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呆呆?”我突然间觉得仿佛被抽空了气力,无助地、小心地、茫然地摇晃着面前这个仿佛已然熟睡的男子,“云呆呆?你回答我啊……”
云雪岸没有答我。
甚至,他也没了脉搏,没了鼻息,一瞬间,他竟什么都没有了。我几乎消失了感觉语言意识,无比空虚。他那样的一个美少年,曾经的吟诗作画,曾经的体贴温柔,曾经的欢歌笑语,我还未来及嫁给他,未来及与他牧马放羊,甚至未来及为他唱一支歌,他就突然地,不在了。
我不可置信地唤着他的名,云雪岸——云呆呆——老公,你可别再骗我了这回,我什么都答应你可好?这个游戏真的不好玩,你快快睁开眼,否则我再不理会你了……
可是,云雪岸仍安然地躺在那里,没有应我。而他的身体已在这春花烂漫阳光和暖的日子中渐渐冷却下去。我禁不起浑身颤抖,将云雪岸紧紧抱在怀里,嘴里喃喃地不断重复:“别,别走,别走……”
直到有人在身后唤我的名:“姑娘,终于找到你们了!”
是碧落,我迷茫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也在同时望见了我怀中的云雪岸。
碧落的脸色刹时转白,疾步奔了过来,在仔细探寻过云雪岸的鼻息和伤势后,碧落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我捉住碧落的臂:“求求你,你懂治伤的,快帮帮他,他流了好多血……”
碧落无动于衷,我有些急了:“碧落你怎么了?你还在楞什么神?再不救他他就危险了。”
碧落的眼中落下一颗硕大的泪珠,终于沙哑着声音艰难回道:“少爷他,他已经去了……”
我楞在那里,如千万雪片凝结了空气,那样伤心,却哭不出声:“你也骗我是不是?他没事的,你治不好我们把他抬回去,找最好最好的大夫来治……”
“姑娘!”碧落哭着打断我,“少爷已经去了多时,再好的大夫也都回天无力了!”
在呆住三秒后,不知从哪里来的蛮力,我默不作声地站起身,开始试图背起云雪岸,碧落忙拦住我:“姑娘你做什么?杀手可能就要找到这里,我们不能带着少爷走,那样只会全都落入他们的手中。”
我不理她,继续架着云雪岸向前挪去:“我要带他去找大夫,再迟就来不及了。”
碧落见劝不了我,只得拉着我的衣袖道:“这样好了,前边有个山洞很隐蔽,我们将少爷暂时藏匿在那里,不会有人找到的,然后我们快去和二当家会合,再请了大夫过来,也比我们把少爷抬下去要快得多。”见她这样说,我才勉强同意了,将云雪岸安置好,又找了些野草隐蔽好洞口,方才与碧落跑下山去。
半个时辰后,我见到了二叔,二叔对我一个人出现颇为震惊,刚想问些什么,碧落已上前耳语了几句,二叔的脸孔渐渐被痛苦笼罩。我没有说什么,只找到阿鲁台,嘱他寻来了先前替云雪岸看伤的大夫,拉住他就往回赶。所有人都没有质疑,只默默地跟在我后边。
不多会儿,便来到安置云雪岸的山洞。然而,洞中除了一滩殷红的血迹和一柄断箭外,竟空无一人!
众人都楞住了,云雪岸不见了,生无人死无尸,如凭空消失一般,二叔与碧落面面相觑:“是不是被杀手找到给掳走了?”
“不会的!”我痴痴望着他躺过的地方,似对别人说又似自言自语,“他没有死,我说过的,他不会死的,一定是他醒过来后没有见到我去找我了。”
没有人作声,每个人仿佛都带着怜悯的目光看我,我沉吟了一下,突然扬头笑道:“他又和我们开玩笑呢,我们现在就回村里去,他一定在新房子里等着呢!”
