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电影剧本
鬼子来了
根据尤凤伟小说《生存》改编
编剧:述平 史建全 姜文 尤凤伟
导演 姜文
摄影指导:顾长卫
作曲:崔健 李海鹰 刘星
美术师 唐世云
录音师:吴凌
剪辑师:张一凡 弗摩·温辛格
执行导演:赵一军
制片主任:张华 喜子
摄影师:王敏 赵晓时
中方主要演员:
姜文:村民马大三
姜鸿波:年轻寡妇鱼儿
陈强:老刽子手一刀刘
陈述:疯七爷,鱼儿的公公
丛志军:五舅姥爷,村中众望所归的长者
袁丁:董汉臣,日军翻译,汉奸
史建全:四表姐夫
吴大维:高少校,国军军官
蔡东东:村民二脖子
李丛喜:村民六旺
陈莲梅:八婶子,二脖子妈
周海超:小碌碡,鱼儿的儿子
日方主要演员:
香川照之:日军俘虏花屋小三郎
泽田谦也:日军陆军队长酒冢猪吉
宫路佳具:日军海军队长野野村耕二
长野客弘:日军老电话兵
井上弥生:日妓
《鬼子来了》剧本正文
序
(随画面出主要演职员字幕)
黑底白字。投资单位,摄制单位渐隐,银幕一片漆黑。静——
“立正!”(日语)
随着一声野狼般的军令声,乐队奏响了《军舰进行曲》。此时一面充满了画面的日本海军军旗迎着寒风猎猎升起。四个竖排的大字由军旗中蹦出。
鬼子来了
一双锃亮的军靴。“咔”地磕出铁声。带马刺的军靴猛地插入马蹬。野野村跨上黑马。抖缰跃出,环绕着队伍小跑了一圈。
野野村:向左——转!(日语)
紧随野野村马后,一队背负各式工具袋,手持乐器的日本兵边走边奏。
野野村(画外):出发!(日语)
队伍步伐整齐地走出兵营,这是一支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后勤兵,驻扎在挂甲台村对面的山顶上。每日准时去军用小码头迎送过往的船只。因队长野野村是音乐爱好者,便有了如今这副打扮的军乐队。
军乐队行进在山道上。队伍后面跟着一头小毛驴,毛驴的身上担着两个空水桶。
挂甲台——水边山下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此刻各家的烟筒里已经升起炊烟。村民二脖子从家里跑出。
听到军乐声,孩子由各家出来向村口跑去。二脖子跑向村口井台,孩子们跑过小桥,经过二脖子身边。
二脖子:小碌碡。
众小孩:二脖子,二脖子叔。
孩子们向村口继续狂奔。小碌碡坐上村口的矮墙上。村口矮墙上孩子们已坐成一排,摇头晃脚地望着军乐队的方向——等待着。
野野村:二脖子!
二脖子:先生!(日语)
野野村:二脖子。
乐队迎面走下,二脖子向野野村鞠躬点头,打着招呼。
二脖子:先生!(日语)
二脖子向队尾跑去。乐队每天早晨都要从这里经过,黄昏的时候再回去,村民二脖子负责把两个空水桶摘下来,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再把装满水的水桶放到驴背上。
野野村:谁想当我的好孩子?分糖吃喽。来,来。(日语)
野野村边说边分着糖,微笑地看着孩子们,一副彼此混熟了的样子。
二脖子摘下水桶后,牵着驴向军乐队这边追来。野野村面对小碌碡又拿出一颗糖果,魔术般地将糖变没了,他握着两只戴着白手套的拳头在小碌碡眼前晃动,叫他来猜。
野野村:瞧这儿!在哪边?(日语)
小碌碡猜对了。
野野村:真聪明!(日语)
野野村如法又变了一次。小碌碡没猜对。野野村得意地大笑。
野野村:在哪边?(日语)没有…的。看,在这儿呢。(日语)
小碌碡一把抢走那块糖。惹得野野村又是一阵大笑。孩子们也更高兴起来,连二脖子也跟着笑出了声。野野村瞟了一眼二脖子,他忽然收住笑严厉地指着二脖子。
野野村:水的干净!水的不干净!(汉语)一、二、三,扇你三耳光,明白?(日语)
二脖子:明白!晚上给你老预备干净水!
乐队渐渐远去,这时水面上有一艘日军的炮艇突突突地经过。野野村向艇上的人挥手致意。随着乐队的声音结束,字幕完毕。
一、大三家 冬夜 外、内
夜空中一轮圆圆的明月。
字幕:一九四五年,华北,日军占领区。
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沐浴在夜色中,日军炮楼上的探照灯不时地在村子上空掠过.,在一片安详宁静的气氛中,隐隐传来男女喘息的声音。
这声音来自村里的某户人家。
一盏油灯跳动着鲜活的火苗。
一只女人的腿露在被子外面。被子里两个人在动。
女人的长发扫着地上的枕头。
大三(画外):让我看看!
鱼儿:看啥呀?
油灯的火苗被一只男人粗壮的手捻亮,随即又被一只女人的手捻暗,油灯被弄得明明灭灭的。
大三:让我看看!
鱼儿:看啥呀?别看了!
大三:我看看呢!
鱼儿:哎呀,快点儿的,别歇着!
两人推着扯着,突然外面传来咚咚敲门声,大三猛地坐起。
静静的窗户。
大三紧张的脸对画外:谁呀?
一个男人的声音:我!
大三:谁?
来人:我!
大三顾不上多想,翻身下炕。
鱼儿(画外):快穿衣裳!
大三:你咋办呢?
鱼儿:我去老地方。
鱼儿迅速地从炕上起来,急忙跑向墙角的大面柜。
大三抱起一堆衣裳给鱼儿,鱼儿熟练地盖上了柜盖。
大三撩帘从里屋出来开门,
大三:谁呀?
门外的人:我!
门刚一打开,大三手中的油灯被来人”扑“地吹灭,一只乌黑的手枪顶在大三的脑门上,随着噔噔的脚步声,来人把他逼到墙角。
持枪人身在暗影中,面目模糊。
持枪人:合上眼!
枪依然顶在大三的脑门上。
大三紧闭双眼。
持枪人(画外):叫啥?
大三冲画外:马大三。
持枪人(画外):村叫啥?
大三:挂……挂甲台。
持枪人(画外):黑更半夜点灯干啥?
大三:寻思事!
持枪人(画外):那……你就好好寻思寻思!听着,我们有两件东西,先搁你这儿,一样不能丢!一样不能少!还不能让鬼子知道!出了半点闪失,要你命!
大三:那啥……这村头就有个炮楼子,怕不中吧?
持枪人(画外):啥不中?这叫灯下黑,明白不?
大三:明白了!那要是出事了,找谁呀?
持枪人(画外):你!
持枪人又用枪管使劲地顶了一下大三的脑门,然后缓缓地离开。
大三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发现屋子里空空的已经没有了人。
门还开着,地上有两样物件。
鱼儿掀开柜盖。
大三关上屋门,返身坐在灶台边愣神。
鱼儿这时已穿好衣服,撩开门帘探头出来。
鱼儿:谁呀?
大三:知不道!
鱼儿划火柴,大三去解开麻袋上的绳子。
麻袋里露出一个男人的脑袋,睁着大眼。
鱼儿吓得坐在了地上。
鱼儿:哎呀!活人!
大三又去解另一只,里面同样装着一个男人。
大三盖上麻袋。
大三:不中!我找他们去!
大三向门口冲去。
正当他准备打开门时,“扑”的一声,窗户纸被捅破了。
一只上了刺刀的长枪从外面探了进来,大三瞪着惊恐的眼睛盯着它。
持枪人(画外):马大三!
大三:哎!
大三扑通跪下。
持枪人 (画外)
听着!这两人抓空替我们审审!
此时刺刀就在眼前,仿佛是它在说话。
持枪人(画外):年三十午夜黑间我们过来取人,
鱼儿惊恐地盯着窗户,
持枪人:(画外):连口供一块堆儿带走!
大三惊恐的表情。
持枪人(画外):明白不?
大三:明白了!
窗外的人迅速地抽出刺刀,窗户上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大洞。
大三:那……到时候,谁来取人呢?
大三看着窗户上的大洞。
持枪人(画外):我!
二、 七爷家 冬夜 内
大三(画外):这么的,就这么的,这么的这么的……就这么的!噌!噌!噌!跳墙就撩了!
大三手里拿着一个炕笤帚,顶在六旺的脑门上,他正模仿持枪人的样子,形容给来这里商量事儿的村民们看。
村子里的长者五舅姥爷此时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袋,巴嗒着没牙的嘴。
五舅姥爷:那么的……他叫个啥?
大三:没说,就说个“我”。
五舅姥爷:那么的……他长得啥样?
(摇上)五舅姥爷苍老的脸。
大三:没看着,我合着眼呢。
六旺:穿啥衣裳,多高个儿呀?
大三:我合着眼呢!你合着眼,你看见我了?
二脖子蹲在地上,问道:多少人呢?
大三急了:我不是说,合着眼呢嘛?没敢看!
五舅姥爷追问(画外):那么的……他到底咋说的?
大三:他就说:这两人先搁你们村儿,等三十午夜黑介,再回来取人。
鱼儿小声补充了一句:呃,那伙子人话说得挺厉害。
大三:还说,这叫”灯下黑”。
“咚!”地一声,有人捶了一下炕。
那是一直躺在那儿的疯七爷。
疯七爷:我崩了你这个王八操 的!
