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视之,乃庞德也。操大喜曰:“关某纵横中原几十年,未逢对手;今遇令明,真劲敌也。”
曹操亲自从长安前往洛阳坐镇,授予于禁假节钺全权,总督七支大军,宠德为前都先锋,前往樊城。这七军,是汉中败后曹操仅存的精锐,共三万五千人。
为首的两军主将分别是:徐州刺史浩周;南阳太守东里。当日引七军主将参拜于禁。浩周曰:“今将军提七枝重兵,去解樊城之厄,期在必胜,乃用庞德为先锋,岂不误事?”
禁惊问其故。周曰:“庞德原系马超手下副将,不得已而降魏;今其故主在蜀,职居‘五虎上将’;况其亲兄庞柔亦在西川为官,今使他为先锋,是泼油救火也。将军何不启知魏王,别换一人去?”
禁闻此语,遂连夜入府启知曹操。操省悟,即唤庞德至阶下,令纳下先锋印。德大惊曰:“某正欲与大王出力,何故不肯见用?”
操曰:“孤本无猜疑;但今马超现在西川,汝兄庞柔亦在西川,俱佐刘备。孤纵不疑,奈众口何?”
庞德闻之,免冠顿首,流血满面而告曰:“某自汉中投降大王,每感厚恩,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大王何疑于德也?德昔在故乡时,与兄同居,嫂甚不贤,德乘醉杀之;兄恨德入骨髓,誓不相见,恩已断矣。故主马超,有勇无谋,兵败地亡,孤身入川,今与德各事其主,旧义已绝。德感大王恩遇,安敢萌异志?惟大王察之。”
操乃扶起庞德,抚慰曰:“孤素知卿忠义,前言特以安众人之心耳。卿可努力建功。卿不负孤,孤亦必不负卿也。”
德拜谢回家,令匠人打造一口棺材。次日,请诸友赴席,列棺于堂。众亲友见之,皆惊问曰:“将军出师,何用此不祥之物?”
德举杯谓亲友曰:“吾受魏王厚恩,誓以死报。今去樊城与关某决战,我若不能杀彼,必为彼所杀;即不为彼所杀,我亦当自杀。故先备此榇,以示无空回之理。”众皆嗟叹。
德唤其妻李氏与其子庞会出,谓其妻曰:“吾今为先锋,义当效死疆场。我若死,汝好生看养吾儿;吾儿有异相,长大必当与吾报仇也。”
妻子痛哭送别,德令扶榇而行。临行,谓部将曰:“吾今去与关某死战,我若被关某所杀,汝等即取吾尸置此榇中;我若杀了关某,吾亦即取其首,置此榇内,回献魏王。”
部将五百人皆曰:“将军如此忠勇,某等敢不竭力相助!”
于是引军前进。有人将此言报知曹操。操喜曰:“庞德忠勇如此,孤何忧焉!”
贾诩曰:“庞德恃血气之勇,欲与关某决死战,臣窃虑之。”
操然其言,急令人传旨戒庞德曰:“关某智勇双全,切不可轻敌。可取则取,不可取则宜谨守。”
庞德闻命,谓众将曰:“大王何重视关某也?吾料此去,当挫关某三十年之声价。”
禁曰:“魏王之言,不可不从。”
德奋然趱军前至樊城,耀武扬威,鸣锣击鼓。
却说关公正坐帐中,忽探马飞报:“曹操差于禁为将,领七枝精壮兵到来。前部先锋庞德,军前抬一木榇,口出不逊之言,誓欲与将军决一死战。兵离城止三十里矣。”
关公即令击鼓点兵。两军对阵。魏中军帅旗上大书“左将军于禁”大字,旗下一将,正是追随曹操三十年的五子良将之首,于禁。七名主将,各领一军,按雁阵排开。庞德身披重甲,骑白马持长枪,领五百西凉骑兵单在一侧。
汉中军帅旗上大书“汉寿亭侯关羽”大字,旗下横刀立马者,正是追随刘备三十多年的五虎上将之首,关羽。廖化,关平,王累诸将各领一军,也按雁阵排开。
战鼓雷动,两军接阵厮杀,一百余合,不分胜负。庞德看准机会,指着棺材对西凉骑兵喊道:“吾在魏王面前立誓:今不取关羽首级,则我死于此棺中!给我上!誓杀关羽!”
