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三分五分!”这熟悉的吆喝声你们还记得吗?
夏天能吃根冰棍,是我们这些“五零后”小时候最大的奢望,不是我们没有更高的追求,而是当时的经济基础决定了我们精神追求的上层建筑,有冰棍吃就很不错了,哪还敢别的?冰激凌好吃,你吃得起吗?我们可不是“空想社会主义者”。
我们大院的马路边上有很多卖冰棍的,几乎都是老太太。她们的行头和装备也是差不多的:
戴着白色的帽子,围着白色的围裙,哦,还有白色的套袖,让你一看就知道她这个卖冰棍的是很讲卫生的。
她们都推着一辆小小的带箱子的手推车,不管车子是什么形状,都漆成白色的,再用红色的油漆写上“冰棍”两个大字,也有的车上只写一个“冰”字,这样更简洁、更醒目。冰棍箱的门都是开在上面,打开后你会看到一层隔温用的厚厚的棉被,也必须是白色的,据说白色的不吸热。掀开白色的被子,里边就是用硬纸盒装的冰棍了,每盒装二十根,整齐地排在那里,丝丝地冒着凉气。当然也有更讲究的,就是在棉被里摆上几个大口的保温瓶,把冰棍放在保温瓶里边,这样可以减缓它化掉的时间,不过那玩意太贵了,一般卖冰棍的老太太买不起,我也是很少见到。
那时候冰棍的品种并不多,不像现在路边小卖部冰柜里的冰棍有几十种,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那时候最受欢迎的品种只有三个:奶油冰棍,这是高级的,五分钱。另外两种就是小豆冰棍和红果冰棍,都是三分钱。奶油冰棍最好吃,那时候的牛奶是真正的牛奶,三聚氰胺这种高级添加剂可能还没发明出来呢。奶油冰棍咬上一口,就立刻有一股浓浓的牛奶味带着清凉、带着甜蜜,飘进嘴里,飘进嗓子里,飘进肚子里,那个感觉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不过我们买奶油冰棍的时候并不多,只有在获得“意外之财”时才敢奢侈一回,五分钱一根毕竟太贵了!再添一分钱就可以买两根红果或小豆的了,只有“土豪”才傻乎乎地吃奶油冰棍呢!
在红果和小豆当中,我喜欢红果冰棍。一是颜色漂亮,红嘟嘟的,看着就馋人。而且红果冰棍的味道特别爽口,甜甜的,酸酸的,凉凉的,吃上一口,浑身上下都爽得不行!
那时候的冰棍没有现在这么多添加剂,所以冻得特别结实,如果赶上老太太刚从批发站批回来的那种,一口下去,也就是咬一个小白印子,根本咬不下来。可咱心里馋啊!等不得冰棍能够咬动的时候了,这时候我们就会伸出舌头去舔,一下、两下、三下……舔得舌头都冰凉冰凉的,浑身的暑气顿时退去,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舌根流便全身。尽管那种吃法很不体面、很不绅士,但却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后来我们生活好了,不那么困难了,但我的这个陋习一直没有改变。即便是现在,如果身边没有人看着,我依然会这样舔着吃冰棍,体验当年的那种幸福感和快乐感!
那时候的孩子兜里没有钱,有时候只有二分钱,买不了一根冰棍,咋办?没关系,可以两个孩子凑钱买一根,用现在的说法就是“联合出资”。
买回来后怎么分呢?
简单的办法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但这样不公平,嘴大的吃得多,嘴小的就吃亏。
我们通常的做法是在冰棍上用手指甲划一条线,按着线来吃,就不会“吃过嗦”了。但这条线的划法学问可大了,出二分钱的应该吃三分之二,出一分钱的吃三分之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请注意!那时候的冰棍是上端小,下端大的,简单分界肯定会造成某一方的利益损失,所以每次划线时,都是一方操作,另一方探着头仔细盯着,划得不公平就得通过谈判,重新划线,否则就难免会发生争吵甚至爆发小规模的武力冲突。
那时候的冰棍厂家也不同,一种是“公家”生产的正规冰棍,好像是“北冰洋牌”吧?卫生标准是没有问题的。还有一种是没有厂家标志的,小作坊制作,质量就不敢保证了。那时候孩子们经常开玩笑地喊:“冰棍败火,拉稀别找我!”说的就是这种冰棍。
我忘不了冰棍的美味,更忘不了那些卖冰棍的老太太。
那时候不是谁想卖冰棍就可以卖的,只有那些家里生活困难的人,向街道居委会申请获批后,才有资格上街卖冰棍。
所以在我的印象中,那些卖冰棍的老太太都是面容有些憔悴、脸上笑容不多的老太太,从来没有见过一位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老太太在卖冰棍的。
如果赶上天不是很热,冰棍卖不掉的情况,她们的脸色就更加阴郁了。那时候没有电冰箱啊,冰棍剩下了,化了,钱也就没有。我不知道卖一根冰棍有几厘钱的利润,如果化了一根,恐怕好几根冰棍的利润就没有了。每到这个时候,她们的吆喝声就更大、更频繁,声音中带着焦急和凄凉。
我们每天放学的时候,是她们卖出冰棍最后的机会,因为这拨学生过去之后,天也就晚了,买冰棍的人就更少了。这个时候她们就会想方设法地向我们兜售。甚至临时性降价,推出诸如“五分钱两根”“两分钱一根”之类的大减价措施。
即便如此,我也很少买,因为兜里没有钱。
每当这时走过冰棍车时,看到老太太们那失望的神情,我往往有一种内疚的感觉,恨自己买不了她们的冰棍,帮不了她们。
那时候我就想:“等我有了钱,我把这些冰棍全都买了,让老太太们高高兴兴地回家。然后我把这些冰棍送给我们班的同学们吃,那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