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蜂与二蛋

下午经过小区五号楼的时候，见一群人在一棵树下抬着头指指点点，走近一看，原来树上长了一个马蜂窝。

这是一棵枫树，高大的树冠已达四楼的阳台，就在靠近三楼的树杈上有一个篮球大的马蜂窝。大家纷纷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商议要报告物业趁早捣毁。

像看到一个黄澄澄的杏子就不自觉想流口水一样，当我看到马蜂窝的那一刻，不自觉地想起了二蛋。

二蛋和我同村，同辈，同岁并且是同学。他的大名没人提，大家习惯喊他二蛋。大家都认为他笨，其实二蛋不笨，只是胆大，实诚，经常做些别人不敢做的事。

比方说，我们男孩子喜欢在一起玩打仗的游戏。战斗打响后，我方的侦察兵发现有“敌情”，便大喊一声“卧倒！”我们找干净的草地趴下，或者干脆用两只手撑地，就算完成了隐蔽的动作。二蛋不一样，他每次都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立马趴下，动都不动，不管地下是泥还是水。就冲这一点，我们打心眼里佩服。不是佩服他服从战场纪律，而是佩服他不怕他妈妈的大巴掌，我们不敢。

记得我们小学四年级那年秋天，下午放学后，我们同村的十几个同学一道回家。当我们路过一个山坡时，突然有一只黄褐色的马蜂飞过来，我们赶紧蹲下，一动不动。山里人知道，遇到马蜂，你只要蹲下不乱动，自然没事。我们看见那只马蜂飞进了右边山坡上的一个洞里。

正当我们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有人说了一句，“那个洞肯定就是它们的窝！”这话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大家当时很想去捅马蜂窝，可我们又不敢。谁说二蛋笨？他当即看出了我们的心思，自告奋勇地接过了任务。我们把强子书包里的书倒掉，把书包套在他头上。强子的哥哥是大队里的电工，书包是电工用的帆布工具包，很结实。接过边上递过来的竹竿，二蛋以标准的匍匐姿势向斜坡上的洞口爬去。

我们三三两两地埋伏在山坡下的草丛里，眼睛盯着前方那个碗口大黑乎乎的洞口。快接近目标的时，二蛋停下来扶了扶书包，好像书包太大，挡住了眼睛。终于爬到洞口边，慢慢伸出竹竿，却又停下来，回头朝我们趴着的方向看，“快！快！快！二蛋，你要勇敢点，胜利属于我们！你想想黄继光、董存瑞，就看你的了！”他听到一叠声的催促和鼓励。竹竿毫不犹豫地捅进去，我们屏住呼吸，大气不出。

没出乎我们意料，黑压压的马蜂冲了出来，让我们见识了传闻中的“一窝蜂”。我们赶紧缩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二蛋当时趴在原地不动应该没事，但他被那场面吓到了，掉头往回跑。几只马蜂冲进书包，接着就传来一连串瘆人的嚎叫。吓的我们一个个跳起来就跑，一轰而散。

不知道二蛋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后来听说，他妈妈当时没顾得上拿大巴掌扇他，而是揪着他跑到强子家。强子的嫂嫂刚生孩子，有奶水，都说奶水专治马蜂蛰伤。

第二天，我们看到了二蛋，脸仍然肿着，油光发亮，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晃就几十年。我没看过马蜂，也没见过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