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民弢纪念父亲病逝一周年

想见严父只恨阴间无子路，

牵挂儿女所幸梦里有颜回。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日，是先祖张道陵开创的道教的中元节。按公历计，今天也恰是家严一周年忌日。道教认为：“天官正月十五上元赐福，地官七月十五中元赦罪，水官十月十五下元解厄。”地官今天打开地狱之门，众鬼都要离开冥界，接受考校：有功的回家去，有罪的也被赦免回人间游荡自己找东西吃，我父亲以他平生品行，肯定回我家了。

今天又是俗世的七月半。中国民间传说：死去的亲人会在今日返回家中探望子孙，活人要将刚收获的粮食招待祖先、报告收成。我蹉跎半生，羞于回报成绩，唯能作此文以纪念先父。

今天还是佛教的盂兰盆节，“盂兰”是梵语，译作“倒悬”：人被倒挂；盆是指供品的盛器。佛法认为今日供此具可解救已逝去父母、亡亲的倒悬之苦。

先父张步周于2022年8月30日凌晨病故；抗癌坚持了十一个月。他生于1949年8月7日，与孔子同寿，恰逢老人最忌讳的73岁。

29日晚12点时父亲要吃饼干，病倒后第一次主动要吃的，我还很高兴，以为药物起作用了，给他用水泡了手指头那么多，吃后还要，又给他一点干的，他嚼起来好像津津有味，喂了点水，他又睡着了；到了夜里1点，又喊妹妹要吃苹果，我说不能吃水果，妹妹喂了他一勺蒲萄萄；我睡着了，妹妹听到她吃后喉咙有呼噜呼噜的声音，便躺到旁边沙发上以防不测，迷迷瞪瞪中听不到声音了，慌忙起来查看，已去世，大哭喊我，这时是1：40，嘴角流出酱油状液体，疑是窒息而死，我想给他做心肺复苏，看他肚子那么大也没敢。

我伯父80岁因肝癌寿终，堂兄预告我说腿消肿后就不行了，而我还高兴的以为是臌症丸和其他中药去了水肿。妈妈说爷爷去世的时候也是要吃的，一直吃不下饭的人怎会临终突然有了食欲呢？妈妈解释说因为不能做饿死鬼，犯人临斩时也要给酒给肉，我不相信，问了一位医生亲戚，说那是回光返照，我仍不理解，他说身体知道自己该死了，可能出现应激反应要增加能量促使自己活下去。

当夜喊春风叔等人来穿了寿衣，天明通知了各位亲戚来烧了倒头纸，31日早上去火化，到火葬场看最后一眼时，也许因一路颠簸，父亲嘴角又溢出白色泡沫；9月1日出殡，2日圆坟后到我去姥姥家谢客。

父亲前几年检查就发现了肝结节，2021年十月初发现肝癌，已到晚期，我问医生还能活多久？说快了很快，慢了一年，我立即从昆明回到了老家鹿邑，父亲刚开始吃了一些县医院开的中成药，没用反而增加了肠胃负担。他坚决不住院，也不再吃药，我的医生朋友认为也没更好的积极治疗办法，年龄大了经不起放疗化疗手术的折腾，不如在家好好照顾让他少受些罪，只要吃睡拉正常，靠他自身免疫力也许比用药活的时间更长；2022年春节前父亲因大姑父去世受刺激犯了狂躁症，我把他接到了商丘家里治疗，七八天后精神恢复正常。2022年6月出现了脚肿腹肿，也许那时认识一些名中医或许有救。7月8日已没食欲，要求回老家，恰逢堂姐去世，便送他回家，几天后妹妹从昆明回来照顾他。7月23日我去昆明履约合作办学，认识了几位很自信的民间中医，也是病急乱投医，给父亲购买了臌症丸、熊胆粉去腹水，医生让去腹水后再喝他配的几样中药。臌症丸要求一日四次，一次十粒，父亲吃不下那么多药，我又从朋友介绍的一位民间女中医那里购买了自配的每天只需用四次、每次用一颗黄豆量且能混在水中用的药粉去腹水。还有朋友送了某名医发明的免疫激活液，但这些药物都没来得及用多少。

父亲一直没有癌痛，所以我怀疑他只是肝硬化。我出去给他买棺材寿衣，他大小便也不好意思让妹妹擦，非得等到我回来收拾。我太太带领儿女和我岳父、妻兄等人回来看他，他坚持让他们当天回商丘，说是为了两个孩子学习。不回去他急得敲墙，说我爷爷不能吃饭了还坚持了半个月。他说话声音仍旧是洪亮的，这可能是因为他教了一辈子的书练成的。妻兄见状说回去免得他生气。但是他们回去第三天父亲就去世了。我怀疑是那位女中医的药粉里有砒霜造成的。因为我事后查了查，砒霜的确有去腹水治疗癌症的作用。

父亲病故前那些天精神异常平静清醒。他伸出手指，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急得敲墙，妈妈说他的意思是离死只有两指路了。他还安排我们把客厅的屏风、桌椅挪开，以便停放灵柩。病亡前天，还自己用电动刮胡刀刮胡子，这让我想起了子路正冠的故事：子路为救其主，被敌人挥戈击落冠缨。子路在这生死关头大喝一声——“君子即使临死，也要衣冠整齐”，在他努力系冠缨的过程中被人砍成肉酱。

我曾祖父是个穷秀才，靠当私塾先生养家糊口，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我父亲小时不用功学习，被他吊着打了一顿，后来发奋学习，才得以成为物理教师和中学校长。他每月虽有四千元的养老金，但不善理财，还经常接济亲友邻居的孩子上学，我妹妹又遇人不淑，弄得倾家荡产还欠下重债，所以父亲一生清贫，没啥积蓄；我对他多有怨言（见这几篇回忆录）。我又刚买了房，他恐增加我的负担，临终多次对几位叔、兄强调一要火化，二要丧事简办，三要埋在自家的西北地里。我皆遂其愿。

过了父亲的一七祭日，我就带着女儿回昆明上学了。今年清明节，我太太带儿子从商丘回去给他添坟。今日一周年，我和妻儿都远在昆明，难以回去给他送纸钱。

父母一生心血都花在子女身上，但子女孝敬父母的时间却没几天！不过这也是生物繁衍的自然本能需要。

逝者长已矣，存者且苟活。亲戚或余悲，他人却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