不等别人回应,我已抬脚向来时的路走去。
村中的打杀早已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春天,也可以这样凄凉。
新房子是寂寞的,天已暗了,房中却没有亮灯。我轻轻笼上了一支烛火在桌边,那只酒壶已撤去,换上的是翡翠白玉瓶。我重新穿戴整齐端坐床边,既然你还没有回来,我便坐在这里等你。还没有拜堂,你不可以失约的。就这样,静静地等,从日暮到天明。
他却始终没有回来。
二叔与碧落也告知,找了整晚,仍不见他的身影。
我疲惫地站起身,刚刚踏出一步,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是茫茫一片的黑暗,我看不到前路。很怕很冷很孤单,我摸索着前行,没有希望。不知行了多久,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我心头一动,不由加快了脚步。果然,有个熟悉的身影渐渐近了。
“青儿!”他回转身,还是那样淡淡温暖的笑,“脚下小心,许多的荆棘暗石。”
是他!我惊喜地抬头,我的云雪岸,那样近又那样远地站在我的前上方。我伸出手去:“云呆呆,快拉我一把,我走不动了!”
云雪岸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向我伸出手,而是为难道:“青儿,对不起,我触不到你了,我要走了……”
“走?你去哪里?”我很着急,脚下却迈不动步子,“你要丢下我?”
云雪岸爱恋地望着我,轻轻道:“以后青儿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伤心,我会在心里想着你……”云雪岸说完这番话向前望了一眼,“青儿,我必须走了,别让我担心啊……”
我一下急了,试图上前追赶,却仿佛被绊住,一下扑跌在地,再抬起眼,云雪岸已走出很远,我禁不住啜泣起来:“云呆呆,你别丢下我呀!”
云雪岸似乎楞了一下,很快又回转身,用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向前伸出,拇指、食指、小拇指伸直,中指、无名指蜷拢,最后指向我……
我几乎不能自已,望着云雪岸越走越远的背影,手足无措地不断呼喊:“云呆呆云呆呆……”
“云呆呆云呆呆!”我还在绝望地喊着,却听见有别人在唤我:“姑娘,姑娘?”
我迷朦地睁开眼,见是碧落和二叔站在床边,碧落松了口气:“可醒过来了,真是担心死了。”
“找到他了么?”我张嘴便问,迎来的却是碧落黯然的眼神,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哪儿都找不着。”
我把眼光重又对向屋顶,不再说话。碧落端来一个碟子,带着恳求的口吻道:“姑娘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多没进食了。”
见我没反应,碧落只得又说:“姑娘吃饱了才有气力找少爷不是么?若是少爷回来了,看见姑娘这个样子,不定该怎么伤心呢。”
望着碧落一夜之间憔悴的脸,我不忍再沉默下去,于是夹起一块小饼放入口中,谁知刚咬下便呕吐起来,碧落慌手慌脚又是捶背又是抹胸,豆大的眼泪也落下来,反复地说着:“姑娘你可千万别倒下去,你要是倒下去,少爷在那边也不能安心啊……”
我欠疚地捧起碧落的脸庞,替她拭去泪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碧落傻傻地看着我:“姑娘,你哭出来吧,哭出来才会没事的。”
我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想牵出一个笑容,却终于没成功:“哭?为什么要哭?谁也不能证实他出了事……”
话一出口,碧落与二叔只得暗自又摇了摇头,并不接话,我却转向二叔,声音清冷:“二叔可查出是什么人袭击我们?”
二叔叹了口气:“看情形应和之前袭击我们的人一样,但具体是何人还不太清楚。”
我扶着床沿支撑着自己缓缓站起,面无表情道:“我想出去走走。”
这条路是云雪岸带着我骑马突围的路线,这次的杀手显然武功更高一筹,且行动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一旦得手便全身而退,因此死伤的尽是自己的弟兄,而对方偶有受伤者也很快被同伴带离现场。我转了几圈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正准备再向前寻一寻,脚下却踏到了一个硬物,硬物躺在草丛中,显得很不起眼。我弯腰小心的拾起,见是一块象牙制的牌子,上书一个“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