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昆道长 第三章 桃园里的女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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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施展法术逼出了藏在水井里的女鬼,那女鬼蓦然出现在我眼前,她身体前倾,面目狰狞,眼睛里露出两道凶光,很显然她被我的举动激怒了。

她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你是谁?”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气,一股强大的阴气向我扑来,直吹得我手臂发冷。

我盘腿坐定,并不作答。我挥动着手中的拂尘,引导一股气流向她飞奔而去,她被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彼时她的身体扭转向一边,她头发凌乱,衣服被胡乱地吹起,俨然一副窘态,完全没有刚才的威风。

她猛的回过头来,那脸色更显惨白了,她的周围正有一团白色的阴气在迅速的升腾。

她横眉倒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身体里发出近似于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她恶狠狠地抬起了右手,尖尖的手指如同鹰爪,白亮如雪,那手臂越伸越长,好似一个弹簧,她的脸严重变形,血盆大口像是一个黑黑的无底洞,她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直冲我而来!

她要和我拼命!

我从腰间摸出伏鬼令牌,将其正对女鬼,厉声喝道:“对面的女鬼休要造次,我乃南昆道长,你已种下孽果,伤及无辜,如不速速醒悟,我必定将你就地正法!”

伏鬼令牌上嵌有三色宝石,我默念咒语,红黄蓝三道霞光瞬间射出,那霞光旋转交错,在我面前形成了一轮一轮的光圈,将那女鬼牢牢的罩在其中,三色光圈看似柔弱实则威力巨大,它是对付鬼魂的不二法门。三色光圈掀起了一阵风浪,将周围的桃树吹的沙沙作响。

女鬼惨叫一声,一转眼变回了原形,退回到了井沿上,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右手本能地挡在眼前,她不住地连声求饶:“道长饶命!道长饶命!……”

她声音颤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凌厉和蛮横,取而代之的是寻常女子的娇弱和无助。正在这时她怀里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声音清脆响亮,在深夜里异常刺耳,显然是因为三色霞光误伤了他。女鬼狼狈不堪,她强忍苦痛,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孩子。

我连忙收了法力,光圈很快消失了,水井附近随之暗淡下来,桃树上的树叶停止了摇摆,四下里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女鬼晃了晃脑袋,缓缓抬起了头,她向我投来一瞥,她的神情不再焦灼,硕大的眼睛里多出了几分淡然。

我将拂尘搭在手臂上,冲她喊话:“对面的女鬼你听好,速速报上名来!”

“小女子家住姑苏城外,姓沈名思青。”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向我飘来。

我一愣神,她说话的方式并不像普通人,莫非?

“沈思青,我来问你,你多大年纪?生于何年?何时化作鬼魂?”我继续问道。

沈思青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长,实不相瞒,小女子生于乾隆十三年,乾隆三十一年突遭变故而亡,奴家深埋地下已有两百余载,近日重获自由,才得以重见天日。”

听完她的话我陡然打了一个激灵,按照辈分来算,我喊她老奶奶都不为过,从业以来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年长的鬼魂。

通常人死后鬼魂在只在人间停留7天,之后便进入鬼门关投胎转世,开始另一个轮回,那些未能及时入得鬼门关的孤魂野鬼大都在荒郊野外游荡,被隔绝在三界之外,饱受颠沛流利之难,尝尽沦落煎熬之苦,最终将魂飞魄散,郁郁不得善终。

然而我眼前的这个女鬼竟然在世上存活了200多年,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了弄清原委,我只能和她慢慢周旋。

我又问她:“沈思青,你为何会被埋在地下如此之久?你为何不去转世投胎?你不投胎也就罢了,你为何要把孩子留在身边阻止他进入轮回?”

沈思青听罢,没等说话她就“嘤嘤”地哭出了声,那声音在深夜里显得异常悲凉凄惨。

哭了一会儿,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小女子是姑苏城外安阳镇人氏,家父经营布匹生意多年,家境殷实,在镇上算得上是响当当的大户。我是家中的幼女,我自幼深得父母宠爱,我的所有奢求他们无不想方设法满足,因而我一直过着衣食无忧,开心快活的日子,可是这样的日子因为我的出嫁彻底改变了。”

她拍着怀里的孩子,语调变得缓慢而低沉,她继续说道:“我16岁那年嫁到了姑苏城内,夫君是姑苏城茶庄钱老板的大公子,钱老板和家父是世交,他们在生意上多有来往,我能够嫁入钱家算得上是一桩美事。

在我之前我的夫君已经娶妻,那位大奶奶是姑苏城知县之女,她相貌丑陋,脾气古怪,她依仗知县的权势在钱家作威作福,目中无人,可是她成亲三年竟没有为钱家产下一男半女,钱家为此大为苦恼,家父将我许配给钱公子就是希望我能够为钱家传宗接代,以此在钱家站稳脚跟,可是他的如算盘打得再精明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他分明是将我推向了火坑……”

沈思青低着头又哭了一阵子,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了暴戾之气,她变得异常安静,坐在那里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小媳妇,正在喋喋不休的哭诉着自己的不幸,我安静地听着,并不搭话。

