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四十多岁丧夫,我从未谋面的公公听说是患了胃癌去世的,公公走的那年,我的大伯哥正在上大学,我老公上高二,公公是家里的经济支柱,他一走,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生活变得极其困难。
公公走后,婆婆不得不出去打工,挣钱供大伯哥和我老公上学。婆婆性子急,和人说话间就会起矛盾,她干什么也踏不下心来,找了N份工作,也没挣到什么钱,一个没文化又没力气的家庭妇女,能想到什么办法弄些钱供两个儿子把学上出来呢?
婆婆想到了靠男人!我和老公认识那年,婆婆正在和一个老头打离婚官司,老公说他根本不知道婆婆什么时候找的老伴,什么时候领的结婚证,直到婆婆打官司,在邻县工作的他才知道他妈又结婚了!
老头是被婆婆告上法庭的,婆婆起诉的理由是,婚后不久老头就对她不闻不问,她踩凳子给家里换灯泡,从高处摔了下来扭伤了腰,需要花钱治疗,她问老头要钱,老头根本就不睬她,她一怒之下才起诉离婚,要求老头赔偿她的经济损失。
那次的离婚官司以老头赔偿婆婆六千元钱两人扯了离婚证而结束。经历了婆婆的离婚官司,我对婆婆以往的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我问老公她妈在她爸去世后找过几个男人?
老公嗫嚅半天,给我说了实话,据他所知领过结婚证的这是第二个,加上没领证的就他知道的有五六个,我听了之后,瞠目结舌,看上去相貌和打扮都一般般的婆婆,竟有这么多的故事!
那时我和老公正在谈恋爱,了解了婆婆的行为后,我对我和老公的感情产生了动摇,我嘴上没说但心里却在想:“嫁到这样的人家,我不得被人笑话死!”
老公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对我说:“其实,我妈就是靠'卖'供我和我哥上完的学,她每次和男人分手,都会从对方哪里讹个几千上万块钱,人家嫌领结婚证麻烦,她领了一次又一次,只不过是想在离婚的时候多要点钱,我妈靠这供我哥和我上完了大学,又帮衬我哥结了婚,这两年我和我哥一直在劝我妈安份点儿,别再出去丢人显眼了,可她不听,你看,要不是她打离婚官司,我根本不知道她又结婚了!”
老公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妈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和我哥,我们知道她这种行为不可取,但又不忍心过份责备她,再说,就她那犟脾气,我们说再多也没用,我和我哥曾以断绝母子关系相逼,但她还不是又瞒着我们找人了!她这么做,大概是想帮我成家,对此,我能说什么呢?难道要骂一心为了我的妈妈不要脸?”
连儿子都这样说,可见婆婆的行为有多荒唐!我看不惯婆婆的做法,但却被她伟大的“母爱”震撼了!她为了两个儿子活成了没脸没皮的人,甘心被人唾骂,世上这样的母亲不是没有,但很少。
老公对我很好,我犹豫再三,还是把他和我的爱情坚持了下来,谈恋爱一年多后,老公按揭了个小房子,我们准备结婚,婆婆跑来放下了两万块钱,让我们置些家电。
看着那两万块钱我心里非常膈应,我对老公说,我宁可过穷日子,也不想要他妈的卖身钱!老公要我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他说如果我们不要,他妈会非常伤心的。
我让老公把那两万块钱开个卡存起来,等他妈老了以后用,老公答应了。
房子里的家电是我们凑钱买的,婆婆来的时候老公骗她说是用她给的钱买的,婆婆听了很高兴,她这儿摸摸、那儿看看,看上去因为出钱给儿子置办家电而显得很自豪,那一刻我忽然心生感慨,如果把我和婆婆换个位置,她的这份母爱我大概是学不来的。
我们结婚后不久,在邻县县城独自生活的婆婆又生出了么蛾子,有一天她将我们和大伯哥及嫂子叫到一起,宣布她要结婚!结婚的对象是一位小她十二岁的农村光棍汉,大伯哥和嫂子当即表示不同意,说婆婆这么做,让儿女的脸没处搁。婆婆理直气壮的说,她马金花(婆婆的名字)一辈子从来没管过别人怎么说,要是管那么多,两个儿子早饿死了,还能把大学念出来?
