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学校举行了班级合唱比赛,比赛非常精彩,班主任们精心的编排和孩子们嘹亮的歌声、优美的舞姿给全校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一个小小的改变和两个特别的孩子。
每年十月的班级合唱比赛是我们学校的经典活动,以往我们的评奖都是分低、中、高三个年段各自评选出一二三等奖若干名,今年我提议不要分等级,根据各班的表现评选出最佳编排奖、最美声音奖、最富表现力奖若干名,没想到这一提议得到了老师们的一致认可。以往每年的比赛结束以后,总有一些班级觉得委屈、难过,还有一些班级愤愤不平,今年每一个老师都开开心心的,孩子们也欢欢喜喜的,家长们也纷纷表示这样的奖项设置对老师和孩子们的努力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肯定,应该为学校点赞。
我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变,却收获了那么多的好评。其实,我之所以有这么一个提议,一是因为我认为学校举办活动的目的在于锻炼孩子,展示孩子的风采,重点在过程而不在结果;二是就小学来说,实在不必在学习或活动上分出个高下来,再说像这样集体性的活动,每个班的情况不同,若真要分出个高下来,势必会伤害一些老师和孩子,那样就跟举办活动的初衷背道而驰了。没想到,这样一改,老师们竞争意识淡了,压力小了,排练更认真了,孩子们的表演反而比以前更精彩了。
也许正因为没有竞争的压力,出现了让我特别感动的一幕,两个特别的孩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来自两个不同班级的孩子,一个患有自闭症,另一个是脑瘫患儿,当他们的班级上台的时候,这两个孩子都出现在舞台上,一个站在班级最后一排的正中间,按自己的节奏唱着自己的歌,与别的孩子的歌声格格不入;另一个侧着身子歪着头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演唱台上,微笑地看着台下所有的观众和评委,没有张嘴发出一点声音。要是以往,为了不影响班级整体表现,班主任一般都会选择不让这两个孩子上台,可是这次这两个班一个获得了最佳表现力奖,一个获得了最佳编排奖,所有的评委和观众都给他们的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看到两个孩子在舞台上的样子,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为这两个班其他孩子友爱与宽容的举动而感动,为他们的班主任那份无差别的爱而深深感动,但感动之余,我又陷入了对另一个问题的思考:在我们的教育工作中,可曾无意间忽略过一些孩子?什么样的孩子最容易被老师忽略?
开学不久,我曾经在学校听过一节三年级的英语课,在那节课上,我注意到坐在我旁边的孩子听课认真,练习也做得很好,但是前面半节多课她没有一次举手回答问题,我以为这是一个比较内向的孩子,想鼓励鼓励她,于是问她:“这些问题你都会,为什么不举手呢?”她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只见她低着头说:“我感觉英语老师不太喜欢我。”接着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其实是一个很棒的孩子,又抬起头对我说:“不过我在语文和数学课上经常举手的!”我听她这么一说,赶紧鼓励她:“你要举手回答问题,让老师看到你,知道你很棒,她就一定会喜欢你的。”孩子听了我的话,举了几次手,但是老师都没叫到她。我大概知道孩子为什么这样说了,或许就是经常性地被忽略,让她产生了老师不大喜欢她的感觉吧。课后,我找到了上课老师,向她了解这个孩子的情况,老师说,这个孩子平时的听课状态和作业都不错,但不是最优秀的,自己平时对她关注可能少了一些。我提醒她一定要关注到每一个孩子,她表态说今后一定注意。
很多时候,我们的注意力容易被表现最优秀的孩子或者最调皮的孩子吸引,因为他们要么是帮助我们完成教学任务的助攻手,要么是阻碍我们完成教学任务的绊脚石,我们只要关注了他们,教学任务就能顺利完成。而班级里那些成绩平平、表现平平甚至不太说话的大多数孩子,他们往往没有那么强的存在感,很容易被我们忽略,但是,这部分孩子同样需要老师的关注与帮助以获得更好的发展,成为更好的自己,他们都不应该被忽略。
