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扯淡指数

中国人的扯淡指数

一、论扯淡

早上起床，翻完了一本热门畅销书《论扯淡》（英语书名为“ON BULLSHIT”），其中，普林斯顿大学前哲学系主任哈里·G·法兰克福，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之一（著者）、台湾文化人南方朔（译者）、哲学家赵汀 阳（作序者），都是看点。阅读完毕，不免浮想联翩。中国人都喜欢说国内没有言论自由，但是到底不自由在哪里，却是一个很少人认真思考的问题。原来，答案就 在《论扯淡》这本哲学随笔的小书中。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法兰克福是如何定义“扯淡”的，然后，我们对比中国社会不同阶层、身份的人们，看看究竟谁最扯淡，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在中国的“言论自由”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了。

法兰克福下面的话，是《论扯淡》一书核心的、经典的论述，也反映了他对“扯淡”的定义。

——在我们的文化里，最突出的特征之一就是：有太多的人在“扯淡”。

——扯淡不是说谎，却是真理最大的敌人。因为说谎的人知道何者为真，却讲的是假话。而扯淡的人既不关心何者为真，也不关心何者为假，只在乎自身利益。这种认为无论事实真相如何都没有差别的态度，就是扯淡的本质。

——就影响效力而言，扯淡远比说谎更严重，是“真实”的更大敌人。

上面的这些论述基本符合中国的情况，但“中国是一切例外的例外”（黑格尔的“扯淡”），为此，哲学家赵汀阳在序言中做了有益的补充。

——生活需要扯淡，如果不扯淡，各种作秀、酒会联谊、会议饭局，甚至朋友交往，就进行不下去。

——扯淡必须有界限，总有一些事情是不能扯淡的，不能扯淡的事情就不能扯淡。在严肃的问题上进行貌似严肃的扯淡是无比可怕的。

——扯淡不仅是反真相的，而且更严重的是它是反价值的，扯淡会消磨掉人类严肃说出的各种价值，进而解构各种具有价值的事情和生活，这才是扯淡的最大危害。

二、中国人的扯淡指数

既然美国人如此“扯淡”，中国人自然不能幸免于扯淡。但是，由于社会分工的不同，各种社会阶层的扯淡指数是不一样的。根据社会共同生活中经常出现的话语状况，大概可以作以下区分：

——公务员（包括国有企业的管理阶层）是既能扯淡又会说谎的庞大群体，他们最需要意识形态来解释和支持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意识形态来是非常严肃的话 题，因此，他们总是貌似严肃地通过开会、讲话、考察、调研等方式进行集体扯淡，这也是赵汀阳认为的“是无比可怕的”扯淡。这种社会现象是“真理最大的敌人 ”。同时，为了保持“政治正确”，他们总是通过欺上瞒下的说谎方式来粉饰自己的政绩。“说谎的人知道何者为真，却讲的是假话。”

——中国知识分子阶层是扯淡的“叫兽”集团军。这个队伍已经被权力和“市场经济”彻底地腐化了。他们的角色就是误人子弟。赵汀阳认为，教授和学者们 以“学术规范”为名进行没完没了的“合法的”扯淡，以无聊琐碎甚至弱智的学术扯淡冒充高尚的精神事业，这种以“学术规范”为名的扯淡对思想学术的伤害几乎 不亚于文艺晚会的小品对心灵的伤害。有意思的是，《论扯淡》一书的封底赫然印着“这就是扯淡”：《论语》的真谛，就是告诉大家，怎样才能过上我们心灵所需 要的那种快乐的生活。——于丹。这个广告应该不是扯淡。

——上面的中国公务员（包括国有企业的管理阶层）和知识分子阶层，是掌握国家权力和各种优质资源的、整体上缺少社会责任心的社会阶层，数量非常庞 大，他们决定了中国社会在言论上的整体面貌。如果话语体系一直掌握在他们手中，中国社会的进化就将异常艰难。可喜的是，在中国，现在终于冒出了另外一种力 量：网民。这个社会阶层绝大部分分布在民间，数量已经超过2．1亿，其中博客写手8000多万。这个人群中，尽管喜欢扯淡的也为数不少，但是他们在社会共 同生活方面，发出的声音是完全真实的，也是非常朴素的。这个群体之所以在网络上发表言论，并非像法兰克福所说的“扯淡”那样“既不关心何者为真，也不关心 何者为假，只在乎自身利益”，他们是不需要理论而只需要真相的群体，他们痛恨各种矫揉造作和粉饰太平，同时也有自己的社会责任心和价值判断。虚拟的网络并 不能够给他们带来物质利益，但是他们说了，真实地说出了自己的话语。即使他们扯淡了，也是好样的！是对前面的强势的垄断权力和资源的社会阶层的话语体系的 解构。当下中国需要这种力量，而且现实地看，网民至今也没有危害国家和社会。

——个体户、私营企业主、农民，这个社会阶层至今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更多地关注的是一日三餐，不可能扯什么淡。那些未成年的一代，则是听上面那些 扯淡的人指挥的一群。这里只能为他们祈祷了，但愿他们将来能够生活在一个言论开放、充满爱心的社会环境之中。要让中国社会去掉扯淡和说谎，只能期待他们的 顺利成长了。

三、我的批评

法兰克福在《论扯淡》一书中阐释的扯淡的本质是“反真相”，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是他还认为，“当一个人有责任或者机会，针对某些话题去发表超过了他 对该话题的了解时，他就开始扯淡。”“当今人们普遍相信，作为民主社会之公民，有责任要对所有的事或至少有关国家的任何事都发表意见，这就导致大家纷纷扯 淡。”这个观点对于中国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很多政客和学阀就认为，由于中国的老百姓素质低下，所以在中国暂时不能搞民主，这等于说中国人不应该说话 了，因为民主的一个前提就是言论自由。也许，在民主国家，人人才能自由地扯淡；扯淡作为一种言论权利和语言现象，同样不应该被个别社会阶层所垄断。

另外，法兰克福对正在兴盛的“后现代”哲学颇不以为然。他本人曾经在耶鲁大学教过书，那里是后现代文学理论的中心，而《论扯淡》（台湾版本书名为 《放屁》）是在耶鲁大学写的，书写完后，一位物理学教授对他说，该文章非在耶鲁写成不可，因为耶鲁是全世界的放屁大本营。法兰克福在批判扯淡的同时，也对 “后现代”哲学的反“本真”的思想进行了抨击。在这里，笔者不再“扯淡”着区分什么是“真相”与“本真”的问题了，总之，这是两个很不同的哲学范畴。“后 现代”哲学强调抽象的上帝、整体性的人、现代哲学的“死亡”，而将“自我”放进普遍联系之中，其实与法兰克福追求的“对共同世界的准确表述”并无二致。所 以，对法兰克福的这句话，我们同样应该正确理解：“忠于事实”已经不再有意义，于是他以“忠于自己”来代替。《论扯淡》一书的最后一句是：“诚意”本身就 是扯淡。这句话本身就是“后现代”的、解构的。

我认为，中国人扯淡的情况还要特殊得多，中国人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自欺欺人。法兰克福在《论扯淡》中嘲笑了美国的上帝信仰，而本文则认为，没有信仰，以及歪曲的传统价值观，可能是我们自欺欺人的思想状态的根源。

最后，差点忘记交代了：今天是“世界新闻自由日”，中国的媒体绝大多数也是非常扯淡的，他们和上面那些扯淡的一群仍然没有脱离干系。它们作为言论先锋和载体，哪一天不扯淡了，中国就看到了希望。

来源：第一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