率五百骑兵直扑汉军本阵,西凉骑兵马快枪长,汉军不能挡。庞德杀至距关羽不到三十米,周仓大吼一声,提斩马刀迎击庞德。西凉骑和关羽卫队混战在一起,庞德见关羽已近在咫尺,张弓搭箭,越过人群射向关羽。
周仓眼快,大喊道:“小心冷箭!”
关公急忙躲闪,本是射向咽喉的一箭,刺入左肩。众人想将关公扶回,关公呵退众人,带伤继续指挥,最终两家难分胜负,各自鸣金收兵。
关公回营,拔了箭头。幸得箭射不深,用金疮药敷之。王甫说:“曹军兵多,不可硬拼。今年雨水甚勤,我军在汉江停着一千多条战船,而曹兵都是北方人,正可利用。”关公同意。
次日,人报庞德引军搦战,关公只教众将严守营寨。庞德令小军毁骂,连着十余日,无人出迎,乃与于禁商议曰:“眼见关公箭疮举发,不能动止;不若乘此机会,统七军一拥杀入寨中,可救樊城之围。”
于禁见关公营寨极为坚固,不肯强攻。庞德累欲动兵,于禁只不允,乃移七军转过山口,离樊城北十里,依山下寨,禁自领兵截断大路,令庞德屯兵于谷后。
再说关公每日观察曹军动静,见于禁七军往北山扎寨,遂上马,引数骑上高阜处望之。遥见城北十里山谷之内,屯着军马;又见襄江水势甚急,看了半响,唤向导官问曰:“樊城北十里山谷,是何地名?”
对曰:“罾口川也。”
关公喜曰:“于禁必为我擒矣。”
公回本寨。时值八月秋天,骤雨数日。公令人将汉江战船搬上岸。关平问:“战船上岸,若陆地有失,我们如何撤回荆州?”
公曰:“非汝所知也。于禁七军不屯于广易之地,而聚于罾口川险隘之处;方今秋雨连绵,襄江之水必然泛涨;吾已差人堰住各处水口,待水发时,乘高就船,放水一淹,樊城,罾口川之兵皆为鱼鳖矣。”
关平拜服。却说魏军屯于罾口川,连日大雨不止,督将成何来见于禁曰:“大军屯于川口,地势甚低;虽有土山,离营稍远。即今秋雨连绵,军士艰辛。近有人报说荆州兵移于高阜处,又于汉水口拖出战船;倘江水泛涨,我军危矣,宜早为计。”
于禁曰:“汝所见甚当。吾明日令移军屯于他处。”
计议方定,是夜风雨大作。于禁坐于帐中,只听得万马争奔,征鼙震地。禁大惊,急出帐上马看时,四面八方,大水骤至;七军乱窜,随波逐浪者,不计其数。平地水深丈余,于禁、庞德与诸将各登小山避水。
比及平明,关公及众将皆摇旗鼓噪,乘大船而来。浩周,东里等七军主将都率众投降;于禁见四下无路,左右止有五六十人,料不能逃,也口称“愿降”。关公令尽去衣甲,拘收入船,然后来擒庞德。
时庞德与步卒五百人,皆无衣甲,立在堤上。见关公来,庞德全无惧怯,奋然前来接战。关公将船四面围定,军士一齐放箭,射死魏兵大半。幸存兵士乃告庞德曰:“军士折伤大半,四下无路,不如投降。”
庞德大怒曰:“吾受魏王厚恩,岂肯屈节于人!”
遂斩杀乞降者,厉声曰:“再说降者,这就是下场!”
