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停在那年兰州的雨

世界停在那年兰州的雨_第1张图片

缠绵两三日的小雨,硬是把漠北变成了江南。翠色如染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氤氲的雾气,让不远处的兰山缥缈遥远。

我记得山城的初秋似乎就是如此。空气中也是这种湿濡的味道,那意境宛然贺敬之的诗“云中的神啊,雾中的仙”。

昨天去安宁给各大高校送杂志,车走在空寂少人的滨河路上,雨中迷离的街景和黄河边日日招摇的垂柳,竟然让这个城市平添了许多风情。

三年了,我彷佛是第一次认真欣赏这座城市。习惯了灰尘漫天,习惯了喧闹叫嚣,这蓦然的干净和宁谧,总让人感觉不适应。

司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西北小伙,说话粗声粗气,笑起来一口被烟熏染的黄牙,浓重的定西口音,我要很费力才能听清他的话。到西北师大的时候,雨忽然像珠子一样倾泻而下,看着车里堆得山一样的杂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要推开车门下去提书,他慌忙摆了摆手,示意我别下车,“尕姑娘,$^$%&^&!@#……”虽然我只听明白了三个字,但我还是坐着没动。等他们把书搬完,我清点了一下数目,让负责人签个名字便over了。

于是,我的工作忽而就变成了如此简单的活计。看他们在雨中小跑着来回搬书,我的心暖暖地疼着。那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对你的好,总能让你万分感念。

那个大大咧咧的小伙儿,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事情,边开车边吼着庞龙的歌“我想着你的美,我想着你的泪,想着我陪你喝的苦咖啡……”在校园里,看到对面走过来的漂亮姑娘,他会故意按一下喇嘛,然后在美女被吓得花枝乱颤之时,得意地吹个口哨。

我在看破了他的诡计之后,吃吃地笑他,他也跟着我笑。

雨时大时小,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下午两点多,那一车书才送完,我们在理工大门口的一个小店里吃牛肉面。来兰州那么久,我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牛肉面,就连食堂的牛肉面都要比这好很多。无奈我们早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依旧吃得风生水起。

他的面里放了加量的红油辣子,碗里是一片红火,我诧异刚出锅的面他竟然不觉烫嘴,吸溜吸溜,三下五去二就干掉了一碗面。吃完后打着饱嗝,满足地抹着嘴巴,脸上憨厚的笑再一次如阳光,洒进了我的心里。

很多时候,我们只能从别人的眼里,看到自己的生活。我们总觉得,自己过得大概是世上最糟糕的一种生活,比挤地铁还要糟糕,比论文写不出来还要糟糕,比找不到工作还要糟糕,比三十岁单身还要糟糕。

并不曾知道,迎面与你擦肩而过的某个人,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不堪。

我高中时候的女朋友,武大的高才,毕业之后踌躇满志地跟着男友北上,准备在北京闯出一番天地。五一的时候,去北京看她,假期还在加班,眼角难掩的疲惫让我心疼唏嘘。她牢骚着IT行业激烈的竞争,跟我抱怨自己不如卖白菜的。

即便进京一年半,她已经在五环的苹果园按揭拥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其实,以他们两个人的能力,去一个二线的城市发展,现在肯定过得得意洋洋,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卖命。

但是,你看北京地铁里那些年轻张扬的面孔,有哪一个是甘心平凡生活的?那种皇城跟下的优越感,让他们也会像真正的北京人一样,动不动就我们北京怎样怎样,尽管他们口里的北京跟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那个怎么说起来都绝不是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那里闷热堵车高房价,情感又淡漠又混乱,却让千万人挤在一起,挣钱,挣命,挣一张纸。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欲望磅礴的表情,却被华丽地包装成理想的模样。

这就是我不喜欢北京的原因。

我宁愿在西安,或者太原这样温暖的城市里,不必租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或是左边听叫床右边听鼾声的隔断房,也不需要每天步行转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耗费两三个小时在上班路上,更不至于只吃得起煎饼和方便面一直吃到吐。

就算我只能住在城中村逼仄的民房里,跟大妈一起讨论菜价和猪肉,跟小贩计较买苹果时多要的两毛钱。

我却可以背着双肩包,带着扭捏的小忧伤,度过无数怡然自得的小光阴。看路边的杨树与榆树吐穗发芽,初夏的隔离带中冒出一些粉红色的蔷薇花,小服装店橱窗里打扮花枝招展的模特儿。

我只想行云流水过一生,纵然别人风波四起,劲浪不止,我只愿抓住人生最可爱的一撒手的当儿,在这个婆娑世界里,静悄悄地做人,像早晨一样清白,不虚晃时光,不辜负自己。

我也总有一天,会忘记那个男孩一闪而过的温柔的脸,遇到一个绚丽的人,让所有人都成为浮云。

也许,这个世界上,谁没有了谁都会照样过下去,日头将依旧东起西落,树红树绿,寒交暑,昼替夜,聚复散。

只是偶有一时半刻,窗外的花凛冽盛放,时钟嘀哒,或是风飘摇着从窗前过,寒鸦枝头无由惊起。我端坐,思潮洄涌,恍惚记起我们也是曾有过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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