子才好玩哩。

吧哩呀嘿 吧哩呀嘿

吧哩呀嘿 吧哩呀嘿

吧哩呀嘿 吧哩呀嘿

吧哩呀嘿 吧哩呀嘿

化蝶飞 化蝶飞

因你沉鱼落雁而陶醉

扑啦扑啦飞 扑啦扑啦追 相随

化蝶飞 化蝶飞

因你阴晴圆缺而喜悲

扑啦扑啦飞 扑啦扑啦追 无悔

扑啦扑啦飞 扑啦扑啦追 紧相随

只要你完美 我情愿破碎 无所谓

春风来作陪 秋叶去点缀 长依偎

愿天公做美 成全你我天仙配

……

平时我放这个，过年的时候我就放：“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Oh，礼多人不怪……”多热情多友善啊，但这绝对和我的表情无关，我一张脸始终是铁着的，因为你们都欠我钱，或者即将欠我钱。

来了，招呼是没有的，自己找地坐，人多的时候自动自觉拼桌。“老板，我来一份香茹青菜。大份的，大份15个是吧，15个应该够吃了。”“老板，我来一份韭菜虾仁，你不知道啊，我老婆可喜欢吃这个了，我一会还得给她打包一份。”“老板，我来一份七块钱的小馄饨。”“……”一窝蜂似地围在一起，不爱排队是吧？行，我也不吭声，我故意写得很慢，笔在小本子上戳戳戳，一会圆珠笔的圆珠掉了，我不紧不慢到里屋换……你们点单我从来不回应，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从鼻腔里会挤个：“嗯”字出来。脖子上挂个大链子的，高跟鞋的，挎小包涂香水的，外套披肩上的……都没关系，但喉咙不能粗，嗓门一大我就给你个八大眼，白眼的大小恰好跟嗓门粗细成正比，然后把记单的小本子重重地敲在桌上去包煮馄炖。

我的馄炖皮都是手擀的，先是一遍一遍地揉，一遍一遍地揉，你看得着急，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你以为我眼角余光在关注你们，其实没有，其实也有一点。然后揪成一个一个小剂子，我拿个小棍子，左碾碾右压压，左碾碾右压压……

我的馅都是现剁的，我一会“嘟嘟嘟”，一会“嘚嘚嘚”，一会“突突突”，你们开始等不及了，不停地转来转去不停看手表，：“老板，还要多久？”答复是绝对没有的，我开始和边上洗碗的朱阿姨说笑，你们听不太清，但我们“哈哈哈”的声音很响。我还边剁边唱：“香茹香那个青菜青，再加虾仁和火腿，虾仁剁剁碎，火腿收收水，小葱拌一拌，生抽洒两滴……”

皮和馅都弄好了，我开始包馄饨，一勺馅再补一小勺，补的多少跟第一勺的少多相关，有时候第一勺已经够了，第二勺手也要去空划一下，一个一个包得整整齐齐，略大一些的挤一挤，略微小一些的放一边，一会自己人吃……

终于开始下馄饨了，你们也终于爆发了：

“老板，快一点我上班要迟到了！”

“快一点快一点，我总不能把生的端给你吧！”

“啪”的一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甩到你面前。

我每天都忙忙碌碌地，你们每天都来吃一碗，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看着你们一天天老去，我也老去，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