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记
我是陶陶,零基础学习水彩1年了,如今走在路上眼睛都会捕捉各种美好,看见什么美的事物都想画,心里也时常浮现很多美好的画面。
今天看到Cheer's Heart美学心空间第六届100天公益画展特别策划的“你有故事我有画”主题活动,就想起了暑假里父亲拾荒的形象,特别想投稿说说我和父亲的故事,也希望和大家一起通过画笔表达和父母在一起的温情时光。
以下是正文部分:
小学时候第一次听小伙伴唱那首父亲,“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好像还寻思着为什么要这么比喻,单觉得抑扬顿挫的调调很好听。
如今真的山高水远他乡留,N久时间回趟老家,见见爹娘,方知曲中味儿。
不觉间,脑海里的画面竟一下子穿越近30年光阴……
片段I
对父亲最早的印象,是趴在他的肩膀上,大约5岁时的一个下雪天,我发高烧,爹赶紧把我放上肩头,背起来就去看医生,我头上披着妈用蛇皮袋做的“斗篷”遮雪,双臂环抱着爹,能感受到呼啸的寒风,凛冽地吹打着我们的身体。
雪片飞扬,一片片洒落在爹的头发上、脸颊上,他双手紧紧地包裹着我的身体,来不及拭去雪花,只管脚下飞奔,还要小心雪天路滑。
我在斗篷里呼着热气,并不觉寒冷,偶尔一片雪花飞在我的脸上,那是清凉的感觉。
放眼望去,到处是寂静苍茫的旷野,麦田和大地已盖上厚厚的雪被,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枯草露着脑袋,傲娇地抵抗着北风,再看父亲,他是那样的伟岸,在他背上,我太安全了。
走着走着,远处的树丛、房屋渐渐出现了,我们的目的地也就近了。爹没有停下休息过一次,就这么一路坚持把我背到了几里外的村医那,一剂退烧针后,我的烧就降了。
怎么回家的,我已忘却,估计也是这么一路背回来的,还是迎着北风……
很神奇我一直记得父亲背我看病的经历,尤其是那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每每想起,就无比感恩父母的呵护养育。
片段II
我上小学2年级了,即将放暑假,那时候我们家种很多地,尤其是烟草,当年可是家里最主要的经济作物。每隔几天就要掰烟叶,沿着竹竿织成一长串一长串,挂在炕烟炉里炕好后,分级挑拣售卖,男士们抽的烟就是这么来的。
我不喜欢掰烟叶,因为总是弄得手上很粘,油油的感觉,打好几遍肥皂才能洗掉,但是也不得不干。
那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和弟弟还没睡醒,就被爹妈喊起来去掰烟叶。妈在家做早饭,爹拉着车,就是农家常用的木板车,电影《隐入尘烟》里也有这种车,只不过当时是我爹亲自拉车,家里的牛那天估计休假了,我和弟弟则无比享受地躺在车上,可以自在地睡一路……
爹爹厉害了,一路上坡下坡,都很平稳地拉着车子,跑了二三里地,终于到烟地了。
他便扎进烟叶丛里开始掰,越掰越快,越掰越远,给我和弟弟的任务是负责从地中间往地头抱烟叶,一会儿好装车。
中间爹喊了我们好几遍,我俩都觉得还早,地里也都是露水,不急,再玩一会儿嘛,太阳还没出来呢。
其间,爹还抱着烟叶出来几次,提醒我们,只可惜那时候两个小朋友太贪玩,坐在地头好不自在,如此反复几遍之后,爹的耐心显然是磨没了,他知道我们一会儿还要回家吃饭,还要去学校取通知书呢,所以必须要提高效率了…
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爹抄起一个新鲜拔起的红薯藤辫子,朝我和弟弟的屁股上各打了“五十大板”。
哇哇,我俩几乎是蹦着跳着哭了起来,往地中间跑去,麻利地抱起了烟叶,再也不敢懈怠,委屈的泪水被太阳公公擦干了,谁让咱不听话,耽误时间呢。
一会儿就太阳高升,我们的车也装满了,爹又拉着满车烟叶和两个娃回家了,回家我们就跟妈妈告状,爹揍我们了,可也似乎心知理亏,该打,谁让我们不能体会分担爹娘的劳苦呢……
我爹的育儿原则大约是:棍棒出孝子,娇看无一二;人勤地生宝,人懒地长草……所以勤劳是农家人最看重的品质之一。
从小因为偷懒被教训的时候还真不少,偶尔表现好了也会各奖励一毛钱买个冰棍,奖惩分明,绝对公平,我和弟弟也没得说,哈哈。
片段III
升初三那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转校,我刚去新学校没几天,住校,想家,夜里一个人默默哭,又因为去得晚,各科都落了几章课,跟不上学习节奏,压力挺大。
好容易两周后的周末回到了家,吃着家里的饭菜,又见到了原来学校的老师,听他们谆谆教诲,我心里就决定还是在原来学校上吧,不转学了。
临周日下午,该返校了,爹妈依然是去地里干农活,我在水库边洗着衣服,不慌不忙。
非常不巧,爹路过了我洗衣服的地方,纳闷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去上学了吗?