疯七爷说着就要去摘挂在房梁上的那把筒子枪。
大三瞟了他一眼。
七爷在往上够那枪。
鱼儿见状上炕,急忙上去抢枪。
五舅姥爷不满地(画外):你们家的事,往后再说!
鱼儿抢到枪重新挂回去。她来到桌边给七爷倒水。
五舅姥爷(画外)继续:你儿媳妇跟大三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商量正经事呢!
疯七爷扭身指着他们说:这俩货有啥正经事啊!
五舅姥爷(画外):睡觉!
鱼儿给疯七爷端上一碗水,放在他面前,轻声地说:爹,喝碗水。
疯七爷把头转向一边(画外):我不是你爹,不要脸的养汉老婆!
五舅姥爷(画外):你这也象老公公说的话?
鱼儿委屈地看了一眼大三。
这时,大三呼地把笤帚往柜上一拍,冲着疯七爷说:你老还是崩了我吧!我正愁着没辙呢!
疯七爷也翻身起来:哎!我崩了你个王八操的…
五舅姥爷训斥大三:蹲下!
他又对着七爷说:睡觉!
疯七爷气不顺地转回身。重新躺好了。
鱼儿给大三使个眼色。
大三转身回到原位。
疯七爷喘口气躺好。
静了一下。
五舅姥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刚蹲下的大三又站起来(摇上)。
大三:那到底是福是祸呀?你老说到底咋办呢?
这时一直蹲在那儿的二脖子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好象有了一个好的主意。
二脖子:哎?送炮楼子上去,我跟先生有面儿。
大三:说啥呢?
二脖子伸了一根大拇指朝脑后比划着:交给日本子!
大三:那不中啊!那……那三十儿午夜黑介那伙子人过来取人咋办呢?
二脖子:让他找日本子要人去,他敢把日本子咋着?
大三:哎呀!日本子?日本子都叫他们绑着塞麻袋里头了,你说他能咋的?
六旺:你不是汉奸吗,你?
大三:真是!
二脖子又蹲下了。
疯七爷躺在炕上,两只手比划着说: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刨坑埋了!
大三很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疯七爷。
突然六旺也拍了一下腿,自告奋勇地说:哎!我看中!不就刨个坑吗?我刨!
大三:你刨?那伙子人说了,丢一个少一个,要是让日本子知道了,那……那人家就不要人了,那就该要命了!
村民得头儿进前一步,紧张地问:要命?要谁的命啊?
二脖子也问:要谁的命啊?
大三:要……要咱们全村人的命呗!
大家听着这话,都沉默了,油灯的火苗跳动着。
突然,二脖子又拍了一下大腿,声音很响,好象又有了一个主意。
二脖子:哎!
他正要站起来说,可还没等站直,又蹲下了,自言自语地说:不中!
大三看了他一眼:你说。
六旺:你说呀!
二脖子:不说了。
五舅姥爷用烟袋杆指着二脖子:说!
二脖子噌地站了起来:我是说呀……咱们全村儿都跑了!就留下他们俩,看他要谁的命!
五舅姥爷皱了一下眉,生气地说:蹲下!
二脖子缓缓地蹲下了,边蹲边说:我说不中嘛,非让我说,这不耽误事吗?
“咚”地一声,疯七爷又狠狠地一拳砸在炕上,指着大三:我还是把你崩了吧,全村儿早晚死你手里!
五舅姥爷生气了: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走了。
听到这话,二脖子和村民们起身就要走。
五舅姥爷:回来!
已来到门口的六旺被鱼儿挡住,听见舅姥爷的喝斥,村民们又都回来了。
五舅姥爷:蹲下!没听说,要要咱们全村人的命吗?
疯七爷小声嘀咕着: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掐巴死俩,刨坑埋了……刨坑埋了……
五舅姥爷: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等作为,非等闲之辈。山上住的,水上来的,都招惹不起。
大三和六旺专注地听着,随后慢慢站起来(摇上)。
五舅姥爷(画外):五天一过,就是三十,三十一到,就来取人,神不知鬼不觉,把人送走,消灾免祸。
大家都在听着。
五舅姥爷叫他(画外):三儿呀,
大三:哎。
五舅姥爷:这几天你多操点心,这也是为了咱们全村儿。
大三答应。
五舅姥爷又对二脖子:二脖子!
二脖子站起:哎,舅姥爷。
五舅姥爷:这事儿别跟你妈说,她那嘴,不严实!
二脖子发誓似的说:我把这事烂肚子里,中不?
五舅姥爷:那就……家走!
这次村民们是真的往外走了。
大三急了,对众人喊道:哎…别走哇!
大三挡在众人面前。
大三:事儿还没完呢。那伙子人说了,这俩人让咱们抽空帮着审审。
六旺等不解地看五舅姥爷,
五舅姥爷:审审?审啥?
突然,外面传来了军乐队的声音。
大伙一惊,扭头向着窗外。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三、村口 冬晨 外
军乐队已经准时地出现在半山腰。
二脖子从七爷家出来,急急向村口跑去,他已经有点晚了。
二脖子边跑边向野野村打着招呼:先生!先生!(日语)
野野村分给孩子们糖果:分糖了,给。大大的好,再给你一个…
突然他变了脸,向身后叫道:二脖子,过来!
二脖子紧张地站在那里。
来了!先生。
野野村:来晚的不要!如果再来晚一次,一二三,扇你三耳光!明白了?滚!
他不满地横了二脖子一眼,骑着他的大洋马离开了。
二脖子的鼻孔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情紧张地看着军乐队渐渐远去。
四、大三家 冬日 内
一只手拿着沾满墨汁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了“口供”二字。这是五舅姥爷。
审问开始了。
在大三家的一间屋子里,村民和俘虏之间有一道布帘相隔,彼此都看不见对方。帘子这边的村民们,一个个都蹲在炕上,五舅姥爷坐在中间,都是一脸认真的神情。
五舅姥爷:叫啥呀?
没有回答。
五舅姥爷:说话呀?
还是没有回答。
众人扭身看大三。
大三起身转到一个布帘子的后面,拿着两根细绳回来,重新蹲在炕头上。
大三:问吧,你老。
众人都很紧张地望着布帘那边。
五舅姥爷又重新发问:叫啥呀?说话呀?
还是没有声音。大伙又看大三。
二脖子捅了捅大三。大三愣了一下,再次下炕转到帘子那边去了。
俘虏花屋小三郎和董汉臣的身子还装在麻袋里,两人的嘴里和耳朵里还塞着东西。
大三拔出东西,又回到布帘这边。还没等大三蹲好,帘子那边董汉臣大声喊了一句:饶命!
众人吓了一跳。
五舅姥爷迅速调整视觉方向,并急忙在纸上写下两个毛笔字:“饶命”。
五舅姥爷:先说叫啥?
帘子这边的董汉臣和花屋小三郎只能看到帘上村民的影子,看上去活象皮影。
董汉臣:我叫董汉臣。
五舅姥爷:多大呀?
董汉臣:二十八。
五舅姥爷:做啥的?
董汉臣:翻译官。
五舅姥爷:翻译官,是啥官呢?
董汉臣:就是把日本话变成中国话,把中国话变成日本话。
五舅姥爷:那么的……那位叫啥呀?
董汉臣:他叫花屋小三郎。
五舅姥爷:叫他自个儿说!
帘子后面又没声了。二脖子捅了捅正纳闷的大三,大三站起身又一次跑到帘子后面,发现花屋的下巴脱臼了,他用力往上一托,“咔”地一声复原了。
花屋小三郎活动着嘴巴。
村民们突然听到他大声地哇哇啦啦的说着话:(画外)
开枪吧!杀了我吧!拿出勇气来,胆小鬼!
炕上农民听不懂他的话,都在纳闷。
大三还以为他报的是名字:这名儿……咋这么长啊?
五舅姥爷:啥呀?
农民间相互看着。帘子那边董汉臣对花屋说(画外):先探个虚实,保命要紧。
因为隔着帘,他们无法确定对面是些什么人。两人用日语说着,语速极快。
隔着布帘,众人侧耳倾听着,但什么也没听懂。
大三(对画外):听不懂!变……变中国话!
董汉臣急中生智,故意不按原话翻译,开始瞎翻:他说他叫花屋小三郎,25岁。
五舅姥爷:杀过中国男人没?糟踏过中国女人没?
大家都等待答复。
董汉臣把舅姥爷的话翻给花屋。
杀过中国男人吗?干过中国女人吗?
花屋强硬地说道:杀过!干过!我来支那就是为了干这个!
董汉臣继续往错了翻译:他说他刚来中国,没见过中国女人,没杀过中国男人,他是个做饭的。
五舅姥爷把这些庆都写在了纸上。
帘那边花屋又在说:还罗嗦什么?现在不杀我,将来我会把你们都杀光!
董汉臣不解地问花屋:你为什么要这样?
花屋:我就是要激怒这帮胆小鬼,我不会跟这群畜牲合作的!
帘子上有农民皮影一般的影子。
五舅姥爷(帘内):你俩咋叨咕上了?慢点说,听我问,你再说。
董汉臣:他说求求你们别杀他!拜托了!
五舅姥爷写下“别杀我”。
董汉臣和花屋在等着帘那边的人说话。
五舅姥爷左右看看大三等人,征询着:还有啥?
这时大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他凑向五舅姥爷,小声地说:你老给问问,那个"我"是谁呀?
五舅姥爷不解。
大三:“我”是谁?
