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曾经的房东张医生去世,今日上午出葬。
今年春节后,张医生参加完他姐姐的葬礼,独自先回家。他爱人赶回来,他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家人急送重庆大医院。可已无力回天,在医院昏迷一个多月,仍然去了天国,追随他姐姐去了。
张医生大名张宗旭,家住重庆市綦江区中峰镇杨合林,兄弟姐妹中他排行老幺。
张医生曾供职打通镇某职工医院,退休后也在綦江某医院发挥余热。他是全科医生,更是本地很有名气的骨科专家。
张医生在重庆、打通、中峰新场街都有住房。中峰老车站那个门面,我一租就是十几年。
他还在老家新修了两楼一底楼房,美仑美奂,可是这回他的享受不了了。
张医生平时省吃俭用,最大的爱好就是存钱买房。
十四年前,小姨打电话说,姨父的老表有个不错的门面,在中峰新场街三角坝,让我去看看。
我从老家步行到中峰,见到正在做卫生的张医生,他中等身材,开口便笑,十分健谈。
我看地段不错,室内有卫生间,有夹二楼,清清爽爽,痛快地签了合同,交了押金和年租。
过了没多久,我的“简子布艺”正式开业了。
张医生是个热心人,偶尔到店里来,看到熟人就给我拉生意。
有时他休假,亲戚朋友熟人找他开药方,他热心肠地爽快答应。于是,我的120/240/80规格的裁剪操作台,就成了他的临时办公桌。
后来比较熟悉了,小姨呼他“老表”,我跟着表妹们喊他表叔,他十分自恋:“哎,把我喊老了哦,我才六十岁儿(suir)。小简,你别看我这个样子,人家都说我长得年轻呢。我们医院的小护士都说我长得像姜昆!其实,姜昆没得我好看!你看,你看!”
我极力忍住笑:“是!表叔是比姜昆好看!你比他好看多了!”
我立马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同事,他哥们儿常开玩笑说他长得“长不像丝瓜,短不像茄子”,他却一本正经:“哼!小潘都说浓缩的都是精华,我比潘长江漂亮多了!”
幽默风趣的张医生,哦,叫表叔,他对我是有恩的,我永远不会忘记。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许是真的。我曾经有过几回大难,都死里逃生不说,现在的日子感觉还越来越好。
2008年11月4日晚八点左右,我在永新至中峰的路段出了车祸,轻微脑震荡,内脏轻微受损,双手腕粉碎性骨折,当即被人送回中峰医院。
11年前的中峰医院设备差,拍片都不清晰。又是晚上,医院都已下班。值班医生临时给我上了夹板,输了几瓶消炎止痛药水。
我疼得死去活来,一夜无眠。
当晚就联系了张表叔。
捱到次日,小姨陪我坐中巴车去綦江五福医院找他做手术。
以前就听有人说,“接骨斗隼”的神奇。
我以为我那么严重的粉碎性骨折要开刀呢,吓得抖抖索索面无人色。
表叔认真看片,又摸骨询问。
然后双眼死死盯住我的伤处,左手抓住我的手掌用力拉平,右手十二分专注地似乎在“规拢”、“抹平”,来回环绕数十回。几分钟后,他给我上了夹板,双手腕捆得像两个纺锤。
我全程紧闭双眼不忍直视。他说一声“好了”,我才睁开眼睛。啊?好了?不疼了?
表叔是骨科专家,在五福医院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只是象征性地给医院收了500块钱。我很意外,也特别感动。
表叔本来说要住院半个月后再观察。后来考虑我的实际情况,就说不必在綦江住院,回中峰医院输液七天,他侄女张敏就在中峰医院,她会照顾我的。
又交待清楚一些注意事项,说两个月后去复查兼拆夹板。
这么简单?中峰的医生不是说恼火得很要开刀要住院的嘛?
神奇的是,打上夹板,当真就再也没有那种深入骨髓般疼痛了,我再也没哼过一声。
只是,双手腕都被捆住,吃喝拉撒睡简直就是一言难尽。个中滋味,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
那年也真奇怪,手腕骨折的好几个呢,街上的老舒裁缝,白峰张家女人……
据说她们都花了几千个大洋,痛苦了好几个月。老舒裁缝后来剪刀都握不住,一点儿力气都没得;张家女人说她养了半年,连个水瓢锅铲都拿不稳。
她俩前后好几次来看我的手腕,又特别感叹一番,说是错过了良医,就要后悔一辈子。
而我双手腕都恢复的不错,除了小心使重力,拿剪刀做手工活动自如。
相比她们,我遇上张医生,何其幸也!
小姨说:“张医生有本事!我看他给你做手术,右手并没有挨到你的皮肤,我看他嘴唇在动。他绝不可能只学到医学院的东西,肯定掌握了民间的‘接骨斗隼’秘方。普通医生手术后痛的要命,民间医生手术后疼痛立马减轻……”
这些年,医生表叔完全退了,在老家风水宝地杨合林修了小洋楼,两个儿子在外打拼,老两口在家颐养天年。
谁知这场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他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没睁开眼看一看他的小洋楼,就那么去了。
表叔,走好!
(2019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