我心虚地回答:我不去那里上学了,还在这边老学校上。
我爹说不行,你赶紧去上学,一会儿天就黑了,再这样摇摆怎么行?你本来就报到得晚。
我:就不,真的不想去。
我的老父亲呀,其实“品学兼优”如我,当时已经好多年没挨打没挨训了,他看我这样固执不听劝,居然又出离愤怒了,便开始抄家伙,拿了一根棉花棍,指着我,你到底去不去……
我又流下了委屈的眼泪,心里也觉得这样摇摆不好,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嘛,那顿打就免了吧,识时务者为豪杰。
天都快黑了,我麻利回家,骑上自行车,一路飞奔15里地,赶到了当年的中学,外面早已漆黑一片,教师里灯火通明,只有同学们沙沙写字的声音……
冲吧,少年,我开始奋发图强,追上了所有的功课。每两个周末回家,爹妈都会用心做各种好吃的来犒劳我,什么油条、菜盒、饺子,炒蘑菇,炒花菜……在当年物资不那么发达、思乡心切的少年心中是最最依恋的家的味道。
心定了,成绩也不在话下,最终如愿以偿考上了理想的高中。
进高中前那个暑假,爹还说,你太瘦了,这个假期都挤羊奶给你喝,补补身体。
呜呜,感动了,我的老父亲,也多亏了您的严厉。
片段IV
高考罢去学校报志愿,坐的摩托车不小心摔跤了,当时看着都是皮外伤,十来天后开始头疼恶心,爹妈担心极了,决定带我去看医生。
18岁的女儿再一起坐在了父亲的自行车后座,比起小时候,老父亲应该载着我不那么轻松了。
想起来小时候我坐在他的自行车横梁上去赶集买裙子,去走亲戚;小学里好几次,也是他骑车载我去乡里参加考试……
这一次又是满满的父爱承载。
我几次坐不住,晕,恶心,想下来,蹲在路边呆一会儿。爹就在旁边陪着我,帮我拍拍。
因为不舒服吃不下饭,好像医生也就给了葡萄糖,让第二天去县城检查,我知道爹娘更担心了。
第二天一早,又是天刚蒙蒙亮,爹就趴在窗户边,问我:妮儿,现在感觉咋样?
我醒了,觉得还好,头好像不那么疼了嘛。简单吃了几口饭,爹摇起了拖拉机,拉着我和妈一起出发去县城。他们似乎还准备了些鸡蛋、大公鸡,去给县医院的亲戚。
这一路说不出的暖心,感恩爹娘这样默默的爱,让我觉得无比安全。
做了CT以后,医生说没啥大问题,可能是很轻微的脑震荡,不要紧的。这么一说,我就好了,爹娘心头的石头也落地了,感谢老天。
在家里,我度过了一个无比暖心的暑假,也带着对即将去往的远方的无比憧憬,做饭,读书,写日记,爹也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坚决让我去农田里表现了。
片段V
大学要开学了,第一次乘火车远行,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银行卡,爹妈往里面存了9000元,那几乎是他们一年劳作的收入,扣去学费和住宿费,所剩无几。
因为农忙,也因为要节约人民币,爹计划着送我上火车就好了。好在高中校友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她的妈妈会一起去,路上有个照应。
电视里一到关键桥段就下雨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上大学离开家的那一天,2006年9月6号,正是秋收的关键时期,也是下大雨的,我对大学的渴望已因为对家的眷恋,对父母的不舍,对未知的不定,对天气的不爽,而变得平淡麻木。
那天,老父亲宰了一只大公鸡,可惜我一口都吃不下,都又堆在了他的碗里。
收拾完包裹,我和爹各自坐在五叔、六叔的摩托车上出发去镇上转公交。妈还给我塞了芝麻叶,一点黄土,和地里新收的花生,说是在他乡可以防止水土不服。
亲友们来送我,雨水落在了每个人脸上,我知道妈的脸上不只是雨水。
离开村子,我的眼泪来了,我试图回望家门,可是在雨幕里也看不清多少。更何况摩托车飞驰,我的故乡只好被我定格在脑海里。
