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老大和本推到了庙尔沟的赌博场里。李老大对本推说:“去,赢钱去!”
本推知道是打趣的话儿,也不生气,只是露着笑脸,就在赌桌旁边站着看。只是看,既不掏钱也不押注。
李老大到本推跟前悄悄耳语:“可不敢接飞碗子!”示意本推看看周围的情况,只见里间外间都有伙计走动,说是伙计,其实就是庄家的喽啰。
“在这间屋子里苍蝇都飞不出去!”李老大警告道。
本推伺机接飞碗子的想法一下子被打消掉了。
李老大是不参与赌博滴,一般情况下就在外间的客厅里吃茶聊天,偶尔放板。
今儿带本推来了,就看了一会儿行情,对本推说:“今儿单多,双是槽子,连上了就好几把。”又提醒道:“只是不敢贪!”
说完转身出去了。
本推就琢磨着李老板的话:今儿单多,那意思是认准了单,大概率就是赢,前提是:要有足够多的筹码。双是槽子,所谓槽子就是一长串儿,那单要不是槽子的话,出一个单,出一串儿双,这不明显是双多吗!除非单也有槽子。
这样说来,单多,双也多,双有槽子,单也有槽子,非单即双。
“这老哈怂神秘兮兮,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千真万确的屁话么!类似于你大舅你二舅都是你舅,出了门向前走把屁股放在后头。”本推想起了戏曲里丑角插科打诨的俚语,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对半的概率,空手套白狼,还是接飞碗子的痛快,本推又蠢蠢欲动。
等了半天庄家不卖碗子。
本推看了一会儿,就想上手,无奈身上没有银子。见身边一个赌博客手里抱好多碎银子,本推就凑上前去讨好说:“这个亲戚把你的碎银子先给我垫一两,我试试水。”说着给那人看看自己的衣袋兜,里面似乎有沉甸甸的东西,掂了掂,俏俏说:“是一锭整个儿滴!”那人稍了一眼,就把一两碎银子给了他。
本推手里有了赌注,就凑到庄家跟前,连出了三个双了。
本推估摸着该出单了,就在单上赢了两把,一两银子变四两了。
“单上的槽子也出来了?”本推疑惑间把四两银子又押在单上,结果跳双了。四两银子打了水漂。
那人又给了本推一两银子,本推押双又输了。
欠二两银子了,那人就对本推说:“把你那锭银子兑了吧!我这里的碎银子只怕能找开呢。”
本推支吾道:“再来一把,不成了也只好破开了。”说着伸出手来,那人又给了他一两银子。
本推想:“这次要是输了,给人说个啥呢撒!”
一两银子在手里掂来掂去,都沁出汗了。迟迟不敢出手。
那人看本推不敢下注,就悄悄说:“押双!”
本推小心翼翼地把一两银子押到双上,果然赢了。
“莫不是又到槽子里了!?”本推抓住时机,把二两银子原封不动押在双上,果然出双了,庄家赔了二两。
本推刚要把四两银子收起来,那人抢先下手,拿走了三两,笑着说:“头子就不打了(不分红之意)。”
本推无奈地露了一下笑脸,聊以致谢。
本推捏着一两银子不敢下注,这玩意儿实在没谱,要是一把输了,跟谁借去呢?今儿晚上不就完蛋了。
就转悠到外面的客厅里,李老大看他出来了,就问:“赢了多少撒?”
本推把一两银子抛起来,又半空里接住,捏在手里。
苦笑着:“一两银子,就怕打了水漂。”
李老大见状,就说:“拿来,我给你耍两把!”
本推毕恭毕敬地把手里一两捂得热乎乎的银子给了李老板,又尾随着来到里间,赌桌上碗子已经摇好了,赌博客纷纷下注。
李老大来到赌桌跟前问道:“还能下注吗撒?”声音颇为豪横,宝官就回答说:“能呢么!”
“能尼么!”李老大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宝官的话儿。
“能尼么就押!”说着把本推的一两银子押到单上了。
“还有押注的吗?”宝官问一声,无人应答。
“开!”应声拔开碗子。
“单——”庄家兑了赌注。一两变二两,本推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宝官又扣好碗子,凌空里摇了三下,把碗子放稳当了。
“押注——”
赌博客又纷纷押注,有信单的,也有信双的。都下好注了。
李老板掂量着手里的二两银子,又问:“能下注吗撒?”
宝官低头言道:“能呢。”
李老板就把二两银子押到双上了。
又赢了!
这时,庄家就说:“李老板丢剥了大注玩撒!这哪是你老的做派撒!”
李老板知道庄家怕露了马脚,众人都跟着他押注。就笑着说:“这是嫌我的赌注小么,不耍了!”就把四两银子给了本推。
“自己耍去!”说完转身出去了。
手里有了四两银子本推胆子就正了。
四两银子也不敢一下子都押上,一次只押一两,有输有赢,到亮半夜的时候总算落下了五两银子。
那宝官就玩笑说:“朗家水的亲戚一把都押上撒!”
本推说:“鸡蛋可不能都放到一个篮篮里!”
“鸡蛋放哪儿都不行撒!”
本推笑笑:“也是昂!”说完就出来了。
李老大看本推出来了,眯着惺忪的睡眼就问:“赢了多少?”
“五两!”本推有些得意,心思着:照这个路数,有个十天半月差不多就把输的六十两银子捞回来了。
李老大起身抖擞精神,下炕来,穿了靴子,说:“回!”
领着本推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李老大还在睡觉呢,就有赌博场里的伙计来了。神色有些慌张,因说:“基地的陈总管带话来了:朗本推乃是轻骑兵指挥使向子君在朗家水的亲戚呢。”
“啥?”
因伙计说的话有些绕口,声音也小,李老大没理清楚。
伙计又悄悄指着还在熟睡的本推,在李老大的耳朵跟前说:“这个人是轻骑兵指挥使向子君的亲戚!陈总管说,向将军不悦。”
李老大听了,看一眼本推,稍加思索,问伙计道:“陈总管人呢?”
“陈总管没来,是他手下人带话来了。”
“这么豪横啊!”李老大自言自语道。说完“嘿嘿”笑了几声,又摇晃了脑袋。伙计见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他讪笑。
李老大真名李金麟,四十出头的年纪,虽在庄稼行里,但不稼不穑,不学无术,溜钩子拍马屁,以买卖营生,手里有了银子也放板谋利,行走于江湖了。
伙计走后,李老大心思:这楚王府牧场管家的面子岂能薄得滴呢!何况还搬出来了一个轻骑兵指挥使,这买卖的格局一下子就大开了呢!
穿好衣服,给本推压了被子,到堂屋里吩咐顾氏:做浆水长面。
本推睡到小晌午了才醒来,发现屋子里就他自个儿,赶紧起来,到了院子里,炝葱花儿的醋香味儿扑鼻而来。
李老大看他起来了,就说:“洗脸吃饭。”
九月儿端来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在门台子上洗了。本推颇为感激,因说:“实在添麻烦了,在你家吃住!实在难为情滴,改天……”说着就要许愿。
李老大不等他说完,就慢吞吞地玩笑道:“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了就把你昨儿赢的银子给我一两吧!”
本推看出来他是玩笑话儿,也就不说啥了。
浆水长面色香味俱佳,本推不好意思撤展了吃,小心翼翼地吃了个大半饱,就放下筷子了。
李老大说:“再吃两碗,吃饱,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今儿去哪里呀?”本推以为李老板还要带他赶场子呢,就笑嘻嘻地问道。
“快吃饭!”
本推又吃了两碗。
俩人放下碗筷,九月收拾了饭桌,又端上来严严的砖茶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