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灰鸽子”和网络黑帮

从今年2月开始，我陆续接到好几个朋友的电话抱怨，说自己电脑中的资料被偷盗。其中一个好友竟然被人偷拍了裸照放到了网站上。之前也有过朋友告诉我丢QQ号码什么的，不过双方都没有在意。

我在杀毒行业已做了5年。5年前，我是一名医生，但由于极度热爱计算机而加入了一家软件厂商，成为一个反病毒工程师。其实反病毒工程师和医生是一样的，都是悬壶济世。一个是在现实世界中救人，一个是在虚拟世界中救人。

这个偷人电脑上东西的“贼”就叫做“灰鸽子”。这个病毒其实我早有耳闻，之前我圈内的同行们一直将它列为年度毒王。

3月12日，我在自己的博客中开始对“灰鸽子”进行解密。作为一个虚拟世界中的“医生”，我需要提醒这个虚拟的世界，这里有一个小偷和抢劫敲诈犯，它的作案过程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我要告诉这个虚拟的世界，这个小偷长什么样子，它是怎么实施偷盗和敲诈的。

很快我就发现，原来在虚拟世界中被偷过东西的人确实不少，我的博客的访问量一下子突破了2万。但在3月13日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自己是 “灰鸽子”的人，并且建议我不要乱写乱说。此时，我的其他同事们已经研发出了对这个隐形的贼的有效抓捕办法。我明白，这种警告不仅仅是针对我的，也是针对我的同事们的。

我开始去调查这个“灰鸽子”，调查是从自己使用“灰鸽子”开始的。之前我做的工作就是在论坛里、网站上、QQ群中监控各种漏洞，发现并收集各种病毒、木马等样本，并把这些样本交给我的同事们。

事实上，我的同事们早在2月25日就已在通宵达旦地研究“灰鸽子”了。这些反病毒精英们分成了黑白两方，做“灰鸽子”攻防演习。黑方扮演黑客、病毒攻击一方，用海量“灰鸽子”变种样本攻击白方。白方则扮演处于防御状态的用户，用各种方法抵御进攻，查杀变种样本。

有人说，强盗总是比警察厉害。因为他们在公共场所可以随意开枪，而警察拔枪时却总在担心会不会误伤群众。而我在使用“灰鸽子”控制我的另一台电脑的过程中，我从互联网上了解到更加触目惊心的情景。

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中，每一个人都可能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这个“灰鸽子”软件的使用者卖来卖去。如果这个人电脑上有价值的东西多，那么卖的价钱就好；如果有价值的东西不多，卖的价钱就低。有1分钱一台的还有5块钱一台的。有人一天晚上能抓来3000台电脑―――这些被控制的电脑就叫做“肉鸡” ―――然后再按1块一台的价格把控制权卖出去，一天晚上就能获得3000块。这种层层控制、纠葛不清的利益关系让“灰鸽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还有它偷来的一些私密信息包括聊天记录、文字、视频等都被卖来卖去，或者被人放到网络上集体欣赏。

这让我极度 地震惊。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对病毒的想象，也明白了打电话向我哭诉的那个朋友的心情。

为了更了解“灰鸽子”所构建起来的这个庞大的帝国中的秘密，我在百度贴吧上找到一个买卖“肉鸡”的QQ群号码，而这样的号码多得不计其数。我加入了这个名叫“黑帮38组”的QQ群卧底。这个群里的成员已经发展到快接近200人的上限。进入QQ群，群公告中赫然写着这样的帮规：

“本帮立志于利用黑客技术赚钱的研究，在本帮学习后，要为本帮服务。即：学习时是免费的，但在你取得收入后就应该报答黑帮，每天上交你的收入的 15%，具体数目按当时通知为准。如有没良心的不交我们只能说很遗憾了。不知报答者必死！帮里将向你提供各种黑客工具，不得外传。本帮主要提供挂分赚钱的方法，只要外网的加入。”

这中间所指的挂分赚钱，就是指只要是“黑帮38组”的成员，他们任何一个人发展的“肉鸡”，帮主都要往“肉鸡”中装一个点击广告的插件，让“肉鸡”不停地点击国外广告，点击一次帮主就可获得0.3美金。

在卧底的过程中，我听到了更多关于“灰鸽子”木马帝国骇人听闻的内幕。“黑帮38组”群里一个“灰鸽子门徒”曾经问我，你知道什么叫远程看现场么？我说不知道。对方说：“SB，这是现在的流行语。装上‘灰鸽子’，好多‘肉鸡’经常整夜挂机玩游戏，你就可以远程开启摄像头，看两口子现场啊，还有声音，刺激得很，要不要我们经常交流一下相互的视频啊？”

当我们的专杀就位后，我们的网站遭到了上万台被控制的“肉鸡”的攻击。

3月21日，“灰鸽子”工作室正式“关门”，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就在“灰鸽子”工作室“关门”两天后，一篇帖子赫然出现在我眼前：4月1日集体对金山发动攻击，特此通知！

较量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