爹陪我坐公交到了火车站,似乎很有经验地带我取票、进站,我是生平第一次来火车站的。我知道他是有经验的,不过他上一次坐火车还是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呢,去新疆,下湖北,做泥瓦匠,做厨子……如今是他的女儿长大去他乡求学了。
因为大雨,火车晚点,我们在候车室里等了又等,我拿着爹给的生活费潇洒地买了两桶泡面,和他一人一桶,他问了价格,还说那么贵……是啊,我早就听说火车站东西贵了,此刻我像一个大人一样了,也确实是个大人了。
终于上了火车时,爹帮我放好行李,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到那里好好学习、常和家里联络之类的,大约是每个父母都会说的话。
火车上黄色的灯光有点昏暗,我看着爹鬓角的银发,和额头上不知何时爬起来的条条皱纹,一个劲儿说知道了。他准备下车了,刚走到车厢连接处,就听到乘务员说:下不去了,车要开了……到下一站下吧。
爹又回来了,我努力控制住眼眶里即将落下的泪水。心想好像他也没怎么逗留,怎么就下不去车了,这怎么办,时间已经够晚了。
爹说,没事,他一会儿前面下车。
我就这样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窗外,雨还没有停,我有点内疚,有点焦急。大约40分钟后,车到了第一站,爹下车了,这后面一夜火车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前进了,去远方,第一次离开我的家乡。
当时还没有手机,我迫不及待到学校,完成报到手续后,赶紧买个电话卡,给家里打电话了解了昨晚的后续。原来也有别人是类似的情况,他们一起结伴乘车回去了,辛苦了我的老父亲。
第一次离家那么遥远,我无数次打电话,只要听到爹妈的声音,就暖暖的、稳稳的。
片段VI
时光一下子来到了眼前,16年过去,因为疫情近一年没有回家,这个7月,我带着娃返乡,实在太想家了,想爹妈做的一切可口饭菜,想老家的田园日常,想回乡偶画。
而我爹似乎也有了个新身份,我称他为“拾荒老人”。
你们不知道他有多拼,早中晚三趟出门,戴着一顶草帽,拿着一瓶水,皮肤晒得黝黑泛光,找知了壳,捡矿泉水瓶,晚上打着手电去摸蝉蛹,或者去看看广场上的豫剧,每每出门,总能带点收获,几个瓶子,几个知了,回来后就扎进厨房开始做饭,或者陪孙子孙女。
我说你不累么,不是腰疼腿疼,那能换几个钱?闲着家里好好休息,楼下遛弯不爽么,他说跑一跑才舒服,吃饭吃得香,又累不着。
一个夏天,他靠捡知了壳(就是我们平时在树上、公园里偶遇的蝉蜕下的壳),一个一个找,无数个才凑一斤,也不知道他捡了多少斤,居然能卖1200多元。
沿着白河散步,酒瓶子也是凑了一袋又一袋,深以为傲。
这个秋天,他又得了新的生财之道,那就是摘野酸枣,一斤5元钱,拿回老家村子里卖。
他就那么在城郊,一个个揪了起来,酸枣树有刺,摘起来不会很快,他摘得开心,甚至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有一天中午过了饭点还没回家,偏偏手机也打不通,竟然到了下午3点才回家,让我们很是担心。问他他说带了干粮了,也跟我妈说过中午要熬一下晌……
我赶紧买了手环给带上,往后好定位可爱的老父亲又去哪里拾荒了,真是不改勤劳本色,生命在于拾荒。
……
再听那首老歌,忘不了粗茶淡饭,把我养大;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尾声
我很想画一画老父亲去拾荒的样子,可他说天太热,一次也没有让我跟去,连个照片都不给机会拍。
就着印象画,我好像还得修炼,哈哈。
返沪后,离得远,心里越发想画这样印象的父亲了。趁着“你有故事我有画”的活动,写几则简短的故事,希望有朝一日能一个个画下来,也欢迎各位小伙伴一起来画,或者画我描述的场面,或者画你们眼中的父亲母亲都好。
这世界那么多人,多幸运我能为你画画,谢谢所有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