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椰菜君还在那座红砖绿瓦碧海蓝天的城市里求学,坐个绿皮火车都极为不便,以至于落下梦中赶火车的毛病;这倒也罢了,可怒的是宿舍里也没有电视——事实上严禁任何电器;互联网是不消提起,根本不存在。椰菜君得以不和世界的其余部分脱轨,全靠时不时买几张面目可憎的当地报纸。
嚼蜡之余,除了记得王冠军八段赴本地指导围棋的新闻笑话外,还记得当地一位英雄母亲的故事,她因孩子患了“孤独症”,悲天悯人,因己度人,把自己拯救孩子的努力扩展到其它几个同样的孩子身上。报道本身文笔干瘪,但关于“孤独症”的描述,真是闻所未闻,因此留下深刻印象,至今不忘。哪里会想到,时隔多年,这位母亲已经把“孤独症”做成了一个大大的生意,而椰菜君也每天都在为“孤独症”码字了!
旧事重提,是因为时不时有家长在问,为什么现在谱系孩子这么多啊?以前好像就没有!古代肯定没有!这是世界坏了,环境污染太严重,粮食蔬菜鸡鸭鱼肉空气水都有问题导致的吗?
显然,这些家长要是当年和椰菜君同读了那篇报道,就不会这么想了。不过这不能怪她们,因为那时候她们可能都还在上幼儿园不怎么识字呢!事实上,如果不是对那篇报道记忆尤深,且后来因某种机缘开始了解自闭症,椰菜君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有这种病呢!
讲真的,如果不是有人记录,有人研究,有人宣传,普通人除了头疼脑热,怎么会知道某种具体疾病的存在呢?就如那风头正健的同性恋,要是不读古文,不知道龙阳之兴断袖之癖,怕不以为这就是美帝输送进来毒害我们劳苦大众心灵的精神毒药?
自闭症也是如此。Kanner在1943年正式确立这个病,就表明自闭症显然在此之前就是存在的。Kanner自己也说,他从来没有发现自闭症,自闭症自己就在那里。只过在他之前的人们,除了个别用心聪明的人,对此或是缺乏关注,或是和其它疾病混为一谈,不屑于记录在案,因而我们不得而知罢了。很可能,谱系患者和同性恋一样,自打有人类的时候就有了。
几年前,美帝有人在挖掘故纸堆的时候,惊奇地发现,早在美国内战之前,距今足足170年的时候,已经有人觉察到自闭症患者的存在,还做了记录和评论,认为这是一种特别且值得深入关注的事情!
这位有先见之明的人叫做Samuel Gridley Howe(塞缪尔·格里利·豪),马萨诸塞州的一位医生,冒险家,著名的激进废奴主义者,教育家和慈善家。他的妻子也非等闲之辈,美帝几乎所有高中在行毕业典礼,以及总统下葬之时都要演奏的Battle Hymn of the Republic(共和国战歌),最有名的爱国歌曲,就是她做的歌词。
豪医生的教育家身份,与他人不同,因为他专注于残疾人尤其是盲人的教育,坚信教育是改变残疾人人生的唯一途径。在Perkins——就是发明盲文打字机的那位——支持下,豪医生开办了柏金斯启明学校(Perkins School for the Blind),美国最古老的盲人学校,现在还在运作。如果对这个学校一无所知,不要紧,它最著名的学生你一定知道,就是海伦·凯勒了!
豪医生悲天悯人,并没有把一片慈悲心限制于盲人教育之上。他提出,还有为数众多的idiots,就是被人们视为白痴、傻子的那些人,要么被禁闭于家,要么禁锢于政府收容院,过着悲惨的生活;对于这些人,政府应该予以帮助和挽救。
在豪医生的努力下,马萨诸塞州政府通过了一项决议,命令豪医生组团,调查全州所有idiots的现状,看看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
豪医生以身作则,亲自带队下乡,真是走遍了马萨诸塞州的每一个角落,总共清查了571位idiots的情况,汇总成一份长达150多页的调查报告。感谢谷歌的图书电子化努力,这份调查报告现在可以从网上免费获得了。
在调查过程中,豪医生惊奇地发现,有那么一些,事实上足足有约100位的idiots,其实和人们印象中的白痴、傻子,大不一样!
下面是从豪医生的报告中截取的一段,其中描述了两位特别的idiots。
“以第27号叫Billy的为例,他对音乐有活跃和明锐的感受力。他知晓、并且能正确地唱出超过200首乐曲。在演奏其中无论任何一首时,只要有一个音符出错,他都能立即察觉。但是在其它方面,他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如果对他说“Billy,去挤牛奶”,他只会站在原地,几个小时不停地重复说“Billy,去挤牛奶”,直到有人来叫他做别的事情,但同样的重复会再次发生。但是,如果给他一个奶桶,对他做一个挤奶的动作,推他一下,他就会走去挤奶了。
第360号,这个男人对数字有惊人的认知力。告诉他你的年纪,问他总共有多少分钟,他能在数分钟内告诉你正确答案。但是在其它方面,他确实是一个傻子。“
又如下面的描述:
”。。。许多人在特定方面有完美的记忆力,学过的永远不会遗忘。第175和192号,都是毫无疑问的白痴,但他们能一直数到20000,并且能做大量的运算,远超普通人的水平。“
豪医生的这些描述,我们现在看起来是不是颇眼熟呢?是不是相当符合我们对自闭症患者的认识呢?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所遇到的这些,都是症状相当严重以至于被当成白痴傻子而又有奇特特长能幸存下来的自闭症患者。
那个时候,马萨诸塞州人口还没过百万,环境优良,龙虾遍海滩,人们吃的都是原生态有机食物,更没有什么工业污染,而这些患者少说也已经占据人口总数的万分之一了。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导致自闭症的主要因素,应该是基因。而自闭症,真的可能是古已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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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从小爱科学,读书学化学,出国习生物,归国事药学,忝列教授数年,后归海创业兼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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