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者的情书 37

青鸟:

经过整整两个星期的乡居,今天终于迟疑地上班了。说是迟疑,因为起先并未这样立意,只是踏进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办公室才记起需要严厉压制一下自己散慢不羁的心。看来我的天性狐朋狗友是中庸俗俚的,我本打算待时患时愈的头痛消除了后再履行职责,这很可能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的。然而这却完全为了抵制超脱的心会发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目前的自由是危险的,这一点我从相反的方面意识到了并想改进一下自己的愚蠢的做法。

在家里为找不到贴心的故人的缘故,半个月的乡居不免过于清静了些,所以说我的喜欢乡居大约总也是相对的。不料去会朋友,因为未遂,竟叫我一整天沉浸在百无聊赖中,神情像呆子一样,那真是一种无可言喻的滋味,晚上迟迟不能睡着。父亲总喜欢把我曲解为热中于看书而耽误了休息,导致头痛加剧。而我一概否定他的论调;他气恼我,我则安然自若。我跟他声明:我们年龄上的差别是不可能取得一致见解和喜好的话

当我没有结果的时候他会永远把我当成一个不会生活的人和一个废于工作的人。而他那种老成的告诫颇能体现他自己。至于我,多数是可鄙可笑的。就这样我们玩笑似的,他用经验证明自己的话语是真理。我用消极的态度把赵看成是谬误。父亲的主调还是:放弃看书,去上海治病。这一点我黙忍了而不是黙认。

天候暮然地冷了,这使还没有踏完秋之旅途的我们大吃一惊。早几天我曾经在河湾上看到一幕不幸的情景:在河道的交叉口,两只机船同时出现,一刹那间,,机船不像汽车可以紧急制动的,眼看着船有可能撞破,,各自的船手都操起一段木杠,企图人为地撑住对方的船头,但惯性似乎不饶人,他们不但不能制止两船相碰,而且在那毁灭性的一瞬间前进的船因为猛然撞击,引起船身剧烈一震,那两人都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落入冰冷冷的水中,。——是的,我无法写出他们的此时此刻的感受,我只断定他们从一个处境到另一个处境突然转变时所激起的陌生而一时无以适应的惊异,那种刺骨的寒冷像延伸了似的在我们身上体现。这就是现在我们的感觉,也可推知他们的感觉。

下雪对多数人来说是恼恨的。我却不然,我看到大地上一切乌黑肮脏的东西只花费三五个小时就被抺杀殆尽,再没有一点污浊,我便找心眼里感到一种欣慰。尤其这场雪,好不干脆,,只是农历十月底,连霜都没有过,便踏着迅捷的步履降临了。我想雪虽然是冰冷的,却富有一种率性的“激情”。

我欣喜地去踏雪,在清冷的大路上,我的举止引起一些路人的注目,大抵总以为我是一个颠狂病患者,便宜是笑笑着

宁静的乡野上一眼旷远的白雪被我好动的靴子破坏,留下杂沓的足印。我回首看着,不知怎么忽而想起了拿破仑的军队被俄罗斯将军库图佐夫打得溃逃时的情景……

我忧郁极了!

冬安

猫鹰 15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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