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

T租住在一栋自建型民房的4楼,窗外就是十字路口,每天早晨和傍晚就会有各种商贩和菜农在街道的两旁叫卖,开着小三轮的商贩带着扩音喇叭不间断的重复着那带着浓厚乡音的呼喊,乐此不疲,每当人群聚集时,也好比一个小集市的样子,不过随之而来可想而知的是这里的脏乱,各种果皮,食物残余,塑料袋在马路和人行道上,被来回的人们不时的踩上一脚,在这炎热的夏天,散发出隐隐的刺鼻的味道。不过对于在生活中奔波,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这些他们并不如何在意,与之相比,此处的便利与廉价更加是他们所需要的,大多数人匆匆买了些许当作晚餐的食物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后,便转身无言的朝着身后漆黑的租住的房子走去,各自静静的度过这枯寂但也必要的难得的闲暇时光,T也是其中那平凡普通的一个。

  每日重复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时常让他觉得煎熬,过往,很长一段时常甚至没有什么能够留在他记忆里的东西,思来想去,绞尽脑汁翻出一件让他时常想起的事,也只是一件不愿提起的不如意的事,就是一只时常躺在T所住的楼房的楼梯间的一只流浪狗了。

      就像前面说的,再加上周围不远处还有个垃圾处理场,于是乎这里就变成了流浪狗的理想的生活场所,再加上人们的善良宽容又或者冷漠无所顾忌。流浪狗也就更加显得安然自得起来,不时在周边晃荡,寻找着可以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对此T同样也并不在意,只要没妨碍到自己,有何必要去阻拦这或者驱赶它们呢

真正T让他厌恶的是一只时常俯卧在楼底和楼梯道口的一只棕色流浪狗,棕色的毛发长期的摸爬滚打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一坨一坨的不规则的卷曲着,耳朵耷拉着,拖着它那猩红的留着口水的色头。除了厌恶,T更多时候还是带着恐惧,T想着万一它突然癫疯起来,咬了自己可如何是好,何况这狗看起来就是感染着某种病毒的样子,每当想起这,T总是惶惶不可终日。每次T从它身边路过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将它突然吵醒,有时流浪狗察觉出了动静,抬起那杂乱的毛发下看不清的头,T顿时心中一紧,不敢有任何多余或者过激的动作,只能屏住呼吸,故作镇静的慢慢的轻轻的迈着步子下楼梯,知道走到了一个T觉得相对安全的位置才放下心来。每次T来回于住所之间时,都盼望着这次流浪狗没有躺在楼层里,盼望着它找到了另一个安生之所,甚至想着哪怕它在外面被车撞死了也罢,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反正一只流浪狗,说不定对于它这也是个的归宿。但每每有如此想法过后,T又自责起来,他本是不应该是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人。他知道对任何生命都要有一颗敬畏之心,而且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小动物的,特别是小狗的人,喜欢它们柔顺的毛发,它们的善解人意,它们的或可爱,调皮,或温顺等。但在这只流浪狗身上T仿佛看不到所有这些让人喜爱的东西,或许不仅是T对于大多数人,我们喜爱的前提都是对方必须拥有让人喜爱的外表,或许从第一眼看到这只狗时,T就已将它全盘否决了吧。

        直到某个日常的正午,T自顾自的下着楼梯,也许是刚刚睡醒泛迷糊的缘故,直到一直走到底层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张扬,才发现那只流浪狗还跟往常一样趴在上一层阶梯平台上,也许是与它的距离让T感到足够的安全,T第一次静心的转头看向它,由于它在上一层正好朝着T 趴着的缘故,刚好可以看到它正脸,它抬着头不知是看着T,还是望着T上方倾散着阳光的窗户,T下意识的看向着它的双眼,一刹那。时间仿佛就突然静止了一般,那双眼睛似乎将T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没有喧嚣繁杂。满是宁静祥和的地方,那是一双和它的肤色相近的褐色的眼睛,但对比它肮脏的皮毛,那是一双平静清澈的双眼,是一双包含着很多真挚和善良的双眼,T不敢相信,但是无论怎么频繁的眨着眼睛,睁开时面对的都是那一双在阳光照射下平静幸福的双眼。在T的内心里,对于一只这样肮脏,这样一只每天饥寒交迫,勉强为生的流浪狗身上的应该是一双阴郁,狠恶,让人畏惧的眼睛,T一时觉得这不应该,不可能难以想象又突然觉得仿佛被启发了什么,是他内心某种渴求的东西。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穿透T,让T感觉被洗礼了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看着倾撒在狗上身的阳光,都觉得充满了无限暖意。

        透过那双眼睛,T觉得自己能看到那肮脏的皮毛,糜烂的皮肤,衰败的身躯里的那颗安然的鲜红的内心,仿佛从它出生时那一刻就像被施了魔法从未被改变,被破坏,被污染过。那双眼睛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T的模样,再初出茅庐,经历些许风吹雨打,浪迹漂泊后就无神的双眼,暗淡的神情,对自我,对世界的质疑,猜忌,埋怨,时常在某种自我夸大的伤痛中沉沦,想到这T觉得对于这只流浪狗仿佛自己更加显得无地自容。生活在某种程度上终究是相对公平的,一只流浪狗的身上也有着一颗我们难以企及的心灵。

      在它的身上留下的那些烙印或痕迹,在那可以想象的到的颠沛流离,饥寒交迫,历经炎凉的流浪生活里,T似乎无法知晓是什么让它依旧保留着那样清澈美好的双眼,是什么让它在一夜的饥寒之后对醒来时照射到身上的些许阳光依然感到由衷欢乐和满足呢,是无知?是短暂的记忆?还是我们说的动物世界里只有最原始的生理欲望吗,只有吃喝拉撒睡,没有所谓精神,思想,但T 想,正因为动物不会说话,不就代表着我们永远真无法了解他们吗,那不会是它们的选择吗,是对内心的某种渴求和坚守呢。T越发的相信后者,或许是相信他更愿意相信的东西吧,因为T知道这种相信会给他很多力量,在这个世界,在将来的生活里会遇到很多不堪的时候,很多掉进黑暗的时候,很多在自我与欲望金钱搏斗的时候。T相信这双眼睛会在将来作出艰难选择时给与他启示和坚持的勇气。

      现在T还是偶尔会在某层阶梯上碰到它,尽管它突然一动时,T身体依然本能的向后倒,但他觉得这更多的是包含着某种嬉戏成分,他以不会有任何厌恶的感觉,从它身后走过时T还不时回头想看看它抬起的眼眸,尽管大多数时候它都不曾舍得给以注视的目光。有时几日不见甚至还会挂念,可能是怕它不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栖息之地吧。

      T想到以前也偶尔会遇到的长发遮面,衣不裹体光着脚自言自语又或者无声无息的流浪汉,以前他和众人一样都唯恐不及,现在他想尽管他无法鼓起勇气去作交流,去打破什么尽管他相信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他想,他会在某个适当的时刻稍微驻足,试着看看他的眼眸,他想那里一定会有我们从未见过也很难从别处知晓的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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