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杂记》译文集 卷四 李广射虎

【晋】葛洪 辑

        原文：李广与兄弟共猎于冥山之北，见卧虎焉。射之，一矢即毙，断其髑髅以为枕，示服猛也。铸铜象其形为溲器，示厌辱之也。他日，复猎于冥山之阳，又见卧虎，射之，没矢饮羽，进而视之，乃石也，其形类虎。退而更射，镞破竿折而石不伤。余尝以问杨子云，子云曰：“至诚则金石为开。”余应之曰：“昔人有游东海者，既而风恶，船漂不能制，船随风浪，莫知所之。一日一夜，得至一孤洲，共侣欢然，下石植缆，登洲煮食。食未熟而洲没，在船者斫断其缆，船复漂荡。向者孤洲乃大鱼，怒掉扬鬣，吸波吐浪而去，疾如风云。在洲死者十余人。又余所知陈缟，质木人也，入终南山采薪，还晚，趋舍未至，见张丞相墓前石马，谓为鹿也，即以斧挝之，斧缺柯折，石马不伤。此二者亦至诚也，卒有沉溺缺斧之事，何金石之所感偏乎？”子云无以应余。

        译文：李广与兄弟在冥山之北一同狩猎，见到只卧虎。李广拔箭射虎，虎一箭即毙命，砍断虎头骨来做睡枕，以显争服猛兽。铸铜象虎形状用作溲器，以示厌弃羞辱它。

        他日，李广又射猎去冥山之南，又见一卧虎，拔箭射它，没箭饮羽，进前察看那里，就是一石，它形状似虎。李广退后而又射，箭头破裂箭竿折断而石丝毫不伤。

        我曾以此事询问杨子云，子云说：“诚意至极则金石为开。”我应答他说：“昔日有人远游东海，既而海风凶恶，行船漂荡不能控制，船随伴风浪，不知所去。一日一夜，到在一孤岛，共来侣伴欢欣不已，落锚系缆，登岛煮食。吃食未熟而孤岛忽然沉没，在船上的斫断那缆绳，船又漂荡海上。先前孤岛就是一大鱼，恼怒掉头高扬鱼鬣，吸波吐浪而去，疾如风云。在岛上的死了十余人。

        又有我所知的陈缟，质朴木纳之人，入终南山砍柴，天晚还家，急回屋门未到，望见张丞相墓前的石马，以为一鹿，便用斧砍它，斧缺柄折，石马毫发无伤。

        此二者也为极至诚意，终有沉溺斧损之结果，为何金石之所感受存有偏差呢？”子云无法回答我。

        补文:眼中所见，往往并非你内心愿望的那一个。石虎、大鱼、墓马，皆非你想它们该有的样子，却都为真实的存在，默默地卧在那里或扬鳍游荡远去。透过窗玻璃的皎月，其实它也只是另一个星球，无足为奇。只因了那份自觉美好的想象，才让我们的日子明亮，生活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