五舅姥爷明白了,郑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听着!
董汉臣伸着头听着。
五舅姥爷(帘内):你们给我说说,“我”是谁呀?
董汉臣一脸的疑惑:您?这下您可把我难住了,我咋知道您老是谁呀?
五舅姥爷加重语气:不是我,是那个抓你们的"我"!你就说吧,是谁把你抓来的吧?
众人点头。
董汉臣:我要知道是谁,我就不能让他们抓住了
大三听得认真。
董汉臣眼珠一转:这么说,您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那么此地为何处啊?
五舅姥爷瞪了一下眼睛:谁审谁啊?问啥说啥!
这时,花屋又挣脱着大叫道:快动手吧!
众一吓了一跳。
董汉臣急忙又“翻译”了这句话(画外):他说求求你别杀他!拜托了!
五舅姥爷安慰着:别害怕,听着。
董汉臣紧张地,花屋一脸疑惑。
五舅姥爷(画外):我把这个给你们念念…
五舅姥爷拿起供状:饶命。
董汉臣紧张的脸。
五舅姥爷:董汉臣,中国人,二十八岁,翻译官,知不道。花屋小三郎,二十五岁。日本人。刚来中国,没杀过人。
村民们听着,心里也在默念着,点头同意。
五舅姥爷:做饭的,别杀我。对不?
五舅姥爷又问一声:对不?
二脖子:差不多。(扭身看大三)
大三:差不多。
五舅姥爷见没啥了,一拍桌子:那就……该做啥做啥吧!
董汉臣和花屋不明所以。
众人起身:中!
只见帘子下有几只脚从炕咚咚落地。
董汉臣这时急了,狂喊一声:先别动手!我还有好多事情要交待!
花屋以为董汉臣跟他一样在喊着一些宁死不屈的话,也配合着大声地喊了起来。
花屋:(画外)
杀了我吧,我不怕死!
众人又回到炕上。
董汉臣:只有一只小队,五挺机枪。
五舅姥爷飞快地在记,大三让大家仔细听。
花屋:大日本皇军,可杀不可辱!
五舅姥爷飞快地在记。
董汉臣:九台电话,两个话匣子。
花屋:我绝不投降!绝不背叛祖国!
五舅姥爷运笔如飞。
董汉臣:粮库一个,弹药库一个。
花屋:皇军必胜!天皇陛下万岁!
董汉臣:还有十四匹洋马!
花屋:快开枪吧!
一支毛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
董汉臣:交待完毕!
花屋每说一句,董汉臣就跟着错翻一句。说完两人都喘着气,喘气的节奏都是一样的。
一张纸已经写满了字。
花屋和董汉臣互相望了一眼,好象彼此很会心似地。
大三看看众人。
五舅姥爷看着大三,满意地乐了,
大三也乐了。这件事如今已经有了意外的收获。
五舅姥爷这时撩开布帘,
布帘一打开,一道光照了过来,晃着花屋和董汉臣的脸。
五舅姥爷:中,论岁数啊,我也是你们爷爷辈的…
五舅姥爷露出一个脑袋,他看着这两个人,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我看哪,你们也都是孩子。这事啊,我们也是受人之托。
董汉臣在听,花屋不解。
五舅姥爷:摁个手印,挪个地方。
众人撩帘下炕。
花屋惊恐的看着。
人影从花屋眼前滑过,过去按这两人。
五舅姥爷刚要回座,忽然听到花屋惨叫了一声。
大三捏着花屋的胳膊:舅姥爷,胳膊上有枪眼!还流着血呢!
五、地印子 冬日 内
(渐显)
镜头从纷纷落下的枯草和灰土摇下,花屋正在往面前的一根木柱子上一下一下地撞着头。
董汉臣(画外):跑!我们要跑!一定要跑!无论如何也得跑。
花屋(入画):混蛋!怎么跑?还不如死了好!
董汉臣:就是个傻瓜也能从这帮农民的手里跑出去。
花屋边撞脑袋边说:混蛋!我就不能。
董汉臣:花屋,我的命大。
花屋在撞头在听,草灰扑簌簌往下掉。
董汉臣(画外):小的时候,掉进过滚烫的一个大开水锅里,(得意地)居然没死。
花屋不相信:混蛋!不可能!
董汉臣(画外):当时掉得太猛……(董汉臣用拴着铁链的手比划着)从这边掉下去,嗖的一下,又从那边滑出去了!跟条鱼似的…
花屋仍在撞头。
董汉臣:所以跟我在一块,你也死不了。
花屋生气道:混蛋!我就是想死,现在就想死!
董汉臣:这里的农民是不能让你死的…
花屋撞头。
董汉臣:等抓咱们的那伙人来以后,才能决定咱们的生死。
花屋:混蛋!那我就等到那时候再死。
董汉臣来了句中文:真他妈不开窍!猪脑袋!
花屋听董汉臣说中文,停下撞头质问其:混蛋!说什么?
董汉臣赶紧说:我说,还是你聪明。
花屋又骂了句:混蛋!
花屋仍在一下一下地撞着头。
六、村口 冬黄昏 外
河面上有汽艇开过,从外面返回的野野村和汽艇上的日本兵相互招手致意。
二脖子牵着驴,迎上前来:先生。
野野村照例伸出手和孩子们逗着。
谁想当我的好孩子。分糖了。
七、大三家 地印子 冬 黄昏 内
听到外面的汽艇和军乐声,被押在大三家地印子里的两个俘虏大声地喊了起来。
来送饭的大三和鱼儿听到了喊声。
大三冲进地印子,扑向董汉臣,一下子按倒了他。
董汉臣(画外):救命啊!我们在这儿呢!快来救我们!
花屋在拼命地喊(画外):救命啊!救命啊!
鱼儿进来不知所措:三儿,三儿,咋办呢?
花屋在喊:救命啊!救命啊!
大三一甩手:按住!弄他去!
花屋(画外):救命啊!救命啊!
鱼儿去扑花屋,试图捂住他的嘴:别喊了,别喊了,别喊了。
花屋将鱼儿推倒在地:混蛋!
鱼儿(画外):三儿!
大三见状跃过去,用被子捂住花屋的脑袋。
花屋挣脱着:救命啊!
花屋冲董汉臣:董汉臣,快他妈喊!
董汉臣(画外):救命啊!救命啊!
大三拚命地用被子捂花屋。
鱼儿:别捂死他,别捂死。
花屋在被子间隙对董汉臣喊:使日本话喊,使日本话喊,日本话。
大三按着花屋,对鱼儿喊:坐他身上,坐他身上。
董汉臣改用日本话喊:救命啊!救命啊!
大三入画去按董汉臣:让你喊!
鱼儿(画外):三儿,咋办啊?
鱼儿按不住挣脱的花屋。
鱼儿:三儿!咋办啊?
大三回身,见弄不住这两人,情急之下飞快地跑出了地印子。
大三跑过通道。
董汉臣(画外):救命啊!救命啊!
鱼儿坐在花屋的身上,抬头不见了大三,失声惊叫:三儿!三儿!
两人还在喊:救命啊!
八、大三家院 冬黄昏 外
大三从地印子跑出,上了墙垛,冲下坡下大声喊着:二脖子!二脖子!二脖子!
跟着他出来的鱼儿见他这样,着急地对他嚷道:三儿,你疯了你呀?
大三拍着腿在喊:二脖子!
从大三这边望去,坡下的二脖子正点头哈腰地跟野野村说着什么。在一片军乐声中,他们根本听不见大三的声音。
鱼儿:快下来!
大三:二脖子!二脖子!
鱼儿:疯了咋的?快下来!
大三继续喊着:二脖子!二脖子!
下面的人根本没有反应。
鱼儿上前拽大三:做啥呢?下来!
军乐声依然响着。大三不禁笑了起来。
大三:起来。
大三从墙垛上跳了下来,又跑向地印子。鱼儿随之而去。
九、地印子 冬黄昏 内
大三和鱼儿又回到地印子里。这时里面的两个人还在喊着。
花屋:救命啊!我们在这儿呢!
董汉臣:快来救我们!
鱼儿看着大三。
大三看着他们,任凭他们喊叫:喊啊。
花屋:快来救我们!
董汉臣:快来救我们!
两人互相对视一下,都喊累了。
大三从台阶上下来。
大三
:咋不喊了?喊哪!
大三:我帮你们喊!
鱼儿把门关上了。
大三当着两人的面喊了起来:救人哪!救命哪!救人哪!那是过炮船呢!
鱼儿喘着气,听着大三在骗他们。
大三:你们在这儿喊,他听…听见喽?
大三:我在当前儿喊,他都听不着!
董汉臣翻译着,花屋失望了。
大三:那多大动静啊?
大三:真是。
鱼儿靠在柱子上,看着大三。
大三:天天过,有本事你们就喊吧!
董汉臣把大三的话翻译给花屋听,
大三:咋寻思的你?
花屋(画外对董汉臣):那就下次再喊。
董汉臣劝他:算了吧,炮艇声音那么大。
鱼儿知道大三稳住了他们。
军乐队的声音也渐渐地远去了。
董汉臣继续劝花屋:加上音乐,他们听不见!
大三蹲在地上看着画外叽哩咕噜说话的两人。
大三起身:中了,别说了,吃饭。
大三撩起盖布:啥也不如吃饭强!
大三准备去给花屋换换药,他把刚才折腾过的被子扔到一边。
大三:那啥……我先给你换换药。
花屋躲着他。
董汉臣看着。
大三:我给你换换药。
鱼儿:起来!
