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困境

男人的困境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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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兼职的时候听了一个老男人的故事,便忍不住想写点东西。

有些事情真的经不起回忆,那破碎的记忆里,总藏着让人无可奈何的悲伤。

小时候我比较皮,上树掏过蛋,下水捉过鱼,满山追狗跑,没事就撵鸡。身上磕磕碰碰的也不在意,终于有次狠的来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街上玩儿的最嗨的大哥呼朋唤友,带着几个小弟坐上了一辆狭小的三轮车,我一时心痒,扒着车屁股追了好几步路硬挤上去了。

当时还吐槽大哥,你这种小三轮,还没拖拉机开的快。

彼时最爱的游戏就是在开动的拖拉机后面,跟个铁道游击队似的扒车,不仅屡教不改,更是越挫越勇,一分钟爬不上车的都不能算合格的街(gai)子。

三轮车前的哈哈大笑,车子在大笑声里不断疾驰,我们一群小鬼在桌子大的车斗里唔呀唔呀的尖叫。现在想来,八个人挤一辆三轮车,真的都是牛犊子。

很快三轮车要出街头了,那头便是泥泞的乡村路,大家一起约好准时跳车,至于开车的老大?哈哈,自求多福。

忽然,车身一抖,哐当一声。

“我擦,咋子!”

“快点儿,跳车!”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开车的老大已经先“跳”为敬。

我擦!

轰隆一声,当我想跳的时候已经晚了,车身翻滚,带着来不及跳车的一群小鬼飞了出去。

卧槽!先人板板!心里痛骂着开车的老大,幸好翻车的地方是一个斜坡,我掉在坡上,摔的还不重,不幸的是这个斜坡是垃圾地带,偶尔有玻璃石瓦碎片。

当我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左眼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摸一看,暗红色的血豆腐带着滚烫的血一下子把我吓哭了。

“妈,妈,妈……”

小伙伴陆续爬起来了,似乎就我伤最重,老大跳车毫发无损,一个鼻子被撞出鼻血的同伙,一摸鼻涕见出了血,往身上擦了擦,又摸了摸,没事人似的跑了回去。

而我没有等到我妈,因为她早就外出上班了。当我去找奶奶的时候,她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

“哭啥子哭,你是男娃子,哭啥子嘛!又不是要死,哭啥子嘛!”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大把我吓着了,我竟一下子哽咽了起来,左眼上的血逐渐凝固,便是缝了四针我也没哭,便是后来我手指被切断了一截,我也只是笑着对爷爷说我自己要去医院,便是老姐哭的心碎我也没心没肺的对她笑。

哭?呵,我是男娃子,我会哭吗?

我没哭,可我见别人哭了。

堂哥阿鹏,是家族里最能读书的,也是我三爷爷最引以为傲的孙子,如果没有意外,可能又是一个寒门贵子的戏码,尽管他家连门都没有,只有一间土房。

姨娘是个很好的人,也许是时间太久,脑子里竟没有她半分印象,只记得每次我去他家玩,她都会给我糖,尽管是那种压箱底的,快化了的糖,我也觉得很了不起了。

叔叔是个烂酒鬼,其实他以前不这样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爱喝上了酒。后来听长辈说过去,叔叔年轻也是家里一把好手,从不让姨娘受累,可自从沾上了酒,打老婆孩子那是家常便饭,更是有直接醉在外面几天不回家的记录。

终于姨娘在一次家暴后病倒了,堂哥上学回来才发现姨娘已经死在了床上。

其中的内情我不得而知,事情也已经记不清楚了很多,唯独给姨娘办丧事那天,堂哥哭的稀里哗啦,几次都哭的晕过去了,白色蜡烛里燃烧的好像就是他的泪水。

我当时心里也很难过,心想堂哥只剩叔叔了。此时想起那时醉在角落,嘴里还在嘟囔的叔叔,心里便一阵苦涩。

西湖的水也总有干的一天。

叔叔后来醉死了,堂哥回来收个尸,也没办丧事,我只是匆匆一眼见过他便走了。只记得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仿佛死的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

原来堂哥的泪水,早已经在姨娘走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了。

后来,我听到了表哥流的泪。

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表哥家情况也不好,四姨有严重风湿病只能常年躺在床上,四姑夫又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表哥从小也是没上几天学就外出打工了,后来二十几岁的时候回老家开了个摩托车维修店,一边照顾老娘一边挣钱。

没过几年,经人介绍找了个对象,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没两年,第一个孩子出世,又两年二人似乎有些矛盾,但还好还是过下去了。

前两年在镇上买下了两个门面,连修带卖摩托车,生意也日渐兴隆,群里亲戚有时候都羡慕上了表哥。白天秀卖车,晚上秀抓黄鳝改善生活,这小日子过的真不错。

然而上天似乎就喜欢开玩笑,今年不久就查出来白血病?没错,医院诊断书就是三系降低,再生障碍?

