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走的路 - 意识与痛苦

《少有人走的路》

The Road Less Traveled

M. Scott Peck(M. 斯科特·派克)

心理医生。哈佛大学毕业,硕、博学位。进入美国政府心理治疗特殊小组,为越战士兵提供治疗,在美国驻日本冲绳基地担任心理医生。



人生是一场修行



痛苦地成长

疾病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失调,也表现为心理上的拒绝成熟。这种疾病完全可以通过心灵的成长加以调节。

那些在生活中早早就停止了学习和成长,拒绝改变而固步自封的人们,它们变得牢骚满腹、吹毛求疵,并且以自我为中心。这是他们“第一童年”的延续,这些人以陈旧而脆弱的成年作掩饰,暴露出的是一种拒绝成长的孩子气。

很多外表已成年的人,内心却还是个情绪化的孩子,他们裹着成年的衣服,但心灵仍停留在童年。这些人拒绝成熟,只能在人生的旅途上徘徊不前。

那些因渴望成长而做心理治疗的人,是想摆脱幼稚和孩子气的人,他们只不过一时还没有找到出路而已。说实话,这种人为数不多。所以,我才说是少有人走的路。相反,有很多人则拒绝成长,他们不愿意承受成长的痛苦和烦恼,极力逃避。

一个成熟的人一定经历过许许多多痛苦。承受痛苦是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任何人都不能回避。逃避痛苦是人类心理疾病的根源。心理大师荣格说:“逃避人生的痛苦,你就会患上神经官能症。”不少人为逃避痛苦正承受着神经官能症的折磨,值得庆幸的是,许多人能坦然面对,及时寻求心理治疗,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人生正常的痛苦。

人生的痛苦具有非凡的价值,勇于承担责任,敢于面对困难,你就能超越自我,让自己的心灵变得健康。

* 神经官能症又称神经症。是一组精神障碍的总称,包括神经衰弱、强迫症、焦虑症、恐怖症、躯体形式障碍等等,患者深感痛苦且妨碍心理功能或社会功能,但没有任何可证实的器质性病理基础。



积极的痛苦

痛苦有积极和消极之分。积极的痛苦是人生必须承受的,而消极的痛苦像头痛,应该尽力摆脱。我喜欢用“神经官能性痛苦“和”存在性痛苦”来定义上述两种痛苦。

举例来说,孩子长大后,他们要离开父母开始自己的人生,这时父母会觉得很痛苦。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孩子突然离开,父会感到寂寞、失落、难过。但是我们必须承受这些痛苦,不能为了不承受这样的痛苦,而去阻止孩子开启自己的人生,这就是“存在性痛苦”。然而,如果你因孩子离开家而整日坐立不安,那么你正在经受的就是“神经官能性痛苦”。这种痛苦不仅无助于心智的成熟,反而会阻碍它。

面对心灵的痛苦和人生的灾难,有一个简单但有点残忍的方法可以帮助你清理问题,克服障碍。它可以包括以下三个步骤:

首先,无论何时,只要你感受到了心灵的痛苦,就要自问:我的痛苦是存在性的,还是神经官能性的?这一痛苦是帮助我成长,还是限制了它?刚开始的时候,可能难以回答,但假以时日再问这些问题,答案就会非常清楚。

例如,如果我要去纽约演讲,我会为如何到达而焦虑,于是我的焦虑便会促使我去看地图。如果我不焦虑,也许我会迷路,让上千名观众在纽约空等。所以,我们需要一些焦虑才能好好活着。然而,如果我这么想:要是我的轮胎漏气或发生意外,怎么办?就算我到达了演讲的地方,但我找不到停车位,怎么办?很抱歉,纽约的听众,因为种种原因我无法来纽约演讲,我不得不放弃。显然,这种焦虑性的恐惧不能给我的生活带来帮助,反而带来限制,这就是一种神经官能性痛苦。

如果你确定正在经历的痛苦属于神经官能性痛苦,并妨碍了你的生活,那么你的第二步就要自问:如果没有这些焦虑和痛苦,我会怎么样?

