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眉谣》钱塘徐士俊野君
一、鸳鸯
鸳鸯飞,荡涟漪;鸳鸯集,戢左翼。年几二八尚无良,愁杀阿侬眉际两鸳鸯。
二、小山
春山虽小,能起云头;双眉如许,能载闲愁。山若欲雨,眉亦应语。
三、五岳
群峰参差,五岳君之;秋水之纹波,不为高山之峨峨。岳之图可取负,彼眉之长莫频皱。
四、三峰
海上望三山,缥缈生烟采。移作对面观,光华照银海。银海竭,三峰灭。
五、垂珠
六斛珠,买瑶姬。更加一斛余,买此双蛾眉。借问蛾眉谁与并,犹能照君前后十二乘。
六、月棱
不看眉,只看月。月宫斧痕修后缺,才向美人眉上列。
七、分梢
画山须画双髻峰,画树须画双丫丛,画眉须画双剪峰。双剪峰,何可拟。前梅梢,后燕尾。
八、涵烟
眉,吾语汝,汝作烟涵,侬作烟视。回身见郎旋下帘,郎欲抱,侬若烟然。
九、拂云
梦游高唐观,云气正当眉,晓风吹不断。
十、倒晕
黄者檀,绿者蛾,晓霞一片当心窝。对镜绾约覆纤罗,问郎晕澹宜倒麽。
附《十髻谣》
一、凤髻(周文王时一名步摇髻)
有发卷然,倒挂么凤。侬欲吹箫,凌风飞动。
二、近香髻(秦始皇时)
香之馥馥,云之袅袅。目然天生,膏沐何须。
三、飞仙髻(王母降武帝时)
飞仙飞仙,降于帝前。回首髻光,为雾为烟。
四、同心髻(汉元帝时)
桃叶连根,发亦如是。苏小西陵,歌声相似。
五、堕马髻(梁冀妻)
盘盘䯼髻,堕马风流。不及珠娘,轻身坠楼。
六、灵蛇髻(魏甄后)
春蛇学书,灵蛇学髻。洛浦凌波,如龙飞去。
七、芙蓉髻(晋惠帝时)
春山削出,明镜看来。一道行光,花房乍开。
八、坐愁髻(隋炀帝时)
江北花荣,江南花歇。发薄难梳,愁多易结。
九、反绾乐游髻(唐高祖时)
乐游原上,草软如绵。婀娜鬟多,春风醉眠。
十、闹扫妆髻(唐贞元时)
随意妆成,是名闹扫。枕畔钗横,任君颠倒。
【注说】
1.钱塘徐士俊野君
明时杭州府钱塘人,原名翙(huì),字三友,号野君。工词、乐府、杂剧、书画。
2.年几二八
年纪十六。
3.无良
没有丈夫。古时女子称自己的丈夫为“良人”。
3.阿侬
古时吴人的自称。
4.春山
春日山色黛青,因喻指成年女子姣好的眉毛。
5.海上
指海边。
6.银海
银色的海洋,道家、医家以此称人的眼睛。
7.乘
古时计物以四为乘,十二乘即指三辆车。
8.绾约
盘绕成结。
9.纤罗
细薄透气的丝织品。
10.晕澹
即晕淡。
11.倒挂么凤
即绿毛么凤,指一种鸟,体形比燕子小,羽毛五色,每至暮春喜采桐花,故又称桐花凤。
《事物异名录·禽鸟·桐花鸟》:“桐花鸟即东坡词所谓倒挂绿毛么凤也。一名收香倒挂,又名探花使。”
12.膏沐
古时成年女子润发的油脂。
13.䯼(jiū)髻
脑后头发盘成的髻。
14.春蛇学书
即“春蚓秋蛇”的典故,语出《晋书·王羲之传论》:“(萧子云)仅得成书,无丈夫之气,行行若縈春蚓,字字如绾秋蛇。”
15.行光
水中内烁的光影。
16.颠倒
即颠龙倒凤。
