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泉坪河

     




    泉坪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虽然被称为坪,其实并不大,只是湘鄂西边境地区群山峡谷中澧水东源河道弯曲处北岸的一块小小的小坪,是龙潭坪镇和苦竹坪乡合并之前的交界地带。无论怎样看,都只是一个狭小的不起眼的地方。任何平凡普通的地方,若是它和人的出生和长大之地相关联,它就成了让人难以割舍忘怀的地方。泉坪于我便是如此。

    泉坪过去虽然属于苦竹坪乡,但距乡政府将近二十里远。倒是去龙潭坪乡政府则只有有四里多路。故我们逢场赶集多半去龙潭坪。在我最初的印象里的泉坪,从东北至西南穿山而过的河,是一条大河。每到春夏,河水涨起来,若是水量过大,一条河就隔断了河对岸的世界,从此处过往龙潭坪就成了奢望!在二十世纪八十之前,苦竹坪龙潭坪既不通电又不通公路,就更谈不上在大河上架桥了。每当大雨过后,河水涨起,从我家背后的山里人想去龙潭坪,或从西边苦竹坪过来的行人商客,就会被阻停在河水北岸。他们要等着大雨缓停、河水消涨之后才能过河。若是有人等急了,就会请家住河边擅长泅水的我的父亲及叔叔们帮忙护送过河,这便是我经常看到的景象:在我家门前的河的上游,也就是大河长潭之后的一段浅水平滩处,我父亲和他的兄弟们牵着一个个过河的人,顶着湍急的水流,顺水流斜向下过到河对岸;他们护送第一批后,又从河对岸的上游顺水过河,返回后再又护送第二批,甚至是第三批⋯⋯有时到了下午,河水还没有彻底消下去,从河对岸急着返回山里的人,就会在对岸吆喝,请我父亲或那些叔叔们再次接送过河。这种护接送都是没有报酬的,但那个时候山里人的思想都很淳朴,帮人解困能积阴德的观念深入人心,帮人过河皆心甘情愿;再加上与急水相搏又能满足男子汉的豪强与气概一一我深深地记得每每河边或河对岸吆喝声起,我的父亲和他的那些个亲兄弟堂兄弟们就从来没有拒绝过!

    泉坪之所以被叫做泉坪,是因为我家门前河岸边有大小泉眼无数,故而以"泉"名之。因为泉水很多,在新中国成立、湘西土匪被剿尽,我们家所属的苦竹坪乡陈家垭大队组织人力将泉水砌青石为墙围起来,顺河北岸挖渠引水,在坪河下端,也就是两山的峡口处筑建水力磨坊。不过,我没有看到引泉水做为动力磨谷物的情景。大概是北岸水渠皆为沙底,当时又无水泥硬化底面,故所引之水多有渗漏,所以水力磨坊终究没有持久就废弃了。不过,在我的童年少年时期,泉坪的这条废弃水渠我曾走过无数回。每每河里涨了大水,河水淹了沟渠,待水消下去后,我就会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到沟渠里捡沉停在里面的柴木,捉那些还留藏在的沟渠滞水里的河鱼!

    泉坪泉水眼里当年会冒跳出大鱼来。当年我爷爷告诉我那种鱼叫阳鱼。那种鱼鳞细小且不多,肉质香嫩,多生长于有大泉眼的河水中。记得当时老人用极夸张的动作语气对他孙子比划着说,我们这里来过地质勘查员,勘探之后他们说,整个的泉坪河底都是空的,是一个大大的阴河。老人说,阳鱼就生活在那底下的阴河里呢!后来,应该是在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初,几个外来的人听说泉坪的泉水眼里冒阳鱼,就往几个大泉眼里塞进炸药雷管,那些大泉眼被炸得一踏糊涂,泉眼被堵塞了,冒出的水变小了,最关键的是这些大泉眼再也不冒阳鱼了!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泉坪河的南岸修了公路,不久也通了电。再后来,应该是九十年代初,在"大河"里筑了高大的桥墩,架起了厚厚的平板钢筋水泥桥。从此,大河两岸的人之往来,我们回老家,就再也不用趟水过河了。

    不过,在九十年代中后期,乡镇大搞经济建设,大量需要岩石河沙,泉坪的河床被挖沙机挖得面貌全非。我几乎再也找不到原来泉坪河的美好川流了。近年来,国家加大了保护河川的力度,禁止挖掘河沙河石,泉坪的大河得到了保护,没有进一步的破坏,但河川的美好旧貌却不是短时间就能够恢复了的。

    现在,社会经济是发展了,有很多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可喜变化。但是,也由于人的无知和贪婪,损毁破坏了过去很多原汁原味的纯自然的美好!

    任何事物一旦损毁破坏,都是难以回到过去的原始自然状态的一一就比如我那遥远的泉坪大河!所以啊,亲爱的朋友们啦,我们一定得注意对生我养我的山川原生态的保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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