接着便要进入第三步:按照这一方法行动。(拉开架势,假戏真做)

我第一次领教这套方法的功效,是为了应付自己的害羞。在听某些名人演讲时,我常想提一些问题,并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不管是公开说,还是私下交流。但我常常欲言又止,因为我太害羞了,害怕被拒绝,担心被人看作傻瓜。

经过一段时间,我终于问自己:你这样害羞,什么问题都不敢问,这会改善你的生活吗?你本该提问,但害羞让你退回来。你仔细想一想,害羞究竟是在帮你,还是在限制你?一旦我这样问自己,答案就一清二楚了,它限制了我的发展。

于是我对自己说:嗨,斯科特,如果你不是这么害羞的话,你会怎么做呢?如果你是英国女王或美国总统,你会如何表现呢?答案是清楚的,我会向演讲人走去,说出我要说的话。

所以接下来我告诉自己:好的,那么,走向前去,按照那个方式去表现,假戏真做,像你从不害羞那样去行动。

我承认这会让人胆怯,但这正是勇气所在。不害怕不是勇气,它是某种脑损伤;勇气是尽管你觉得害怕,但仍能迎难而上,尽管你觉得痛苦,仍能直接面对。

当你这样做时,你会发现战胜恐惧不仅使你变得强大,而且还让你向成熟迈进了一大步。

究竟什么是成熟?我没有给出确切的定义。在我看来不够成熟的人的特征是:他们坐而论道,牢骚满腹,怨天尤人,在他们看来自己似乎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而别人都幸福美满。这样的人从来不明白“人生苦难重重”这个真理,他们不是勇敢面对,而是尽力逃避。正如美国作家理查德·巴赫在《幻觉》中所写:为自己的极限辩护,你就会永远受制于它。与这些人形成鲜明的对照,那些为数不多的比较成熟的人,从不逃避人生的问题和痛苦,相反,这些问题和痛苦总能启发他们的智慧,激发他们的勇气,他们把成熟视为一种责任,甚至作为一个机会,勇敢地去实现生活的目标。



意识及康复

想要在人生沙漠中走得更远,你就要心甘情愿地面对存在性痛苦,并努力克服它。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先改变你对待痛苦的态度。这儿有一条捷径,那就是承认我们遭遇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助于我们心智成熟的精心设计。

意识是痛苦之源,没有意识,就感觉不到痛苦。我们帮助别人减轻身体上的痛苦,最常用的方法就是麻醉他们,让他们暂时失去意识,感觉不到痛苦。痛苦完全由意识引起,但救赎的动力也来自于意识。拯救的过程就是意识逐渐得到增强的过程。随着意识的增强,我们就不会像那些不成熟的人一样,畏缩在洞里止步不前,我们就会一步一步地进入沙漠。在继续前行时,我们会承受越来越多的痛苦,但我们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成熟。

佛洛依德是一位无神论者,他第一次解释了治疗和意识之间的关系。他认为,心理治疗的目的就是让潜意识从尘封的深渊浮出水面,转化为意识。换句话说,心理治疗的目的就是增强人的意识,要让人的意识勇敢地直面潜意识,不要逃避,不要闪躲。

卡尔·荣格进一步帮助我们理解了这一点,他把人类邪恶和心理疾病的根源描述为“拒绝面对阴影”。荣格所说的阴影,是指心灵中我们不愿意承认的那一部分,我们一直在回避他,将他藏匿在潜意识的地毯之下,不让自己和别人知道。当我们被自己的罪恶、失败或痛苦逼到墙角时,大多数人都会承认自己的阴影。请注意,荣格在这里用了“拒绝”二字,这就是说,人类的邪恶和心理疾病并不是“阴影”本身造成的,而是在于“拒绝”阴影。“拒绝”是一个主观意念极强的行动,那些邪恶和有心理疾病的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他们拒绝任何罪恶感,他们不是没有良心,而是拒绝承受良心上的痛苦。

人们的心理疾病大多源自意识的失调,而不是源自潜意识。心理疾病是源自一个有意识的心灵拒绝去思考,拒绝去承受思考的痛苦。

意识会带来痛苦,同时也能带来快乐。随着你进入沙漠腹地,走得越远,你就越有可能发现那些小小的绿色,那些你从未见过的绿洲。如果更深入一些,甚至可能在沙地下发现一些潺潺流动的小河。如果再继续,或许还能够实现自己的夙愿。



|| 申明:本文摘自《少有人走的路3:与心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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