【今译】
一、鸳鸯眉
即八字眉,因其双眉形似“八”字而得名。眉尖上翘,细而浓;眉梢下撇,广而淡。唐·宇文士及《妆台记》:“汉武帝令宫人扫八字眉。”后历代相沿习,尤盛行于中、晚唐时期。
鸳鸯鸟飞,荡起涟漪;鸳鸯鸟聚,收敛左翅。年满十六仍然没有找到丈夫,使我极为忧愁双眉如“八”。
二、小山眉
又名远山眉,细长而舒扬,颜色略淡,清秀开朗。
姣好的眉毛虽然细淡,可是能够舒展若云状;双眉黛青色如望秀丽远山,能够承载无端无谓的忧愁。山那边如果即将下雨,眉这边也应该有所回应。
三、五岳眉
遍查典籍略无记载,只好妄加猜度:所谓“五岳眉”,肯定不是把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这五大名山的形状通过小小的双眉描绘出来!一种可能是借由眉形展现出五岳各自的特点,即泰山之“雄”、华山之“险”、衡山之“秀”、恒山之“奇”、嵩山之“绝”,雄、险、秀、奇、绝或许就是“五岳眉”的显著特征;另一种可能是由五行、五方、五色的对应关系演化而来。木-火-土-金-水,东-南-中-西-北,青-赤-黄-白-黑,依序一一对应。由此,“五岳眉”或许是由青、赤、黄、白、黑这五种颜色描绘而成。
诸多山峰有高有低,五岳是它们的主宰;明澈如镜的水面泛起涟漪,不是因为高山的陡峭庄严。为使五岳之特色得以展现,保持眉形之优点不要蹙皱。
四、三峰眉
遍查典籍略无记载,只好妄加猜度:“三峰眉”应该形如三座山峰,神似书法中被艺术性拉长、压低的“山”字。
身处海边遥望三座山峰,高远渺茫各色烟气升腾。挪步正前观赏,光辉闪耀夺目。宛若银色海洋的双眼一旦闭上,“三峰眉”形态即刻随之消失。
五、垂珠眉
所谓“垂珠眉”,形如悬挂的珠串而略下垂,稀疏若线处似断实连,圆滑若珠处堪堪有坠落之势。
欣然拿出六斛珍珠,买下堪比瑶姬之美的女子。索性再花费一斛多,买下两位容貌秀丽的女婢。我问天下何物能与她们的垂珠眉媲美,众人说世间无匹竟能照亮您的三辆车。
六、月棱眉
又名却月眉(月眉),俗称弯月眉,其形如上弦之月,眉尖与眉梢较尖细,中部宽厚而浓密。
欲说眉形之妙,只须抬头望月。好比吴刚持斧整修广寒宫,不慎留下形如上弦的缺憾;嫦娥遂将此神物赐予人间,因而方能化作美女月棱眉。
七、分梢眉
眉尖细而色浓,眉梢广而色淡;因眉梢分叉而得名。
画山应画两座雄伟高峰并立,画树应画一对分叉密枝丛生,画眉应画一双形如剪刀山峰。分梢之眉,如何比喻。眉尖如寒梅细枝,眉梢如飞燕尾羽。
八、涵烟眉
又名逐烟眉,形如烟气横飘,朦胧幻忽。
眉,我对你说,你化作烟气缭绕,我在旁暗自观赏。你转身碰见情郎随即放下珠帘,情郎想要拥抱,我依旧如烟不动。
九、拂云眉
又名横烟眉,高悬飘忽,如云似烟。
睡梦中游历高唐观,双眉恰好面对云烟,晨风轻拂吹之不散。
十、倒晕眉
花瓣通常近萼处色深,至瓣尖渐浅。若近萼处色浅,至其末反深者,称为倒晕。由是,“倒晕眉”的眉尖处应色淡,而眉梢处则色深。