大三:我给你换换…
鱼儿让三离开:起来!
大三叨咕着:咋这么知不道好歹呢!
大三过来拿药碗。鱼儿过去了。
花屋:董汉臣,告诉这个女人……
花屋让鱼儿换药,看着鱼儿,嘴上却说:她摸我了,到时候我也摸她,还不止一下两下,也不光是摸!
大三入画递碗给鱼儿:你把那个老药卡哧了。
鱼儿不知道花屋在说什么:说啥呢?
大三:
别管他,别管他,爱说啥说啥。
董汉臣:花屋,她在给你治伤,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大三:赶紧抹上。抹那窟窿眼儿上。
鱼儿:中!
花屋:支那人才没良心,先打我一枪,再给我治伤,这帮畜牲,枪也打不准!
大三:中了中了,别说了。
董汉臣:打准了你不就死了吗?
大三:你也别说了。
花屋:我现在就死!
忽然花屋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咚!”地一声,昏了过去,脑袋耷拉在一旁。
董汉臣和花屋是绑在一起的,花屋猛地一动,也牵动了他。
大三正在摆弄吃的。
鱼儿惊叫:哎呀,三儿!
大三见状,立刻扑了过去,搬着花屋的脑袋,拍着他的脸。
大三:哎呀!哎呀!这叫啥玩意儿!
董汉臣的头被撞了一下。他边揉着脑袋边骂着:干啥呀?装呢?
这边大三掐着花屋的人中,和鱼儿忙乎着:咋没动静呢?有气儿有气儿,摁着,摁着!
董汉臣骂着:指定不想死!想死撞木头干啥?咋不撞石头呢?
董汉臣指着前方的一块石头:石头有尖!妈了个巴子的!
大三:出动静,摁着摁着。
董汉臣解气地对鱼儿说:嫂子,别理他!
鱼儿扫了一眼董汉臣:谁是你嫂子呀?
大三用一块饼赌住董汉臣:你吃你的。
鱼儿用手摁着花屋的人中,等着大三把水倒来。
董汉臣:谢谢哥。
董汉臣跟大三套近乎:哥,帮我个忙,你放了我一个人,咱们都是中国人啊!
大三:咋堵不上你的嘴呢?
鱼儿在催:快点啊!
董汉臣:我被队伍抓住过一回…
董汉臣(画外):八队长给我放了,按说也是个熟人。
大三:你别跟我扯这个,我不是队伍上的人,我没掺和你们的事儿!
鱼儿摁着花屋,等着大三。
大三:你们要是熟,还不如帮我个忙呢。
董汉臣:那还说啥呢,指定帮你忙。
大三:你们…该咋来咋来…
大三:该咋走咋走…
大三(画外):别跟我这儿闹腾,也别死我这儿。
董汉臣意识到没戏了。
大三:知道不?好吃好喝待你们,咋这么不懂事呢?多大人了?(对鱼儿)来,
起来,把手拿了。
然后含了一口水。
董汉臣失望极了。
大三一口水喷在了花屋的脸上,还用手拍拍花屋的脸。
董汉臣看着他们做这些。
大三(画外):有动静了。
大三站起对画外董汉臣说:我告诉你啊,
董汉臣紧张地看着(画外大三)。
大三(画外):你们要是这么折腾…
大三:你就别怪我给你们下狠招!
十、地印子 冬日雪 外、内
雪花飞舞,鱼儿端着给花屋和董汉臣的饭筐向地印子走来,(出画)
鱼儿走在通道内。(出画)
鱼儿(画外):我,我,我,起来吧,天都亮了。
大三蜷缩在门口,被鱼儿惊醒,起来。
鱼儿(背身):里头咋着了?
大三(背身):没动静!再不踏实喽,那我不成废物了?瞅瞅。
推门,主观视线看见被被褥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花屋和董汉臣,手被反绑着,头露在外面,如襁褓中的孩子。
大三和鱼儿相视,心领神会。
大三手入 画喂董汉臣吃的。
鱼儿在给花屋换药。
董汉臣向大三套近乎:哥,忒热,给我脱了行不?指定不自杀。
大三:热点,
鱼儿撕布重新给花屋包扎。花屋仇恨地斜视着。
大三(画外):也比那撞死强,别知不道好歹,我还想天天有人这么着给我喂吃喂喝,端屎端尿呢。
大三喂着,自己也吃着。
董汉臣:那你何苦呢?哥,我听你在外头整宿整宿地咳嗽…
董汉臣(画外):指定冻着了,干脆…
鱼儿低头咬紧缚带,抹掉沾在脸上的药。
董汉臣:…你给我俩放了得了呗。
大三边注意着鱼儿和花屋,边对董汉臣说:我不干那个要你们命的事,你们也别干那要我命的事,知道不?我要把你们放喽,我就没命了。
鱼儿在给花屋喂吃。
鱼喂花屋,花不开口。
鱼儿:吃啊,咋不吃呢?好赖也得吃点呀!
大三(画外):他咋就不吃呢?你起来,(入画背身)给我。
大三从鱼儿手中拿过饼,对花屋说:你…想开点,
大三(背身):人是铁,饭是钢,
花屋瞪着大眼,反正听不懂。
大三着急:你不吃…你不吃饭不中啊,
大三(背身):来,吃吃吃!
大三硬是把一块黑面饼塞进花屋的嘴里。花屋皱着眉。
大三:哎,这就对了。
突然,花屋一口又吐了出来。
面粉沫喷了大三和鱼儿一脸。
大三:哎呀,
董汉臣这边也没料此异端。
大三不明白,冲董汉臣(对画外):这叫啥玩意这个!
花屋咬牙切齿地:混蛋!把皇军打扮成这样…
花屋(画外):我非宰了你不可!
大三和鱼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花屋:支那猪!
大三问董汉臣(冲画外):说啥呢?他?
董汉臣灵机一动:他说要吃白面。
大三:白面?我上哪儿偷白面去? 有白面我还想吃呢。(冲画外)吃,吃喽,吃!
大三又使劲塞给花屋,花屋咬紧牙关,扭着头就是不吃。
董汉臣:那你看他不吃,饿死咋整?
大三:饿死?爱吃不吃,就这个!
大三(画外):走!
大三和鱼儿起身离开,花屋目视着。
董汉臣看着大三和鱼儿从眼前走过。
看着大三和鱼儿的背影,花屋又啐了一口。
董汉臣紧着给花屋说(冲画外):我让他们给你找白面去了…
花屋怒斥道(冲画外):混蛋!我不吃,你他妈也不许吃!
董汉臣解释:他们不可能有白面,我跟他们说了,没白面你就绝食,就要饿死,
花屋注意地听着。
董汉臣(画外):他们怕我们死在这里,
董汉臣(冲画外):必得放人!咱们就得救了!
花屋点头表示认可,但还是骂了一句:混蛋!
十一、 二脖子家 冬日 内
八婶子一张惊讶的脸。
八婶子:啥?白面?你看你八婶子象白面不?
大三靠在门框上,嘻嘻笑着。
八婶子(画外):你吃我得了。
大三:那咋吃啊?
八婶子边上炕边说:这年头在家里私藏白面,那不是死罪吗?…
大三划过,向屋角走去。
八婶子盘腿还没坐稳:你不是要…
八婶子(画外):…你八婶子的命吗,你?
大三一听乐了,粮袋一夹,对八婶子(冲画外):八婶子,我跟你老商量点正经事…
八婶子:啥正经事啊?你炕上藏着鱼儿,地印子里藏着鬼子。
八婶子(画外):你看你多大能耐呀?还正经的呢!
大三听这么一说,吃惊,边放袋边自言自语:这王八操的。
八婶子听见了,急了:哎,骂谁呢?
大三赶紧说:没骂你老,我骂二脖子呢。
八婶子(画外):我是二脖子他妈呀…
八婶子用烟杆指着画外大三:你骂这话没拐弯儿…
八婶子(画外):你简直就是骂我呀,你。
大三哭笑不得:不是那么回事,他也总骂我呀,我就说,他说话不算数,他说好了,他把这事烂肚子里…他…
八婶子(画外)打断:他跟他妈把话烂肚子里…
八婶子:那还是我儿子不?啊?那不成你儿子了吗?
大三没辙了:你老,爱说啥说啥,(靠在柜边)反正这事还非得求你老帮忙不可了。
八婶子咂着烟。
大三(画外):八婶子…
大三:你老心疼心疼我,中不?这两天我就为这两人,为咱们全村,我就…
大三(画外):我衣裳没脱,我在地印子里睡了好几宿了…
八婶子拨弄着烟叶,抬头听画外大三说。
大三:褥子、被都使他俩身上了,石头上、墙上、柱子上、人身上我都捂上被了
八婶子:那是你惯的。
大三辩解:那不捂不中啊,要寻死觅活呀!那日本子,
大三(画外):那不…又不吃饭了,
八婶子拨弄着烟叶。
大三:非说吃白面,不给白面吃,要饿死自个。
八婶子一愣,抬头看画外大三。
大三(画外):这叫啥玩意儿!
大三笑嘻嘻地:你老心疼心疼我(看八婶子无反应,又往柜边一靠)那咋也不能让我就…就…就这么空手家走,不是?
八婶子一放笸箩:你呀,今儿就得空手家走。
大三:那…那可就得饿死人了!
八婶子:饿死就饿死呗,日本子也没啥好玩意儿。
大三赶紧说:那不中啊,饿死他们俩,咱们全村就没命了!
