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毕业分配（2）

大客车晃来晃去，影子有些困意，二十出头的人儿，正值姑娘的贪睡季节。

吵吵嚷嚷，人群走动，车停了下来。黎影睁开了大大的，上眼皮皱得深深的，浅蓝黝黑的双眼。喔，半路已过到武胜了。乘客们下车，上的上厕所，活动的人群拽拽胳膊, 抖抖腿脚。几个看上去有点身份的中年男子跟着司机一块坐进路边的川菜馆，正在点菜；红润油腻的老板顺手泼掉司机的大水盅，茶叶洒了一地，他是要给司机师傅泡上下午路上的新茶水。

影子赶紧从下不了脚的厕所跑出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嗯，舒服了。她在那个三叉路口围出的交通驿站来来回回绕了几个圈，那儿一边通往山城，一边去向果城，影子待会要驶入斗城方向，那儿是她的家乡。好不容易走出去，毕业分配不顺，又得回到出处，她极其不愿意。可她没得选，她太年轻了，把控不了任何事任何人，顺其自然的接受现实是她唯一仅有的态度。就像一到时间点，肚子会饿一样。

影子走过几家餐馆，在一个卖水果的老伯身边停下来，问了问价，花5毛钱买了两只大鸭梨。她一手抓住一只本地产但不便宜的梨回到车上，然后从行李箱里翻出婶婶早上准备好的两个煮鸡蛋，顺手放了一只鸭梨回去，她想带给伯伯家的小堂弟。一梨两蛋，解决午餐，因为没刀，梨子皮也一块到了胃里。鸭梨甘甜多汁，甚是解渴；蛋黄粉粉的，和着梨汁有了甜味，几口就咬掉了。吃完所有食物，影子从驾驶位的玻璃看出去，饭后的乘客正在付钱，司机只是抹了抹嘴，端起桌边的大茶缸，笑咪咪地向老板打着招呼，一边退出餐馆向客车走来。

售票阿姨稍微点了点人数,便冲司机师傅喊道:”走!” 声音霸气洪亮又坚定。司傅不回头也不应声，只顾转动钥匙，放刹车，踩油门，挂挡，车起步了。已经出了山城的地界，大匹山脉不见了，满眼都是洼地及低缓小丘，没有了高低起伏，加之四季多雾，远处模糊不清，天空就支在丘陵上，显得很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似的。影子想到往后自己于这方天地间压抑的日子，丝丝冰凉划过心坎，忧愁锁进眉头，索性闭上眼，不见不烦，任凭周遭的呱噪声在车厢里飘来飘去。

黎影最后被卖票阿姨叫醒时，已是日落西山黄昏时分。车里乘客也不知道啥时候离去的，空空的车厢就她和头顶静静躺着的提箱，走吧，青春已散场，咱得跳进茫茫人海，投入人间烟火。影子取下提箱，书多沉沉的，她右手提着她的全部家当，身子尽力往左边倾斜，歪歪扭扭下车去了。

出了本县城的长途汽车站，黎影没有四顾环望，径直朝伯伯家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右手臂有点酸，她把箱子换到左手，她单薄的小身板随即朝右边倾斜过去。还好就一里路的距离，她不舍得花5毛钱去坐人力三轮车，因为还没工作没收入，一毛钱也得计划着花。待她上到二楼伯伯家门外，举手敲门时，家里的饭菜香味从门缝飘出来钻进鼻孔里，影子下意识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