婆婆还说,她把我们叫到一起就是通知一下我们,这婚她非结不可,她五十多岁的人了,需要找个人来照顾她,她有个伴,我们以后也不用时时记挂着她了。
大伯哥和嫂子气呼呼地走了,并摞下了狠话,说婆婆要敢结这个婚,他们就再也不认她这个妈了!
半个月后,婆婆领了结婚证,简单办了个结婚仪式,请了本家和男方家的几个直己亲戚,大伯哥果然说到做到,他和嫂子都没到场。
我和老公参加了婚礼,我们把婆婆新找的男人叫“叔”,叔之所以打了四十多年光棍,是因为他的一条腿有点跛,除此之外,叔看上去还是非常不错的,他把自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像一个懒散的光棍汉。
婚后,婆婆又偷偷塞给了老公一万块钱,让老公去还房贷,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知道那钱是从哪来的,说句实话,如果花这样的钱,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我让老公把钱存了,心想如果哪天婆婆又要和叔离婚,我会偷偷把这钱还给叔。
叔一辈子没找过女人,竟管婆婆大了他十二岁,他依旧对这段婚姻很满意,他对婆婆言听计从,常被婆婆支使的团团转,两人有段时间会去乡里的叔家住着,有段时间又会回城里的婆婆家住着,看到婆婆有了伴侣和依靠,我和老公真心为她高兴。
但好景不长,婆婆和叔结婚半年后,长在叔腿骨上导致他腿跛的那个小瘤子恶化,成了骨癌,叔从确诊到去世不到三个月。
“叔”最后的三个月中有两个月是在我和老公所在的城市度过的,因为我和老公所在的城市医疗条件比较好,“叔”从开始查病起,不住医院的时候就住我家,那时我和老公还没孩子,认识的人都问我们:“让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住家里会不会感到晦气?”我说怕什么呢,谁还没有死的那一天!。
让我和老公没想到的是,一向贪财的婆婆这次却大方了起来,叔反复住院将自己存下的几万块钱花光以后,婆婆有天找到我们,嗫嚅再三,想要回起初她塞给我老公的那一万块钱,给“叔”付医疗费,我和老公没说什么,爽快地把钱还到了婆婆手里,婆婆去给叔交了住院费。
叔在我家的时候,婆婆变着花样儿给叔做饭,老公说,只有她爸和叔享受过婆婆的这份待遇。
叔最后的一个月是婆婆陪他在乡下家里度过的,叔告诉婆婆,他一生无儿无女,在我们家住的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如果不娶婆婆,他不仅不知道“老婆”是啥滋味,更不会知道“儿女”是啥滋味,是我们,使他的人生从孤寂走向了温暖,只可惜时间太短了。
叔走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三千斤小麦,直到现在我们都还在吃用叔留下的小麦换来的面粉,如果搁以前,我一定会嫌这面粉吃着膈应,但现在不会了。
叔走后,婆婆一度很消沉,她说自己克夫,以前克死了我公公,现在又克死了叔,她还说,叔如果不和她结婚,或许腿上的瘤子就不会恶化,也就不会这么早的离开人世。
我们让婆婆别再说什么“克夫”不“克夫”的迷信话了,但婆婆一提起叔,就忍不住自责。
婆婆自叔走后,再没找过男人,她做了慈祥的奶奶,安安份份帮我们在家带孩子,大伯哥也恢复了和婆婆的来往。
如果没有人刻意提从前,我都忘了婆婆从前的荒唐,以为她一直都是一个安份守己和蔼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