八婶子:宁可没命,我也不能当汉奸!
大三:这咋是汉奸呢?人家脑袋掖裤腰带里头,抓两人来,让咱们看两天,咱们给人饿死了,啥叫汉奸?这才是汉奸呢。
八婶子口气还是很硬:你今儿就是说破大天,我也没面!
大三一看没辙,眼珠一转 ,转身指着墙边的面柜:那,这…这…里头是啥呀?
八婶子一看,但仍旧说:没有!
大三敲着柜门:那面就在这个柜角这个蓝布口袋里呢。
八婶子一听大三说得这么仔细,一急:谁跟你说的?
大三手一揣:谁说的?把话烂肚里那人,能把事告诉你老,他不能告诉我?
八婶子咬着后槽牙骂自己的儿子:哎呀,这个王八操的二脖子。
八婶子依然否认(画外):谁说的也没有!
大三无奈,不得不提出:八婶子,这么中不?我借一,还二。
八婶:借一还三我也没有。
大三上前讨价:我借一还四!
八婶口气还是挺硬:借一还五我也没有面。
大三追问:那我要借一还六呢?
八婶子:借一还七…我也不借! (她不说没有了。)
大三见八婶子有点松动,咬牙一拍大腿,伸出手冲八婶子(对画外):我借一还八!
十二、地印子 冬日 内
花屋扭身坐着,脸冲着窗户,看不见,只听见说:混蛋!那是你们支那人的想法,
董汉臣靠在柱子上,眯着眼,幽幽地:好死不如赖活着。
花屋:混蛋!
花屋(画外):难怪这么大国家,这么多人总是当亡国奴。
董汉臣眯着眼听着。
花屋:支那人就是坏呀!
花屋(画外):快让我死!
董汉臣说了句中文:真要视死如归,蔫儿悄死呗,吵吵啥呀?
花屋制止道:混蛋!不许说亡国的支那话!
十三、二脖子家 冬日 内
八婶子坐不住了。
八婶子对画外大三说:到时候别说你八婶子是乘人之危。
大三连忙:那…不能!你老这是救全村人的命啊!
八婶子笑了,斜睨着画外大三:别跟我甜嘴巴舌的。
大三笑了:中!
八婶子下炕。
大三看着八婶子,又指着柜角(冲画外):就在这里头呢。
八婶子小脚走着,边掏钥匙。
八婶子(画外):三儿。
大三边弄粮袋边答应:哎。
八婶子(画外):过来!
大三迎上前。
八婶子入画:你跟我说,你跟鱼儿都咋的了?
大三嘻皮笑脸地说:该咋着…就咋着了。
八婶子:哎哟-这个王八操的!(边说边用手指去戳大三的脑门)
十四、地印子 冬日 内
花屋突然想到什么,扭脸对董汉臣说(冲画外):对了,董,你教我说支那话!
董汉臣不解,扭过脸问:什么?
花屋想象着:我要骂他们,骂最下流的话。
董汉臣听着。
花屋(画外):激怒他们,
花屋想象得乐了:好让他们杀了我,
花屋(画外):听说你们支那人最怕骂祖宗八代。
董汉臣听明白了,抬起头看着画外花屋。
见董汉臣没有应答,花屋本来笑着的,突然怒气道:混蛋!马上教我骂这些!
董汉臣答应:是!
十五、 大三家 冬夜雪 内
一双手正在擀饺子皮,擀着擀着,停下了,沾满面粉的手徐徐出画。
大三画外走到鱼儿身后,见鱼儿弯腰捞水饺,悄悄把手探进鱼儿的衣服里,
鱼儿射闪着他。
鱼儿:起来。
鱼儿:啥时候了,还有这心思?(鱼儿走过去包饺子)
大三跟过去,笑嘻嘻地:你没听见人家翻译官都管你叫嫂子,管我叫哥了?
还有…找八婶子借面的时候,我把咱们的事都跟她说了。
鱼儿:咋说的,你呀?
大三:我说…该咋着…就咋着了。
鱼儿把饺子往案上一墩。
鱼儿扭头对大三(冲画外):咋这不要脸呢?
大三急:我不说她不借我面呢,人家没、没说啥不好听的话,咱俩的事都这样了,干脆就顺杆爬呗。
鱼儿:别臭美了,这前儿咱村出事,顾不上咱们,等今儿黑介人走了,我在村里还能抬得起脑袋来,那脊梁骨不得让人家戳破了?
大三:那咋办呢?
鱼儿: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知不道咋办?问我?
大三:那…我就…把你娶了!
鱼儿偷着乐:不娶,也得中啊?
大三:说啥呢?
鱼儿:不娶也得中啊。
两人边包饺子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唠呵,正说着,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主观视线的门。
大三急忙问(画外):谁啊?
门外有人答了一声(画外):我!
大三眼睛一亮,对鱼儿说:哎呀!来啦!
大三入画开门,手紧张地拔门栓。
这边鱼儿也紧张地咽口唾液,看着画外,
大三哗地拉开门。
鱼儿紧张地后退一步。
门一打开,结果外面站着的是五舅姥爷。五舅姥爷探头:是我呀!
大三一看是五舅姥爷:哎呀,别我…我…的,我怕这个“我”呀!
五舅姥爷拿出口供纸,:我是来送口供的。
鱼儿慌忙掸掉刚才大三手蹭在领口上的面粉。
五舅姥爷(画外):今儿黑介来取人的时候…
五舅姥爷:一块堆儿带走,我怕忘喽。
鱼儿一旁擀着饺子皮,听着就乐了。
五舅姥爷(画外):咱们总算躲过去了。
大三:是呢。
五舅姥爷憧憬着:等会儿人走了,咱们把初一当三十再过一回。
十六、大三院 冬夜雪 外
(叠化)探照灯划过被大雪笼罩的村庄。海面上静悄悄的。过年了。
(叠化)院里的积雪已厚了一层。
大三端着盛有饺子的笸箩从家里出来,踩着积雪向地印子走去,鱼儿跟在身后。
十七、花屋的幻觉
花屋听到通道里的声音,紧张地注视着门。
花屋:来了,董!
主观视线的门,感觉渐近的声音。
董汉臣听见花屋叫,猛抬头。
花屋想象的大三等的样子,用被子裹成在身上,头上绑上布条,手里都拿着刀,活象日本武士。大三等在长城上走来。
花屋(画外):时候到了。
大三等从长城上下来。大三从镜前出画。
花屋睁大眼在听的表情。
主观视线的门,感觉渐近的声音。
花屋(画外):我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大三等从长城上下来。
大三等在村街上,大三等拔出刀。
花屋(画外):看见他们手拿凶器。
五舅姥爷严肃的神情。
花屋紧张的流下眼泪。
大三等在大三家院里走来。
主观视线的门,感觉渐近的声音。
花屋(画外):我要把你教给我的脏话…
花屋在念叨。
大三等在村街上飞跑下来。
二脖子随众人从村街上飞跑下来。
花屋(画外):变成子弹,射向他们。
大三等从长城上下来。
主观视线的门,感觉渐近的声音。
花屋:激怒他们!
大三等沿长城残垣跑上来。大三拔出刀。
花屋紧张的表情。
大三等举着刀沿长城残垣上来。大三挥刀。
花屋:臭骂他们!
大三举着刀沿长城残垣上来,其他人随后。
花屋紧张的表情。
花屋(画外):激怒他们!
大三等举着刀沿长城残垣上来。
花屋紧张的表情。
大三等举着刀沿长城残垣上来。
花屋(画外):臭骂他们!
(叠化)花屋紧张的表情。
鱼儿、二脖子跑过窗前。
(渐显)花屋眼含热泪:董!
大三等在通道,向地印子走来,大三举刀要砍。
花屋(画外)哭腔:永别了!
十八、地印子 冬夜雪 内
看着地印子的门缓缓打开,大三和鱼儿沾满雪的脚刚迈进门槛,
花屋准备好似的,恶狠狠地瞪起牛眼,大声喊道:大哥大嫂过年好, 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大三和鱼儿吓得退了一下。
花屋又换了种口气: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鱼儿听他这么说,不解地问大三:这日本子说好话咋还没好脸呢?
董汉臣因为是他教的,点着头紧解释:日本人生气和客气都是一个模样!
董汉臣(画外):要不咋叫鬼子呢?
大三:呃。
大三和鱼儿刚迈步下台阶,花屋又大声喊了起来(画外):大哥大嫂过年好!
花屋睁着大眼: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大三乐了对花屋说(冲画外):中了中了,别说了,话倒是听明白了,辈份弄岔了,我要是你的爷,你就是我的孙儿,你咋也不能是我的儿呀,明白不?
鱼儿搡把大三(画外):快别说了,谁也不是谁的爷,谁也不是谁的儿。
这边花屋见两人并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那种反应,就问董汉臣:他们为什么不发怒?
董汉臣骗花屋:日本人经常这样骂他们…
董汉臣(画外):他们早就听惯了。
大三和鱼儿蹲在花屋他们面前,大三掸掉石头上的尘土。
花屋又要叫:大哥大嫂过年好…
大三打断他:中啦中啦,别说了,说两遍就中啦。
大三掀开笸箩上的盖布,里面是冒着热汽的饺子。
大三(画外):今儿给你们吃饺子,
大三指着饺子对画外二人说。
大三(背身):不是想吃白面吗?
花屋还处于紧张兴奋状态,看着大三。
鱼儿看着董汉臣(冲画外)问:你教他的?
