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月色

《荷塘月色》是朱自清先生的一篇散文,文章以“颇不宁静”为文眼,以行踪为线构成一个环形的结构。走出家门—小煤屑路—荷塘—荷塘四周—走进家门。而情感也和这个结构呼应,构成一个环形:颇不宁静—寻求宁静—宁静喜悦—孤独怅然—不得宁静。

文章结构清晰,写景层次详略有序,语言也十分具有表现力,尤其是那“月下荷塘”和“塘中月色”的描绘,通过具有表现力的动词、恰当精妙的修辞(博喻、通感等)等为我们展现了美妙的“荷塘月色”,照应了标题。

可是作者在写完荷塘四周之后却写起了《采莲赋》和《西洲曲》,这是为何呢?难道仅仅是因为看到了荷塘、荷花吗?那为何不在情绪最昂扬的“月下荷塘”和“塘中月色”后写?反而要在情绪已经呈现低落“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时写?这是一个让人费解的问题。且看看《采莲赋》和《西洲曲》的内容,都是描写青年男女活泼热情、追求爱情这样画面的诗。这些诗与整个文章似乎不太相融。

那么,朱自清为何在此时想起了那么美好热烈的场景呢?有人认为他是在追忆战友、伙伴,有人认为是在追忆家乡的味道。虽然最后一段有“这到底令我惦着江南了”一句,但如果直接认为是思乡,却也有些牵强。有妻有子的朱先生需要用“妖童媛女”追求爱情的诗词来表达思乡之情吗?实在有些不能接受这种说法。联系前文第一段提到的妻子,再看看最后一段又提到的妻子,我猜想,这应该不是一个闲笔吧。于是我把我的“八卦”猜想说出来与伙伴们探讨,结果她们都不怎么有兴趣,或者觉得我的脑洞有些大。

可是突起的好奇却似乎压不下去,带于是我开始四处查找资料,再上网搜索。最后发现有一个人的解读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只是比我的“八卦”认知要高端很多。此时做一抄书郎,与大家共享,不知您是否认同这一看法呢?

关于朱先生引用《采莲赋》和《西洲曲》的目的,历来论者看法不同。江泽纯在《荷塘寄苦情》中说:“这种含蓄的描写,不能不使人想到作者是以莲自况,和自觉怀才不遇而向往那熟悉的故乡了。”吴周文《读〈荷塘月色〉》认为“回首江南是慰藉自己苦痛寂寞心境的‘一条路’……诗人幻想着黑暗的天空能够自行的烟消云散,希望江南时期那种以文会友、呼朋引伴的斗争生活能够重新回到现实中来。”;还有人以为作者借花草美人表达了他对南方革命战友和革命形势的关心……这些都未能切中肯綮,有戴政治有色眼镜观照文章的嫌疑。

要真正弄懂《采莲赋》和《西洲曲》在文中的作用,首先就得弄懂以下问题:《采莲赋》和《西洲曲》究竟写的是什么内容?它为什么能引起作者的共鸣?引用这两处古诗文究竟表达了作者当时什么样的心境?

《采莲赋》是梁朝皇帝萧绎撰制的,属宫体文学范畴,内容是写一群美丽绰约的少女在风和日丽的暮春季节荡舟采莲的嬉戏,以及由眼前美景引起的对心上人的思念。《西洲曲》是南朝民歌中的名篇,全诗写一个女子对所爱之人的深长的思念,朱先生所引四句是写这个女子盼郎不至,“出门采红莲”,由“过人头”的莲花和如水的莲子触景生情,由“莲子”的谐音“怜子”勾起了对情郎的思恋,《采莲赋》写的内容“热闹风流”,洋溢着青春气息,《西洲曲》则写的单相思,写一个美丽女子外表含蓄而内心浓烈如火的思恋。

─由此可见,《采莲赋》和《西洲曲》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赞美爱情、歌颂青春,它和关心南方革命战友和革命形势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它和以莲自况和思念故乡也关系不大。

作者在衔接处说“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其实这“忽然”并不忽然,由眼前荷塘想起诗歌里的采莲,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朱先生面对现实世界是孤独寂寥的,正因为孤独寂寥,所以他就在他的精神王国里幻化出一个热闹风流自由美好而又多情的世界来与之对抗,并满足自己的向往。只不过这种满足是暂时的,现实生活中是“无福消受”的。这里虽有“过人头”的莲花,却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真是“花有意而水无情”啊!那么,现实生活中究竟有什么呢?有的是“什么声息也没有”

所以我认为,对《采莲赋》和《西洲曲》的引用,是朱先生在孤独、冷清的现实世界中的一次快乐的精神畅游,它反映了朱先生对青春快乐、自由美好的憧憬,是对麻木不仁、对“我”一切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全然不晓的局外人似的“妻”的生活态度的否定。

阅读之乐在于发现,即使我们可能理解“误入歧途”也无妨,那也是我们阅读的所得,我们思维的欢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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