于是众皆奋力御敌。关公催四面急攻,矢石如雨。德令军士用短兵接战,大喊道:“吾闻‘勇将不怯死以苟免,壮士不毁节而求生’。今日乃我死日也。大家可努力死战。”
兵士依令向前,都被射落水中而死。止剩庞德一人。正遇汉兵数十人,驾小船近堤,为首一将,跃起一脚踢翻庞德,把他生擒上船。众视之,擒庞德者,乃周仓也。
仓在荆州住了数年,已熟知水性;更兼力大,因此擒了庞德。于禁所领七军,三万被俘,其余皆死于水中。后人有诗曰:“夜半征鼙响震天,襄樊平地作深渊。关公神算谁能及,华夏威名万古传。”
关公回到高阜去处,升帐而坐。群刀手押过于禁来。关公曰:“汝怎敢抗吾?”
禁曰:“上命差遣,身不由己。”
公令人缚送荆州大牢内监候:“待吾回,别作区处。”
七军主将也都如此发落。关公又令押过庞德。德睁眉怒目,立而不跪,关公笑道:“卿兄现在汉中;卿故主马超,亦在蜀中为大将。卿如何不早降?”
德大怒曰:“竖子,何谓降也!”
关平,周仓暴怒,就要砍杀庞德,关公拦下,又说:“汉中王乃仁义之君,礼贤下士,并不辱没于你”
“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
“曹公欺凌天子,篡位之心人尽皆知,独卿不知?”
“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邪?”
骂刘备不绝口。公大怒,喝令刀斧手推出斩之。关公刚要将三万降兵也押往江陵,马良上前道:“这三万兵都是北方人,我们无法收编。若放回去,则曹军势力很快恢复;若不放,我军粮草负担过重”
“我在江陵屯了足够两年的军粮,不差这三万张嘴。”
“出发前的仓库失火,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
“尽数坑杀”
“不可!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岂可为之!”
关公不但没有坑杀三万降卒,还下令按孔明法度善待,押往江陵。
而此时的中原大地,人民苦曹久矣。关羽水淹七军的消息传开,天下云集响应。
农民田伯在河间起义,响应关公。
颖川,大梁等多地百姓起义,一直打到许都城下,响应关公。
宛城人民苦于徭役过重,守将侯音,带着全城官吏百姓,一同起义,响应关公。
河南百姓孙郎起义,反抗曹操强征劳工,响应关公。
关公遥封众人官职,华夏震动。
却说樊城周围,白浪滔天,水势益甚,城垣渐渐浸塌,士卒抽打着民夫担土搬砖,仍填塞不住。曹军众将,无不丧胆,慌忙来告曹仁曰:“今日之危,非力可救;可趁敌军未至,乘舟夜走,虽然失城,尚可全身。”
仁从其言。方欲备船出走,满宠谏曰:“不可。山水骤至,岂能长存?不旬日即当自退。如今许都已南,盗贼四起,关羽所以不敢轻进者,虑吾军袭其后也。今若弃城而去,黄河以南,非国家之有矣。愿将军固守此城,以为保障。”
仁拱手称谢曰:“非伯宁之教,几误大事。”
乃骑白马上城,聚众将发誓曰:“吾受魏王命,保守此城;但有言弃城而去者斩!”
诸将皆曰:“某等愿以死据守!”
仁大喜,就城上设弓弩数百,军士昼夜防护,不敢懈怠。旬日之内,水势渐退。
关公自擒魏将于禁等,威震天下,无不惊骇。忽其子关兴来寨内省亲。公就令兴带中原各新封官员文书去成都见汉中王。兴拜辞父亲,径投成都去讫。
关公亲自领兵四面攻打樊城。当日关公自到北门,立马扬鞭,指而问曰:“汝等鼠辈,不早来降,更待何时?”
正言间,曹仁在敌楼上,见关公身上止披掩心甲,斜袒着绿袍,乃急招五百弓弩手,一齐放箭。公急勒马回时,右臂上中一弩箭,翻身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