董汉臣笑着说:是。今天过年,我教他几句拜年的话,谢谢哥,嫂子。
大三对董汉臣说(冲画外):心意我们领了。
大三和鱼儿剥蒜的手。
花屋在努力“听”大三的话,不时瞟眼董汉臣方向。
大三(画外):快吃吧,再不吃也就吃不着了。
大三认真地:今儿黑介,你们俩就该上路了!
董汉臣一听,误会他们今蟾就得没命了,一惊。
大三(背身对鱼儿)说:那啥…
花屋不安地看着董汉臣的变化。
大三(画外):给他们搬个桌子去吧。
鱼儿(画外):中。
大三和鱼儿站起,大三用布把饺子重新盖上,准备出去取桌子。
大三对董汉臣说:待会儿啊,搬个桌子,踏踏实实地吃。
花屋看着他们离去,恶狠狠地:你们这些经济犯…
花屋(画外):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主观视线大三和鱼儿离去的背影。
董汉臣扬着头,实际对花屋说(冲画外):你杀不了他们了。
花屋不解地,扭头问他(冲画外):为什么?
董汉臣:中国话“上路”就是死的意思。
花屋扭头看着董汉臣(冲画外)。
董汉臣(画外):上路之前给犯人吃最好的东西。
董汉臣:这回咱俩死定了!
花屋边想边说:我怎么没从他们脸上看出来呢?
董汉臣:中国人杀人与不杀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
花屋听此,不觉心里也一酸。
花屋:他们将用什么办法弄死咱们?
董汉臣:你怕死了?
花屋(画外):我不怕死!
花屋:我只是觉得死在这帮人手里,太窝囊了!
花屋(画外):我不怕死!
董汉臣在听。
花屋:也不求饶!绝不求饶!
正在这时,门被“当”地撞开。
花屋和董汉臣吓得往后一仰。
大三拎桌子进,放在包住的石头上,将笸箩放上去。
得头凑上来:三哥。
五舅姥爷等人也都先后进来了。一下子站了这么多人,气氛自然与以往不同。
花屋和董汉臣开始紧张。
得头(画外):动手不?
大三一回头,推开他:你起来。
六旺推得头:起来!
鱼儿在搀五舅姥爷,掸去他身上的雪。
花屋和董汉臣看着他们。
二脖子(画外对得头):起来! 起来!
大三:咋也得…让人把饭吃完呢!把锁开开。
六旺:中!(跑去开锁)
二脖子去解铁链。
鱼儿背身入画撩盖布往桌上摆吃的。
鱼儿摆饺子。
二脖子在解花屋铁链。鱼儿放了一碗饺子。
大三抽出铁链。
董汉臣悲从中来,声音竟有些哽噎(画外):我求你们一件事行不?
董汉臣(对着画外众人):能不能给我爹我娘带个口信,我家在东北…
众人不知所措,互相看看,最后五舅姥爷说:中吧,放心吧。
五舅姥爷(画外):好好上路。
董汉臣听着听着痛不欲生。
五舅姥爷:事儿…该咋粉咋粉,吃饺子吧!
花屋听不懂,也不见董汉臣给他翻译。
董汉臣听到这话,忽然象是下定了决心:我吃!我吃!
董汉臣:我吃饱了上路。
众人看着他。
董汉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转头对花屋说:花屋,你也吃吧,
今晚死了…
董汉臣(画外):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花屋有点害怕。
鱼儿和六旺在听。
董汉臣对众人感慨道(画外):我成也这张嘴,我败也这张嘴。
董汉臣(画外):我要不学日本话,我能受这罪?下辈子再当人…
大三和五舅姥爷在听。
董汉臣边吃边说:我就当个哑巴!
董汉臣:不管咋说,我谢谢你们。
大三等看着他。
董汉臣:我忘不了你们的好处!
大三劝他(画外):中了,别瞎琢磨了。
大三:好歹的…你们也算熬出来了,不是?
六旺凑上来:三哥啊,这时辰快到了!
二脖子也说:啥时装啊?
董汉臣瞟眼催促的人。
花屋紧张地看着。
大三着急地:快吃吧!
大三(画外):再不吃,就不赶趟了,跟他说,吃完了,还得委屈委屈你们呢…
董汉臣捡起掉下的饺子吃了。
大三指着麻袋:还得把你们再装回去呀。
花屋看着画外大三的动作,惊恐地:什么?
董汉臣给他翻译:他说,还要把我们再装回麻袋里。
此时花屋也明显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氛,他不再说话。一会儿竟哭起来。
花屋这一哭,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五舅姥爷急忙问:咋了?这是?
董汉臣不屑地:日本人就这样,爱哭!爱唱!
二脖子、得头愣了。
鱼儿、六旺也愣了。
花屋张着大嘴哭。
大三想着,说:那啥…要不的…这就要走了,给他弄点儿酒喝?
花屋边哭边说:我要喝酒!
董汉臣翻译:他说他要喝酒。
五舅姥爷看看众人:哎哟!想一块儿去了!
大三:找七爷借点酒!
十九、村口 冬夜/晨雪 外
(叠化)夜已经很深了。探照灯扫过积了很厚的雪的村口。"咚咚咚"的脚步声。
大三和六旺跑来,躲着探照灯,蹲在井台旁,等待着队伍上的人。
探照灯一下一下地在村子的地上划过。
六旺悄悄地(画外):三哥。
六旺偷着乐:不得…给 点儿赏钱呢?
大三瞟他一眼。
村庄出奇的安静。村口的雪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大三睁大眼看着前方,他眼珠往左一转。
左边的空场没有动静。
右边的山道上没有动静。
(叠化)山道上没有脚印。没有人来。这个难熬的除夕夜就这样过去了。
早晨。炮楼上的军号声响了起来,嘹亮的军号声响在村庄的上空。
海面上“突突”开过日军汽艇。
大三和六旺经过一夜的折磨,象个堆砌的雪人,他们慢慢站起来。
海面上的汽艇。
大三失望呆滞地直视前方,
汽艇开过。白雪覆盖的村口。
二十、村口空场 夏日 外
夏天的挂甲台,从一堵矮墙后面闪出两个日本兵的脑袋,这是维修电话线路的电话兵,一老一小,小的显然是个新兵。
大电话兵:上!
大、小电话兵爬过矮墙。
小电话兵:该去吃饭了。
大电话兵摇着头:不去了。
小电话兵:不去乐队的炮楼吃饭了?
大电话兵:不了。
大电话兵(画外):我带你去吃支那鸡。
小电话兵一指大电话兵:当真?
大电话兵有些卖弄地问:知道怎么从支那人手里要鸡吃吗?
中午的太阳很耀眼,个子本来就不高的鬼子投在地上的影子显得更加短小,
而影子的动作看起来就更象两个可以活动的剪纸。
小电话兵很谦卑地比划着:对不起,来只鸡吧?
大电话兵扇了小电话兵一巴掌:混蛋!你他妈这么说,连屁都吃不着,好好学着。
小电话兵:是!
大电话兵弓起身子,端着带刺刀的枪,做了一个向前刺的动作,大喊一声:混蛋!把鸡拿来!
大小电话兵在地上的影子。大电话兵示意小电话兵做一遍这个动作。
小电话兵照他的样子做了一遍(画外):混蛋!把鸡拿来!
但他的动作显然差得多。
大电话兵踹了小电话兵一脚,小电话兵入画又出画。
大电话兵骂着(画外):看你这欠打的窝囊样,等着挨揍吧。
大电话兵又教了一遍:瞅着,你要瞪着他们,要象魔鬼一样,让他们怕你,
明白了?
小电话兵:明白!
大电话兵又演示:混蛋,把鸡拿来!
这时大电话兵更加凶猛的样子,猛地向前刺去,把枪上的刺刀一下子扎进草垛,随着刺刀的刺进,一个中国人的身影“妈呀!”从草垛里闪出来。
大电话兵吓了一跳,身子一闪后退几步,追上前去。
大电话兵又惊又狠地喊道:干什么的?站住!
追上前,大小电话兵用刺刀指着刚从外面带信儿回来的六旺。
大电话兵打六旺:混蛋,你他妈吓我一跳!什么的干活?
六旺没想到刚回来就会在这儿遇到鬼子,他吓坏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用手朝村子里指点着说:村里的!村里的!
看到六旺身上背着搭裢,以为他要出村。
小电话兵用枪顶着六旺:出村的不要!
六旺仍是说:村里的。
小电话兵:你的回去!
大电话兵(画外):过来!
六旺(背身出画):明白!
小电话兵一比划:过去!
大电话兵摘下帽子。
小电话兵取上身上的工具包,冲六旺走去:过来!(把工具包挂在六旺的胸前)
大电话兵也走上前,将自己的也挂在六胸前:低头,过来!再套上一个。
大电话兵用刺刀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比划着说:退后。出去的不要,明白?
六旺点着头,一副顺从听话的样子:明白。
大电话兵:出去的不要,明白?
六旺:明白。
大电话兵又踢了六旺一脚:明白吗?你他妈这混蛋!
小电话兵喊了一嗓(画外):明白吗?
六旺紧着回答:明白。
两个鬼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村里走。
大电话兵对小电话兵(背身):你明白吗?对付这帮人,就得用这招儿。
小电话兵(画外):太明白了。
六旺看着日本兵走远,仍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脸上都是汗。
二十一、村街 夏日 外
进村不久就看见村街上一只大公鸡。
大电话兵笑着对小电话兵使个眼色:慢着…抓这个!
