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往事:柴的故事(2)——夏

夏季砍柴别有苦衷。植物茂盛,叶杆都是翠绿的,砍下来背上很沉重,晒干后其实没多少。所以当地老乡习惯夏天砍柴后,把砍下的柴放在原地晾晒几天,之后再去一趟背回。

知青们从不这样做,一是记不住众多的山梁沟壑,二是为砍点柴要一地去两次,似乎不值得。误工不说,准确寻找到放柴的地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尽管背回的是湿柴,暂时无法烧,也还是背回来晾晒。

我曾多次在夏季把湿柴背回,不仅手掌被叶绿素染得绿殷殷的,衬衣的肩膀和背部也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绿色,无论怎样也洗不掉。

当年,我听说有的男知青夏天去砍柴时,见到老乡晒在山里的湿柴已经晾干,便动了偷窃之心。因爱柴心切,又做贼心虚,于是砍一些湿柴,将窃得的干柴包裹其中,这种内外不一的柴捆确实不易被人发现,但老乡终会断定是知青所为,因为当地民风古朴,知青来之前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老乡们非常擅长利用工歇砍柴。去遥远的山里受苦,除了在地头吃午饭,要从天明干到日落,有时要在地里吃两顿饭,早饭和午饭。一天中除去吃饭,只有前晌和后晌各歇一会儿。当队长下令:歇歇喽---。此时的汉子们,一改刚才蔫头耷脑的模样,纷纷在附近寻柴而砍。

我见过两个壮汉,为一棵手腕粗的茂盛的小树而争夺。那棵小树生长在被一个山洪冲刷成的地洞中,根扎在直上直下的洞壁一侧。不要说人,连羊都难以下去。

那日,二人各站洞口的一边,用镢头开路,在脚下砍出一道道斜向下方的台阶,直奔目标而去。在众人的呐喊助威声中,胜利者抢先一步获取了那棵柴,高兴地满载而归。败者也不沮丧,而是一笑置之,整个争夺过程甚为壮观。

看到老乡利用歇歇砍柴,收工时背个小柴捆回家,既挣了工分又另有收获,我们知青也纷纷效仿。每次队长一放歇,我们也东一个西一个地各寻柴砍。收工时,知青们把柴凑在一起,收获也相当可观。

当年报纸上提倡农业学大寨,常报道陈永贵带领社员战天斗地,把七沟八梁一面坡改造成了良田。其实陕北地质情况也一样,同样是沟沟洼洼,只不过土地中碎石很少。除了村中的坪上,几乎没什么大块好地。有时干半晌活,能辗转好几个块地。

有一天,我在歇歇时砍了一小捆柴,这就需要在转移地块时,将它随身带上。我将柴捆挟在左腋下,右手抡起镢头往肩上抗,未料到抡劲儿小了,没抡上去的镢头反砍回来,重重的砍在我的左膝上,裤子当即被砍破,一条一寸长的口子像眼睛一样张开,痛得我立刻坐倒在地。在血液即将涌出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伤处白花花的骨头。一时间鲜血殷红了膝盖。

幸好队长走在最后,见我受了伤,立刻叫住前面一个老乡,让他把我送回知青点。我一瘸一拐回到窑里,送我的老乡说,快快抓一把灶灰撒在伤口上,让血止住。还说,当地人都这样。我没听他的,只上了点红药水,用布条缠了伤口。歇了几天后,伤口竟自愈,我又照常出工了。

后来我常回想:要是不砍那点柴,双手攥住镢把往肩膀上抗,怎么也不至于伤了腿,受了几天罪不说,还耽误了几天的工分,获得那点柴真是得不偿失!直到现在,我的左膝上还留有一个疤痕,它是历史的见证。

陕北往事:柴的故事(1)——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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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往事:柴的故事(4)——柴的其他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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