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竞争与合作

处于同一文明圈的信息试错机会自动进化出合作的机制。

霍布斯曾经想象过一个没有秩序的“黑暗状态”，即“每个人都处于与其他所有人的全面战争之中”的状态。现在我们想象，一群可以思考、可以交流的人在没有任何合作传统的情况下，处于黑暗状态。在这种状况下，进化快，复杂性高的个体更可能拥有更高的竞争力。竞争主体如果可以向其它竞争主体学习与模仿，就可以拥有更高的进化速度与更高的竞争力。这时，如果有驱使它们坐下来交流的价值观，这样的价值观是可以在文明圈中传播的。而既然人们开始坐下来交流，那么人与人之间就不再处于“所有人与所有人的全面战争”状态。人们之间会有各种各样的联盟，交易与亲缘关系，而亲缘关系的确定会直接导致互助价值观的产生。

为了具有足够的竞争力，一个竞争主体必须尽可能地吸收信息。而最好的信息来源，却正是自己的竞争者。凡是与自己用类似方法来生存，而且还可以互相传播信息的竞争者，都是潜在的共同体成员。信息传播的范围有多大，这种潜在共同体的范围就有多大。即使人与人之间没有分工，也没有一个暴力主权来保证和平，只要他们之间的交流是有益的，那么他们的文明圈就会逐渐进化成一个共同体。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在前国家时代，一些部落群体就是这样建立的。单个部落的信息处理能力非常有限，但是如果部落之间不停地交流、学习，那么新出现的信息就可以很快传播到每一个部落，部落的进化速度就提高了。而且，如果一个部落是孤立的，那么它掌握的技术随时都会有被遗忘的风险。但是如果它处于一个部落群体之中，这种风险就小得多，因为即使它忘记了这种技术，只要再从别的部落学过来就是了。所以交流也增加了单个部落的复杂性上限。当部落之间有了各种各样的交流渠道和利益同盟，和平条约之类的事也就会产生。这些部落之间的战争往往也会变成“仪式性战争”，像一些非洲部落之间的战争一样，跳个舞，吆喝一阵，用低伤亡的方式分出胜负就完事。

人一般来说比较喜欢与同类人聚集在一起，也是这个原因。对于某一职业的人而言，在每个职业阶段应该如何发展，是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复杂的问题。人需要向前辈学习，向领导学习，向书本学习，向其他对自己有帮助的行业学习，但是他们最需要学习的，是同辈人在做什么。因为同辈人的行为和思想是最有借鉴意义的。虽然同辈人同时一般也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但是他们往往还是需要保持友好，并且定期交流自己的经验。虽然这样可能让自己的竞争对手得利，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其它人一定会超过自己。

在《作为信息试错机的人》一章中我们说过，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竞争中长期生存的竞争主体，会自然而然地具有信息试错机的功能。对于信息试错机而言，吸收其他信息试错机的试错成果很显然是非常有利的。而一个运行良好的文明圈是信息高效传播的前提。在这个文明圈中，“每个信息试错机都应该吸收其他信息试错机的试错成果”这一价值观也就很容易传播。而一旦信息试错机之间开始不停地互相传递信息，利他互助的价值观就会慢慢在文明圈中滋长。

那些掌握最高复杂性，可能成为有效信息源的信息试错机，是最有可能被这些互利的价值观保护的。

虽然信息试错机之间总是处于竞争关系，但是只要它们在同一个文明圈中互相传递信息，它们就会形成一个或松散或紧密的共同体。而且，这个共同体中成员的受尊敬程度，也是与其信息处理能力和复杂性成正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