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震海:从山西溃坝到这次的毒奶粉事件,无数的矿难、无数的假药、无数的假食品,太多的事情让我们在沉痛之余要问一个问题,中国到底那些环节出了问题?
中国人缺乏纯粹信仰 社会充满唯经济主义导向
胡星斗:中国人没有一种纯粹的信仰,他有的也只是对经济利益的信仰,因此我们现在整个社会都是一种唯经济主义的导向,我也经常听到官员说,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你只要把经济搞上去,你只要把财政收入增加了,那你就是一个好官员。
邱震海:这是一个长期的现象,但是我想问的问题是,您认为这种现象是可以很快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慢慢的富裕和成熟是会过去的,还是如果我们现在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以后会不断的严重,哪怕经济发展了。
无宗教信仰缺乏畏惧之心
胡星斗:这个问题是一个很久的问题,而不是一个短暂的问题,一个没有纯粹信仰的民族,中华民族是几乎没有多少宗教的信仰,没有畏惧之心,天不怕地不怕。
邱震海:但是中华民族没有信仰应该在以前,中华民族在历史上,佛教和道教的信仰当然比不上基督教和天主教,这本来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问题,但您认为现在为什么会更加严重?
无信仰 中国人天不怕地不怕
胡星斗:现在传统的那些信仰也已经衰落了,而现在人们没有一种超越世俗的某种信仰,所以中国人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择手段,有些人他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
邱震海:有关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这个问题,让我们请出新加坡的杜平,另外一个是在香港的法国人类学的教授于硕。
杜平先请教你,刚才胡星斗先生说天不怕地不怕是由于中国人没有信仰,您认为从信仰或者是从宗教入手是唯一的切入口?唯一的方法吗?还是有其他的方法?杜平?
中国完善仍寄望于体制
杜平:宗教信仰这些可能会有所积极作用,但是不能指望这些,不能把整个国家的前途和他的运作寄托在某一个或某几个信仰当中,他必须有这种体制。我觉得现在中国出现的问题是政府、司法和资本这三者之间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太清楚的关系,非常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政府、司法、资本三者关系混乱
杜平:剩下的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没有权势、没有权力,反而是在政府、司法和资本这三者的联手压制之下,非常庞大,但是又没有能力、没有力量的弱势的大多数。所以我觉得是,从理论上讲,当然大家都可以说要政治改革、体制改革、加强监督等等,但是比较空虚。
我们能够着手的地方是在于,我粗浅的看法,不一定准确,就是要把政府和司法、资本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搞清 楚,就是说政府必须像政府的样,司法必须司法,资本就是你要是自己出,否则的话,你不清不楚,然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然后你又需要我,我又需要你,结果就 会导致相互牵制,相互影响,相互保护。
你看现在很多的一些人为的突发事件,都有这种问题,相互牵制,然后大家都不想公开,都想隐瞒,对对方的怎么样作出决策,我也可以影响你,然后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保护你。
欧洲工业化依然保持神圣性
于硕:我很欣赏大家刚才提到的观点,我想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当时如果我们从时代来看,当时的事件是 一个英雄主宰的世界。如果在这之前,中世纪,我们把它定义为神圣的世界的话,神圣向英雄过渡的这个阶段,保持了一种神圣性。这个神圣性可以体现在宗教这一 方面,也可以体现在自我的、内在的这种取向。
欧洲早年与今天中国不可比
于硕:所以欧洲的这种现代化的过程是血淋淋的,但是它是一种英雄的、征服的、公开的,带有被公众和世界承认的这样一种进军性的、开发性的,向自然征服的理性主义,至高无上的这样一种精神展开的。但是像我们现在的这种事情是不可比的,完全不可比。
邱震海:你刚才提到不可比,也提到神圣性的问题,你能不能就神圣性再继续谈一下你的观点?欧洲人当年的神圣性来自何方?它这个神圣性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跟今天的中国有什么样的差别?
中国当今发展缺乏精神准备
于硕:是这样,整个历史我觉得中国目前这个问题,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精神上的准备,这个准备在西方做的 应该是循序渐进的。首先是在我们大家都知道的文艺复兴运动,它给人足够的精神上自由的准备,接下来才有这种宗教改革,所有的宗教大家都知道它是爱人,是由 出埃及走向了一个自由之地,所以它给人准备了一种要走向自由的这种理念。
文艺复兴后的欧洲精神准备
于硕:接下来的政治革命,我觉得1688年的英国革命、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给我们整个的欧洲发展 制造了政治体制上、法制的基础。接下来还有我们大家都熟悉的新的,刚刚提到的新的民主主权国家的成立,所有这些都使得人们在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当中,没有 跟自己文化的命脉和宗教信仰的这种神圣性的命脉分开。
欧洲政治革命奠定法制基础
于硕:尽管宗教本身已经通过文艺复兴、启蒙运动一直到最后的这种科学主义甚嚣尘上走到它的反面,在今天我们看到它无数的弊病,使得各个宗教的神圣性被打破了。
于硕:所以尼采说上帝死了,可是神圣性被深层的保留下来了,我想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缺少对我们传统神圣性的保留,因为我们有一个去中国化、去传统化的,从五四以来的这种对自我神圣性的打杀。
“去传统化”致中国神圣性丢失
邱震海:好,胡教授,您刚才谈到除了信仰之外,还有一个法制建设在中国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胡星斗:目前这个在中国法制建设方面还是人治的部分更多,因此我们这些体制是经常出现问题,针对这次这个事件,我认为主要是两个方面的问题。
缺少必要新闻监督
胡星斗:第一个方面缺少必要的新闻的监督,很多的信息还是没有充分的公开,因此就酿成了更大的后果。我们这个形式上的、马后炮式的监督,或者是叫做痛打死老虎。
胡星斗:另外我们还缺乏自下而上的公众的监督,我们现在所惯用的只是一种事后的、行政性的一种官员的自上而下的监督,而且由于我们的公安调查这方面也不太独立。
于硕:我认为应当让独立的外省的公安去调查这样的一些问题,我们的司法在某些问题方面也不太独立、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