她接着说道:“自从我嫁入钱家,大奶奶视我如同仇敌,她对我表面上友善,妹妹长妹妹短的亲热的不得了,还会时不时的给我送些美食锦缎,可是她在背地里却动了不少歪心思,说了许多挑拨离间的坏话,就连我和夫君同房她都想方设法阻拦,极尽争风吃醋之能事,有几次我们夫妻二人都已经睡下了,她从中作梗,硬生生的将夫君坑骗到她的住所,想来真是可恶至极。还好我的肚子争气,四个月后我有了身孕,这虽然是件好事,却因此埋下了祸根。”

说到此处,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她的牙咬得咯咯响,身体也有些颤抖,我隐约料到了事情的结果,只等着她亲口把这件事讲出来。

“钱家上下知道我怀有身孕后无不欢欣鼓舞,相公对我更是关心备至,他几乎每晚都在我的住所休息,丫鬟婆子们对我也倍加呵护,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阻挡悲剧的发生。

自从我怀孕后大奶奶对我一反常态,她经常以各种理由发难,并对我恶语相向,我忍气吞声不与她计较,谁知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她竟然指使下人在我的饭食里下毒,我因此引发了大出血,好在孩子命硬,挺过了那场灾难,从此夫君差人专门为我开灶做饭,直至孩子顺利生产。

我产下的是名男婴,钱家老小乐不可支,俗话说母以子贵,我因此到了相应的礼遇,我在钱家的身份和地位比以前更胜一筹。谁料想灾祸随之而来,就在孩子满月的那天晚上……”

她仰头长叹,她怀里的孩子像是听懂了似的,“咿咿呀呀”的随声附和着。

“孩子满月那天钱家宴请了许多远近亲朋,家中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好不热闹。酒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席间我公公和夫君因为高兴喝得酩酊大醉,大奶奶托病无法出席,我不得不在宴席上强撑场面。

晚上酉时,当我回到住所看望孩子时我发现屋里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那人正用被子捂住了我孩子的脑袋,孩子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我发疯似的扑了上去,可是他人高马大,我很快被他制服,他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不多时我也没有了呼吸,就这样我们娘俩断送在那歹人之手,一桩喜事转眼间变成了丧事,喜酒没喝完钱家便乱作一团,我的夫君见此情景差点断了气。

不出意外,那歹人是大奶奶差遣来的,他本来是冲着孩子而来,岂料半路撞上了我,他一不做二不休顺带将我灭口。后来官府派来了衙役,可是这个案子查来查去最终成了无头冤案,这是大奶奶的知县爹爹惯用的伎俩,唉!官府里有人便可以通天,平民百姓哪里奈何得了?”

“既然你成了冤死鬼,转世投胎就好,难倒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听完她的哭诉,我适时地问了一句。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道长有所不知,小女子并不是不想转世投胎,这其中另有隐情。

那日被害后其实我并没有死去,只是昏迷而已。第二天钱家便将我们娘俩发丧,一路上车马颠簸,加之发丧队伍吹吹打打,我在棺材里慢慢苏醒过来,下葬时我哭闹不止,下人们大惊失色,有胆大者将棺材盖开启,我伸出右手,企图爬出棺材,岂料他们重新将棺材盖扣紧,我因此断掉了三根手指。”

我看了看她右手上露出的森森白骨,同情的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道:“有人将此事禀报大奶奶,大奶奶下令说这是诈尸,是不祥之兆,如不及时破解必遭大难。她命人将湿草点燃,悉数扔进了棺材里,而后将棺材草草掩埋,就这样我被他们活活折腾而死。

那大奶奶许是怕我化作厉鬼报复于她,她请来了一位道士,将我们娘俩的牌位锁在一个锦盒里,并用虎头镇压,他将那个锦盒沉于钱府内的一口水井中,故而我们娘俩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我们娘俩在那口水井里一呆就是两百多年……”

道士的法术可以救人同样也可以害人,我眼前的这个女鬼就做了不良道士法术的牺牲品,她的故事真的可悲可叹。

我又问她:“既然你被法术镇压,为何能从水井里脱身?”

“前几日此地突降暴雨,附近的河道发生决堤,洪水淹没了周围的桃园,有两条红鲤鱼游入了这口水井,我们母子是附在红鲤鱼的身上才得以从锦盒中逃脱。”

我恍然大悟。这个女鬼离奇的身世正是她仇恨的来源,水井附近之所以会有那么多枯死的桃树和杂草,正是因为她身上的戾气和怨念相当深重。

我挥了挥拂尘,应声说道:“你们母子都是可怜之人,既然你们得以解脱,在这世上你们还有什么诉求?”

她沉默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回答:“我的仇恨虽然深海深,可是时过境迁,现如今我又能找谁去报仇呢?大奶奶一生没有子嗣,她被钱家排挤,孤老终生,这也算是报应。我在这世上早已没有其他心愿,只求能够早日超脱……”

“既然如此,我可以助你了却心愿,尽早踏上轮回之路。”说着我取出了盖有红布的瓷坛,劝她道:“你们母子暂且委身于这瓷坛内,择鬼门关大开之日我为你们做法,送你们远行。”

随后我掀起了瓷坛上的红布,沈思青迟疑片刻,很快她们母子化作一团青烟,飘进了瓷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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