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

连续买了两期还是三期的小说界,只为了看自己比较喜欢的作者。

一次是枕书的玲珑塔,一次是顾湘的和平公园,还有今天收到的枕书的出书记。

其实也有其他眼熟的作者,但奇怪我最近都看不大下去。

枕书的行文风格非常稳定且相似,典雅清丽,庄重蕴藉,古意盎然。

相比较玲珑塔,更喜欢出书记一些。

出书记借线索人物仪吉引出主人公德卿生平,主人公的一生既映照自己,也映照出她周围的人与事。

彼时代,女子求学研究之艰难,清贫自守之人在世间辗转腾挪之困苦,可窥一二。

其实女性议题,应是作者一直关注的点,在玲珑塔中亦很明显。只是玲珑塔的背景放在现代,女性做学问,固然有生育家庭负累,但也毕竟有一定的外在条件支撑和社会的认可度。出书记的背景在古代,女子的闺阁笔墨,在当时却是不可外传,不曾鼓励,被社会否定与扼杀的。

女子顶好只为家庭,为生育,为传宗接代而生,不必有自己的思想与趣味。作为丈夫的附庸而存在的女性,操持家务,扶助丈夫,抚养子女,不必识字、书写、交游。做一个好附庸,便是当时外界社会对女性的最大认可。

出书记借人物生平,也映照了古代出版刊刻书籍之艰难,书册文稿保存之不易的状况。

文稿经不同时代,在不同的人手中辗转流离,一如人生一样,忽忽一种幻灭感。

出书记中主人公德卿的遗稿,先交由平辈女性好友保存,后好友也去世,遗言交由侄子仪吉保管,然仪吉生活亦诸多困苦,直到德卿死去一百年后,遗稿才被后人刊刻出版。

书籍的辗转流通,是与主人公命运变迁相映照的另一故事脉络线。

其实枕书早期的小说,譬如不许流光入梦来,虽也聚焦于女性的生存困惑,但与近期小说中的困境感有所不同。

我读流光时,直感到恐惧,因为书中对女性生存困境的问题是无解的,那被困住的人往往难以突破命运的凹陷处。故事的结尾,人物或自杀,或自我湮灭于尘世,或过上自己曾经厌弃的庸俗生活。

玲珑塔中,那被困的恐惧感减轻了许多,似乎有从困境中解脱的迹象与微光,但也没有具体现实的路径方法,反而因这解脱,显得幻灭感尤重。

玲珑塔的结尾写,“她的心变得无限轻盈,仿佛寄托在鸟的身上,感受到风的凉意与力度,这一瞬樊笼消失了,她也消失在繁华的世界”。

出书记也时时感到幻灭。十多岁时我以为,文字、书籍是能超越生命的存在,是与无限时间相抗衡的一个寄托与慰藉,毕竟“文章千古事”。那时我还没有感知到文稿书籍在时空中流离失所的命运。

比之散文、诗歌,小说或许最能反映人的幽微心境。作者借由所创作的故事,对生命的困惑进行无限探索。

德卿的丈夫问她,你说地是圆的,那为什么人不会掉下来?小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地球是圆的,也感震惊,问妈妈,那我们为什么不会从地球上掉下来?

德卿研究天文,文学修养亦丰。文中写她携丈夫观星,曾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句诗看似是无稽的醉话,讲的却是人在寰宇星空里的位置。”我很爱这一段。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是前人诗,人在宇宙中遨游,不知飘飘何所似,却如天地一沙鸥。

德卿以天文的角度观文学诗句,意蕴开阔。读者读来,亦如有神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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