嫂子很痛苦,痛苦完了就变的很可笑。

所以我宁愿活的糊涂点多好,太现实总是让我觉得我不是我。

表哥的事情一波三折,仅仅就为了病症确认结果,这边亲戚就差点同嫂子娘家急眼了。

救还是不救?

来自灵魂拷问,当你丈夫生着救不活,救也白救的病,你救还是不救?救了,倾家荡产?俩孩子咋办?不救,看着他死?

每个人都有他选择的权力,但只有努力过就好,凡事问心无愧!

再说一句,永远不要考验人心,人心从来禁不起考验。

我实在不懂,也不了解嫂子那几天的心理变化路程,是怎样的想法,是怎样的价值观才让她从一个哭的死去活来说砸锅卖铁也要救的人,在住了不到半个月院的时候就要转院回县里。

没钱吗?有的,水滴筹过了,家里两个门面,加上车子,还有亲戚给的钱,至少还有三十万。

知道这肯定是不够的,但是当华西医生的确切诊断都没有给出,还只是在消炎阶段的时候要出院?

很难过,但是无可奈何。

我妈只能每天在上班空余的时间去看表哥,鼓励着表哥,让他想着家里的老娘和孩子,就是生怕他们一声不响就把表哥转回去了,然而还是没有用,就一个下午,我妈再去医院的时候,他们已经人去床空。

县里的医疗能比成都好?出了风险意外怎么办?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突然冒出两个字,等死。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中间舅舅他们去看表哥的时候,想把表哥转回成都的时候还和嫂子娘家发生了些冲突,一些听来可笑的东西。

后来表哥病情恶化,在又准备转院的时候,伴随着我嫂子的碎碎念里,他走了。

听说他走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牙齿咬的紧紧的,眼角流下了泪痕。

心酸,心疼。表哥这辈子没出去旅游过,抽烟只抽四块的天下秀,好烟都留着给别人,嘴馋了就晚上摸黑抓黄鳝,抓鱼。一辈子清苦,以为终于要轻松一点儿了,没想到却一下子来个迎头痛击。

有时间就不禁在想,人活着图啥啊,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今晚上大哥却给我狠狠上了一课。

大哥单位工作,工资不高也不低,五六千在成都来说算不错了,毕竟还有双休和五险一金。奋斗这么多年终于存了三十来万,有两个孩子,大的读高中了,而话就是从这读高中开始的。

大哥说:大儿要考大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的上。

我说:就是考不上你也得让他多读点书,去混个大专的学历也好啊。

大哥:你不知道,现在他们这一辈和你们不一样,好吃懒做的,还不能说,说重了就甩脸子。不像你们九零后,现在都出社会了,都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了。

我苦笑:还不都是社会锻炼了我。你以为我愿意来兼职端盘子吗?是体验生活吗?不,是因为穷?

大哥:你是还愿意来做嘛,他们这辈儿的,唉,没法说……东西得要好的,吃的物价还这么贵,挣这点儿工资还没房价涨的快,昨天老孃儿(媳妇)还说什么节日又带老婆出去吃了,吃啥子哦,吃一顿这几天就白干了。娃娃要上学,啥子都贵,这还没说以后找媳妇结婚,房子车子。

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这么多也没啥用啊。

大哥光滑的脸上挤出能压死蚊子的褶皱:我不操心,哪个操心?等他自有福,还不是要喊我。

我沉默了下:大哥,很累吧。

大哥叹了口气,说:累也没办法啊,敢说累吗?呵呵,回家说一句老孃儿还得跟你吵,说我没本事,我没本事吗?这么多年不是我,哪个撑起的屋头?儿子又不懂,只会问着要钱,你说我敢说吗?给谁说?

突然想到之前在抖音上偶尔听到的一句话,男人越来越沉默不是他们没话说,而是不知道该向谁说。四周都是要依靠他的人,而他却只能靠自己。

大哥长叹了口气,我却好像看到了自己。

小时候大人说你是男孩子,不可以哭。

长大了,才发现,哭真的是很奢侈的东西。

为什么哭,还不是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

眼眶很小,装进了整个世界,眼睛很大,却容不下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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