也许有的老师会说,一个班那么多学生,我怎么能做到关注到每一个孩子呢?张文质老师不止一次在他的著作中引用美国教育家鲍耶尔的一句话,在《教师的使命》第4页再次引用了这句话:“当一个班级内的学生总数超过三十的时候,教师的注意重心就从对学生个体的关注转为对班级的控制。”是的,现实情况下,我们几乎所有学校的班额都远远超过三十人,我们的老师确实很难关注到每一个真实而具体的人,正如张老师在《教师的使命》第10页说到教师这个职业的难度的时候说到的:“我们在教育中过度地考虑了整体的效应,而忽略了具体个人的发展。我们关注的重心,并非具体的某个人,而是强调整体效应。”有时,我们为了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也会忽略对一个个具体的人的关注,张老师在书的第42页说到:“我们好像不是为了教一个人、帮一个人,而是为了完成教学任务,为了达到教学要求,为了取得教学应有的那些成果。但是这些成果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些成果是学生真实生命发展的一种呈现吗?当我们去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就会陷入一种迷茫,陷入对教学的迷茫——我到底为什么而教?我到底教了什么?若干年之后,我们再去看自己的学生,有哪些学生是因为我们的帮助、我们对他具体的教学,而获得了更好的发展?还是,只是他在我的班里停留过?他仅仅在这所学校学习过?”这段话中几个问句都是对老师的灵魂拷问:那些所谓的教学成果真的那么重要吗?那些教学成果是学生生命发展的呈现吗?我到底为什么而教?我到底教了什么?若干年以后有多少学生是因为我们的帮助获得了更好的发展?有多少学生仅仅是在我的班里停留过?当我读到这些问句的时候,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可能对一些学生的忽略,我就感觉有些后怕。
也许,有的时候,我们为了班级或学校的整体效应,会忽略或放弃对个别孩子生命成长的关注,比如在合唱比赛中为了不影响班级成绩,剥夺调皮的或者是身体有残缺的孩子的参赛资格;有的时候,我们为了顺利完成教育教学任务,把每堂课的关注点都放在少数几个优秀的孩子身上,把回答问题、课堂展示的机会都给了他们,而忽略了大多数看似平庸的孩子的需求,让他们“只是在我的班里停留过”;有的时候,我们还会因为自认为的与孩子身份和地位上的不平等而忽略了他们,甚至无视他们,完全没顾及到他们的感受。
前不久,学校举行了大队干部竞选,有26个孩子报名参加了竞选,他们按照学校要求发表竞选演讲、展示个人才艺,我一直坐在主席台全程观看他们的竞选,到倒数第二个孩子上台的时候,我出去上了一次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的展示已经接近尾声。于是,在竞选结束以后,我把那个孩子叫到身边,轻轻地向他表达了歉意,告诉他我刚才之所以没有看他的展示,是因为去上洗手间了,但是其他的评委老师告诉我他表现得很棒。孩子有点意外,也有点惊喜,他一定没有想到我会向他表达歉意,旁边的评委老师也感慨地说:“你这样照顾到每一个孩子的感受,很多领导做不到。”我说了一句:“那不是应该的吗?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看见,每一个孩子的表现都应该得到尊重。”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听了我的道歉以后会有什么感受,但是我知道我不应该忽略他的感受,不应该让他感觉我只在他展示的时候离开了,因为这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对一个生命最起码的尊重,正如张老师在《教师的使命》第49页所说的:“在小学教育阶段,师生之间确实是以生命影响生命,以生命推动生命的,我们把它称为范本教育。”我想我用自己的举动为这个孩子做了一次示范,让他懂得了无论任何时候都应该看见每一个生命,尊重每一个生命。
我常常说:“教育没有零效应”,每一个老师都应该抱着如履薄冰的谨慎态度去对待每一个生命,因为我们今天对待孩子们的态度很可能就会成为他们今后对待自己、对待他人、对待生活、对待世界的态度,也许我们今天的现实状况让我们还做不到时刻关注到身边每一个具体的人,但是我们可以从自己能做到的点滴做起,“从能改变的地方开始,从一些小事开始”,尽可能去关注身边每一个人,因为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个体,都应该被看见并被充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