公鸡在踱步。
小电话兵(画外):是!
两人放慢脚步,弓着身子悄悄地靠上前,准备抓住这只鸡。就在老电话兵扑过去想要抓住它的时候,大公鸡突然飞了起来,两个日本兵随后紧追。
二十二、村口 夏日 外
六旺伺机逃跑。
二十三、村街 夏日 外
日本兵一前一后向公鸡追去。
二十四、村口 夏日 外
六旺跑过小桥。
画外传来大电话兵追鸡的喊声:别让它跑了。
二十五、村街 夏日 外
日本兵追着大公鸡跑上跑下,小电话嘴里喊着:站住。(向村子的深处追去)
二十六、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六旺一闪,身子进了大三家(出画)。大三刚从地印里出来,拿着笤帚,看见六旺:哎,回来了?
二十七、村街 夏日 外
大小电话兵喊着:站住,站住!(跟着鸡从村街上又跑下来)
二十八、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大三拽着六旺:咋样啊?咋样?
六旺大口地喘着气,手朝脑后比划着。
大三莫名其妙:你说。说呀。这啥呀?这是…你说话呀?
二十九、村街 夏日 外
鱼儿在疯七爷家院子里倒水,听见日本兵的喊声。
日本兵跑过村街,喊着:我今天非吃了你不可!
鱼儿见状闪声回去。
三十、大三家院 夏日 外
随画外院门响,大三扭头一看,跟着鸡冲进院子两个日本兵。电话兵突然发现六旺也在这里,先是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六旺会这么快地来到这里
小电话兵:你看,那小子!
大电话兵冲六旺走:你…你他妈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电话兵推开大三。
大电话兵把六旺抓过来:不是说让你呆在圈里吗?(扇了六旺两嘴巴子)混蛋!谁他妈让你乱动的?
大三:太君!你别打他呀!
大电话兵(入画背身):滚!
三十一、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正躺在草上,他们早已换上了农民的衣服。突然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日本话!
他激动地坐起,将连在一起的董汉臣拽倒了。
花屋伸着脖子:日本话!
董汉臣坐起:你他妈做梦呢吧?
花屋聚精会神地听:别吵吵,是日本话。
三十二、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大电话兵在六旺站着的地方又用刺刀在地上划了一个圈,把他圈在里面(摇上)
大电话兵:出去的不要,明白?
六旺板板地站着:明白,明白。
小电话兵对大电话兵指了一个磨房的方向,那正是鸡逃过去的地方,也是通向关押着花屋和董汉臣的地方。
小电话兵:丸山君。
小电话兵(画外)鸡!
他们刚才追的那只鸡正在碾房门口。
大三警觉地看着,大电话兵划过画面。
大电话兵上前招呼小电话兵,准备去追鸡。
大三见状不好,转过身进屋。
大三扔下笸箩拿了把菜刀。
大三在门口注意着碾房方向,
大三手拿着菜刀蹭过屉,随时准备出来。
大小电话兵准备去碾房,分头追鸡。
大三在门口伸长脖子探头看,准备着。
小电话兵持枪慢慢逼近碾房。
大三提刀的手,仿佛瞬间即发。
大电话兵跳下台阶,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鱼儿响亮的声音(画外):太君!
大三吓一跳,顺声看去。
鱼儿手里各提着一只鸡(对画外):你是想要这个,是不?
大三一愣。
小电话兵(画外):混蛋!把鸡拿来!
小电话兵回头见鱼儿手上的鸡,他并没忘记大电话兵的嘱咐,举着刺刀冲鱼儿厉害地说道。
大电话兵上前拍了小电话兵一下:拉他妈倒吧,笨蛋!
这时大三拿着刀出门,乐呵呵地来到日本兵的面前。
大三:太君哪!杀鸡不?杀鸡的干活?
大电话兵拍拍他(背身):太他妈对了!
大三:那…那咱们那边去?
大电话兵(背身):不、不、不…
小电话兵(画外):混蛋!
三十三、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我听见了!听见说“混蛋”了!
董汉臣半信半疑地也伸头听着。
花屋(画外):没错!
花屋肯定地说:是日本人在说日本话,是皇军在说日本话!
董汉臣禁不住要站起来仔细地听。
三十四、大三家 夏日 内
屋子里,切成块的鸡已经下锅炒了.
大三在一旁炉灶生火烧水,鱼儿入画拍大三后背,说:你在这看着,我弄几个孩子闹腾闹腾。
大三:中,中。
鱼儿闪身出门。(摇中)
二脖子提着茶壶跑进来:鬼子要加水呀。
大三(背身):加!
二脖子:我去村儿里找点孩子来呗?
大三边加水边对二脖子说(背身):你别去了,鱼儿去了,你在这盯着他们,别总喝水,跟他们说话呀。
二脖子:我就不会说日本话。
透过大三后背能看见日本兵在院里坐着喝茶,此时他们喊着。
二脖子:来了,来了。
大三(背身):来了,来了。(对二脖子)你不是跟“森塞”有面吗,你?
二脖子:我就会说个“森塞”跟“三宾的给”呀。
大三(背身):你就说这两句!
三十五、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听着听着,激动地:真的是日本人来了!就在上边!
董汉臣开始相信了。
花屋双手握拳感谢上苍状:老天有眼!
董汉臣提醒着:不一定吧?小心为好。
三十六、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大三去倒鸡毛的时候,走过六旺时问他:这两小子咋来了?
六旺:知不道,村口碰上的。
大三蹲在地上悄声问六旺:不是你带来的?
六旺(画外):我咋能把他们带来?
大三:知道这儿藏着人不?
六旺扭着头悄声说:说不好啊…
两人正悄声地说着,突然,啪地一声脆响,那边二脖子正捂着脸,他刚挨了一个耳光。
两个日本兵笑着。
二脖子躲着说:“三宾”的不给,“三宾”的不给。
大三过去(入画):太君哪…
大三对二脖子:烧火去!(二脖子出画)
大三:咱们这鸡…马上就熟了,这个…这个…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上那个院,
那院有树,凉快呀。凉快呀。
小电话兵:树的拿来!树的拿来!
大三:树的拿不过来呀,你们得过去呀。
小电话兵:混蛋!
大电话兵打了一下小电话兵:得了!
三十七、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焦急地准备着:我要喊!我要喊!
董汉臣提醒他:喊也听不见。
正在这时,那只大公鸡东张西望地进来了。
董汉臣的眼睛一亮,他往前一扑,把花屋拉倒了。
董汉臣指着画外的鸡对花屋说:花屋,有办法了!
那只鸡走下台阶。
三十八、大三家院 夏日 外、内
院子里,两个日本兵一边啃着鸡一边喝着酒。小孩子们吵吵嚷嚷地在日本兵周围跑,其中大电话兵让一个小孩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摇左)大电话兵向炮楼子上打个招呼:不麻烦你们了!午饭我们自理了!
六旺站在原地,由画外日本兵向他扔鸡骨头,寻开心。
大电话兵(画外):给你鸡骨头吃!
小电话兵向画外六旺方向扔去鸡骨头。
六旺扭头看着这边,小孩子跑着。
小电话兵撕着鸡,冲画外大电话兵:真他妈好吃啊!
大三拉风箱,问二脖子(画外):你都说啥了,他啪啪打你耳刮子?
二脖子捂着半边脸:我就说一个“三宾的给”。
透过大三的后背,能看见大电话兵领着小孩游戏。
大三边拉风箱边说(冲画外):你不会说“三宾”的不给?
二脖子一甩手:要不…你去吧!
大三(背身):我不中!
大三(冲画外):我就会说“八格呀路”,那更出事!
二脖子揉着脸:你就不会说“八格不呀路”?
大三(冲画外):你别胡扯!快去!
大三(背身):我在这盯着他们,那帮小子要是去碾房,
大三拿过刀一挥(冲画外):我就跟他们拼了!
三十九、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找来自己的日本军服,用牙撕下那上面的一枚领章。画外鸡在叫。
董汉臣已经抓到了那只大公鸡,递给花屋,
花屋撕完领章去拿鸡。
董汉臣向画外递鸡。董汉臣:快点!
花屋接过鸡。
鸡被花屋举了起来。
花屋(画外):救救我们吧!
花屋捧着手里的鸡,神情悲壮地对它行了一个礼:救救我们吧!
鸡不明所以地扑愣着。
花屋(画外):救救我们吧!
花屋神情激动地向鸡行礼:拜托啦!
鸡梗着脖子支愣着。
董汉臣一旁急了,(画外):快点!
董汉臣着急,用中文骂着:快点快点,他妈了个逼的!
大公鸡白了他们一眼,
四十、大三家院 夏日 外
院子里,大电话兵趴在小电话兵的耳边:明白?
小电话兵:是!
大电话兵:冲啊!
大小电话兵拿着枪突然向碾房方向冲去。
鱼儿惊叫:大三!大三!
大三听见叫,回头从灶上操起刀:王八操的!
大三提着刀从屋里冲出来。
二脖子(画外):先生!
鱼儿(画外):三儿,他进去了!
大三冲到碾房附近,大小电话兵把枪放在碾房的磨盘上。
大三(画外):躲开!躲开!
见大小电话兵复出来 ,大三和鱼儿往后闪。
大电话兵出来看见大三手中的刀,问大三:你拿刀过来干什么?
旁边的鱼儿紧张地看着大三。
大三急中生智,指着画外的驴,挥着刀:太君哪,杀驴的干活呗?
