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的无奈(下)

      刘墉的无奈(下)

          雪山的鹰

“罗锅”宰相刘罗锅

(接上一节)从刘墉为人的心性和道德上讲,何尝不想趁机把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奸佞小人和珅扳倒,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呢。然而要扳倒权柄熏天,深得皇帝老儿宠信,党羽遍地的和珅,是他左都御史(“察山东案有功”擢升工部尚书)力所不能及的。由于刘墉作为文人的清高、正直和傲气,不屑于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也就没有和朝廷要人结成政治联盟同和珅党羽对抗,让他同和珅及其党羽单打独斗,无异于用金瓯碰击花岗石。深得政治韬略与轻重缓急的刘墉,就是给他十个脑袋,也不可能舍得拼了全家与九族的性命,同和珅及其党羽大战八八六十四个回合。

刘墉为乾隆十六年进士,到山东刘国泰事发,已走过了三十年的官场路子。在这三十年期间,既坐过班房,也深得过皇宠,官场血战与政治历险,历历如在目前,哪里是坷何处是坎,早已朗朗丘壑,深谙于胸。

刘墉与和珅,就像骐骥与驽马,偏偏拴在同一槽枥;楠木与臭椿,长在同一个山头,历史才喜剧、悲剧、正剧迭出,精彩纷呈,让后来人百看不厌,感慨横生;又有灵巧者学得一招半式,从此笑傲江湖;又是后生可畏者,取长补短,研习精进,最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面对臭名昭著权势煊赫的和珅,刘墉虽然对他恨之入骨,却也奈何不得。不仅刘墉听之任之,满朝文武百官,也只有任其和坤党羽鬼魅魍魉,胡作非为,敢怒而不敢言,万马齐喑,噤若寒蝉。他们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不敢说,一旦说了,祸从天降,自己的脑袋瓜落地且不打紧,诛连九族,就吃不消了。

在吏治人治的社会“刑不上大夫”早成定律。面对权大势重的和珅,不仅刘墉无奈,哪个时代都会出现面对奸党佞臣而无可奈何的英雄志士,扼腕浩叹,空留遗恨。比起“指驴为马”的赵高来,和坤的胆大妄为还不算明火执仗,温柔妩媚得可以。人们常说“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可见驴子与马大相径庭,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分辨。赵高牵出的分明是一头毛驴子,让朝廷文武百官辨认,岂不成了启蒙教育,让人笑掉大牙。都争着说,驴子,驴子。高赵说,你们仔细瞧瞧,再好生看看,分明是马,怎么变成驴子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官大一级如泰山压顶,何况那赵高早有篡夺刘家汉室的野心,稍有不同政见者,必将比干煮醢,不得好死。我能想象出当年文武百官齐声附和“是马”“是马”时,一定英雄气短,有种被挟持被强奸的愤懑,心头不知有好多酸楚与无奈。

岳飞被绞死于风波亭不仅失望与无奈,更是出于对政治的无知。不知临死时有没有生出踏破贺山阙,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的豪情,未完成迎接二帝大业的委屈和遗憾?迎接二帝是他平生宏愿,也是他罹难的凭据。当绞索在他儿子、女婿的脖子上嘎嘎作响时,骤然想到“精忠报国”在他心中煎煮出的是什么滋味?侧耳倾听,绞绳的嘎嗄声与“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摩擦出的交响,至今还在西湖上空回荡,把那段历史炸开一个大大的深坑与黑洞。

莫说刘墉与岳飞,皇帝也有被挟持和无奈的时候。看那光绪皇帝载恬,别看他有那么多的山珍海味,金粉佳丽供他腐化与淫乐,走起路来山呼海啸,一手遮天;但是明眼人都清楚,他是一个胡萝卜棒槌,顶不得用的,实际大权早已被慈禧太后篡夺与把持。利用“公车上书”几个文弱书生来达到他夺回实权的美梦,真是蚍蜉撼树,痴人说梦。不知在宫廷的血腥大战中,载恬是怎样一屁股坐上龙椅的。

文各时期,豺狼挡道,虎豹横行,万马齐喑,好多老革命、政治家、文人志士死于非命,想当初他们的胸口该是怎样的憋闷与无奈啊。当年老舍举身纵跳未明湖,傅雷夫妇用两条白练挂住颈项时,他们是否认为享受尽了人间荣华宝贵,美满生活,再活下去是对国家物质财富的浪费?死去是为国家节约一笔财产么?假如不是基于这种思想心态,那么他们挥手向这个可爱的世界告别时,心中不知滋生出多少温馨的牵挂和眷恋,生出怎样的委屈与无奈?也许,一定死不瞑目,当时是否眼睛大大的睁着?

从刘墉的无奈,想到岳飞的无奈,光绪爷的无奈,老舍、傅雷夫妇的无奈,这些英雄人物,仁人志士无可奈何的浩然正气,直逼我的胸膛,震慑得我大气不敢出。也许无奈就像人类社会不可或缺的战鼓和彩笔,虽然有时候然演绎得过于强悍高亢,渲染得过于鲜血淋漓,让人不忍卒读,但是如果没有它的擂打和渲染,历史的步调将走得过于沉闷、单调和凝重,哪能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哭哭啼啼腥风血雨的走到今朝。放眼望去,虽然满眼的浑浊污秽与无可奈何的不平事,如黑云压城,春风野草,逼得人们胸闷气短,喘不出一口大气。但是,好在我等芸芸众生,终究是平民小辈,为衣食住行劳苦奔波,虽然受尽人间的白眼与折腾,生出的也只是些鸡毛蒜皮或曰自私自利的小国寡民的无奈,除了牢骚、骂娘,两眼翻白,哪能上得桌面;山呼海啸地动山摇国家兴亡的大无奈,总不至于无缘无故落到平民小辈肩上,他们的个头太矮小肩膀太单薄,哪能承载如此重量。

想到这里,写到这里,我就一声窃笑,长长的舒出一口油盐酱醋的无奈之气,吐出一空瘀痰。又重新烧水,泡茶,秉烛捻灯,打开史书,轻轻松松地夜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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