眉尖色如檀树淡黄,眉梢色如飞蛾浓绿,眉形中间又色如一片朝霞。对镜盘绕发髻成结,并包上一块细薄透气的丝巾,含羞笑问情郎,我所画之倒晕眉渐次浓淡,好看么。
附录《十髻谣》一篇
一、凤髻
即将头发挽结梳成凤形,或在髻上饰以金凤,属于高髻。
唐·叚柯古《髻鬟品》:“髻始自燧人氏,以发相缠而无系缚。周文王加珠翠翘花,名曰‘凤髻’,又名‘步摇髻’。”
叚(xiá):姓。
步摇:古时成年女子附在簪钗上的一种首饰。
你发髻柔弱,好似桐花凤。我将要吹奏箫管,你的凤髻乘风舞。
二、近香髻
即朝云近香髻,将发分股拧盘,交叠于顶。
香气浓郁,云雾腾绕。容貌天然生成,何用油脂润发。
三、飞仙髻
绾发于顶,呈飞动状。
唐·王睿《炙毂子杂录注解》:“汉武时,王母降,诸仙髻皆异人间。帝令宫中效之,号飞仙髻。”
会飞的仙人王母娘娘,下凡来到汉武帝眼前。事后回想其发髻光彩,好像云雾又好像烟气。
四、同心髻(汉元帝时)
将头拢至顶,挽成一个圆形,类似如今的“花苞头”。
清·陈梦雷《明伦汇编闺媛典闺饰部》:“汉元帝宫中有百合分髾髻、同心髻。”
桃叶与其根联系紧密,女子与其发髻同此理。苏小小西陵结同心髻,李贺作《苏小小墓》。
五、堕马髻
亦作坠马髻,因将发髻置于一侧,松垂呈似堕非堕之状,故名。
《后汉书·志·五行一》:“堕马髻者,作一边。……始自大将军梁冀家(指梁冀之妻孙寿)所为,京都歙然,诸夏皆放效。”
脑后头发盘成的髻曲折回绕,其中的堕马髻风韵美好动人。然而比不上当年美艳的绿珠,可惜她为孙秀所逼坠楼而死。
六、灵蛇髻(魏甄后)
一种样式新颖、不断变化的发髻。
元末明初·陶宗仪《说郛》:“甄后既入魏宫,宫庭有一绿蛇,口中恒有赤珠,若梧子,不伤人。人欲害之。则不见矣。每日后梳妆,则盘结一髻形于后前。后异之,因效而为髻,巧夺天工,故后髻每日不同,号为灵蛇髻。宫人拟之,十不得一二。”
春蚓秋蛇,灵蛇献髻。洛神轻盈,如龙飞去。
七、芙蓉髻
形如荷花或木莲的一种发髻。
元末明初·陶宗仪《说郛》:“晋惠帝令宫人梳芙蓉髻,挿(古同“插”)通草、五色花。”
画眉如春日山色黛青,明镜之上尽显其姣好。起身时水中内烁光影,所梳芙蓉髻比花更美。
八、坐愁髻(隋炀帝时)
将发拢住,往后拢结于顶,再反绾后随性散垂。
元末明初·陶宗仪《说郛》:“炀帝令宫人梳迎唐八鬟髻,挿翡翠钗子,作日妆。又令梳翻荷鬓,作啼妆;坐愁髻,作红妆。”
长江以北花正开,长江以南花已谢。头发少难以梳理,忧愁多容易郁结。
九、反绾乐游髻
将发拢住,往后拢结于顶,再反绾成柔软环状。
清·陈梦雷《明伦汇编闺媛典闺饰部》:“高祖宫有半翻髻,反绾乐游髻。”
乐游苑的地上,草柔软如蚕丝。发髻婀娜多环,使得春风醉眠。
十、闹扫妆髻
形状繁杂,随性卷曲盘绕而成。
唐·叚柯古《髻鬟品》:“贞元中有归顺髻,又有闹扫妆髻。”
任情适意盘发,名为闹扫妆髻。枕旁卸下钗佩,任由情郎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