大小电话兵看看驴,大电话兵:驴?
大三解释道:驴的米西呀!
日本兵哈哈大笑。
大电话兵:这傻瓜,看到皇军吓成这样。
大电话兵(画外):以为咱们多大的东西都能吃下去。
大三赔着笑。
小电话兵:傻瓜!
小电话兵骑在了驴背上,和大电话兵共歌:《鸡小调》。
大三和鱼儿看着,不明白这两人的意思。
大电话兵乐着的大脸。
小电话兵坐在驴背上舞着胳膊。
大三看着他们,忽然他发现碾房那儿有动静,扫了一眼,惊了。
(画外)那位漂亮的小妞儿…
原来那只鸡从地印子出来,(推)脖子上挂着一枚日本兵的领章,赫然醒目。
(画外)是高高在上的鸡哟…
鱼儿也看到了,大家异常紧张,突然大三就象守门员扑球一般,向鸡扑去。
(画外)我一定要努力加油…
小电话兵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叫道:丸山兄!枪!
大电话兵马上停止唱,惊道:什么?
大小电话兵吓一跳,冲向碾房,拿起磨盘上的枪。
d鱼儿紧张地喊(画外):三儿呀!三儿呀!
大电话兵用刺刀顶着大三:你要干什么?
大三趴在地上,拎起那只鸡回头说道:太君哪,我又给您抓了只鸡。
他已经拔下鸡脖子上的那个东西,紧紧地攥在手里。
小电话兵(画外):我认得这只鸡!
大电话兵迎过来:没错,我也认得!就是它!
大三被大电话兵从地上抓起来。
大电话兵把大三从碾房里揪出来。
大电话兵挥挥手,制止鱼儿的叫声,他拍着大三的肩对众人说:这小子,大大的好!
大电话兵又捶着大三的胸膛说:鸡的留下,下回的吃。明白?
大三忙点头赔笑:明白。
小电话兵一旁提醒:该干活了吧?
大电话兵一琢磨:没错,别玩了,走!(两个电话兵跑出画)
大电话兵边跑上台阶边看表:还有两条电话线没架呢!
小电话兵:那傻瓜总拿把刀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六旺送上来他们的电线圈等,帮他们挂在胸前。
大电话兵挥手让六旺(画外):回去!回去!出去的不要!
(摇右)六旺答应着往回退至刚才一直站着的地方,小孩在旁看着。
大电话兵画外问对小电话兵:你害怕了?
小电话兵:哪里,跟着丸山兄什么都不怕!
二人说着话就往院外走,二脖子入画上前去送,被大电话兵一把推了回来,他们关上院门走了。
二脖子(背身):先生…
两个日本兵离去,大三长出一口气,摇下张开手,手上赫然被捏的领章。
大三(画外):看看!看看!
二脖子伸头看着,想到刚才此景,倒吸一口凉气。
大三(画外):妈的!真是…
鱼儿在一旁看着,刚才也吓着她了,她撑着腰。
突然门“哐”地又被撞开,大三一惊,张着的手忙又握成拳头,(摇上)回头看画外,两个日本兵复又返回。
大电话兵(画外):怎么样?
大小电话兵在院门口。
小电话兵指着画外六旺,得意地:那傻瓜还真是站在圈里不敢动啊!丸山兄…
六旺果然如其所言,背着褡裢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小电话兵(画外):你真厉害!支那猪的心,全让你摸透了!
小电话兵献媚地:佩服!佩服!
二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这次,二脖子入画将他们送出院门,随着日本兵走远,他的话也说成了另一个味。
二脖子(背身):先生,先生…孙子!
一次次惊吓,鱼儿累得弯下腰。
大小电话兵边走边说,二人渐远的声音。
大电话兵(画外):跟我学不丢人,况且我也天天学嘛!
大三侧耳倾听二人离去的声音,顺着声音。
小电话兵(画外):您还用学?
大电话兵(画外):活到老,学到老嘛。鸡味儿怎么样?
小电话兵(背身):香啊!
透过大三家的院墙,看见两个电话兵推着车向村外跑去。
在确定日本兵离开了以后,六旺扔掉褡裢。
他大骂一声:妈了个逼的!(向地印子跑去)
接着二脖子、鱼儿都从大三眼前划过,跑进地印子。
二脖子(画外):六旺六旺…
鱼儿(画外):六旺,做啥呀?
大三眼瞅着他们跑过:做啥去?(随后他也跟了进去)
四十一、地印子 夏日 内
花屋和董汉臣企盼着。
花屋:日本兵来了!
董汉臣:来了!
一进去六旺就一把揪住花屋,啪啪啪地连续打着耳光,嘴里还念叨着:操你个日本子妈的!妈了个逼!妈了个逼!
二脖子去拉六旺:六旺六旺…
六旺甩开他,又去打董汉臣,回来接着打花屋。
大三气哼哼地拎着刀和鸡进来,
大三(画外):起来!
大三:王八操的!
随着话音,大三手起刀落,摇下一刀剁下鸡的脑袋。
鱼儿领着一帮孩子站在门口,惊叫着把头扭了过去,摇下小碌碡睁着大眼在她身后探出头来。
花屋没料到大三这么做,吓得倒在了地上,挡住了眼睛。
董汉臣也睁着眼睛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大三铁着脸,神情严峻地对两人说:你们,你们…安的是啥心啊?啊?你们给我弄这个,啊?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啊!我把话给你们撂在这儿,你们要是想要我的命,我就先要了你们的命!
大三一下把领章按在桌子上,随着一声脆响,摇下桌上的领章和碎了的桌子。
四十二、七爷家 夏日 内
村民们又一次聚在了疯七爷家,
五舅姥爷(画外):捡要紧的说。
(渐显)他们围着炕桌坐成一圈,几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伸着脖子听六旺说话。(摇全)
六旺(背身):我出了村,就过了河,我过了河,就上了山,上了山,就进了城,我进了城,就去了药铺,我去了药铺,就找了李麻子…
五舅姥爷不耐烦地(画外):捡要紧的说。
六旺(画外):是要紧的…
大三急了,冲对面的六旺:你回回出了村过了河,出了村过了河…
六旺也急了(画外):我不出村咋过河?我不过河咋进城?要不你去!给我口水喝!
五舅姥爷(背身):你说,你说!
六旺(画外):我说到哪儿了?
二脖子扭头冲画外六旺:你出了村就过了河…
六旺来劲了(画外):捡要紧的!
大三提醒着(画外):你看见李麻子了。
六旺:我没说李麻子!
大三(画外):你才刚是这么说的!
六旺:我说一个…我说我见着一个叫五队长的!
五舅姥爷问六旺(冲画外):那五队长…咋说的?
六旺开始叙述,众人伸着脖子听。(摇全)
六旺:五队长说:你咋又来啦?我说:我咋又来啦?我这事还悬着呢!咋办呢?五队长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说:你没跟我说呀!咱俩头回见面呀!
(画外)五队长说:你不是下庄的吧?我说:我不是下庄的!我是挂甲台的呀!
五队长说:挂甲台的?我们没往挂甲台搁过人啊!你该咋办就咋办吧!我说:那我到底该咋办呢?五队长说:挂甲台不是有个炮楼子吗?炮楼子底下…你还等
啥呢?处理了吧!
六旺一口气终于说完,咽了口唾沫,用手擦擦嘴角。
大三:你没问他,咋处理呀?
六旺(画外):我正要问呢。
六旺用手比划着:铛!铛!铛!枪就响了!鬼子上来了!那马蹄子声…夸啦啦…夸啦啦…那枪子儿…嗖!嗖!嗖!
大三着急:你快点地问哪!
六旺:是啊,我就追着他问啊,他走哪儿,我追哪儿,他走哪儿,我追哪儿…
六旺(画外):往后…我就追不上了。
大三:咋啦?
六旺一挥手:他骑马撩了!
二脖子抬起屁股冲画外六旺:你咋这笨呢?
六旺(画外):我笨?你去都找不着人!
六旺来劲了,冲画外二脖子比划:一枪就给你崩了!
五舅姥爷继续问画外六旺:那五队长…他就说个处理了?
六旺:啊!那大手…一比划…
大三看着六旺的手在眼前比划。
六旺一比划:处理了!
大三随着六旺的手,正听他说话,画外“咚”一声响,他回过头。
疯七爷推着小车从左炕头到右,嚷道: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刨坑儿埋了。
五舅姥爷不耐烦地皱下眉。
大三画外叫六旺:六旺。
六旺回头。
大三:你说说…那人他是咋比划的?(他用手左右比划一下)是这么的呀?
还是这么的?
六旺看了一下,说:你再比划一遍我看看。
大三又比划一遍:是这么的,还是这么的?
六旺想了想,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是这么的!
二脖子反应快,伸过头来:这么的…可就是要宰人哪!
大三摇头:那不是!
二脖子站起来,手在大三眼前晃着,(画外):咋不是啊?这么的…都这么的了…
二脖子问六旺(背身):啊?他还不是要宰人?
摇下二脖子停住不动的手,那是一个砍头的意思。
六旺看着这只手:我琢磨…象!
大三思索着。二脖子慢慢坐下了。
五舅姥爷慢悠悠的声音(画外):古话说: …
五舅姥爷:”恭敬不如从命。”
得头儿一旁接下茬,摇头晃脑:那…不如啊!
二脖子跟着分析道:这半年,咱恭敬了十来回了吧?咋也该从命一回了!
大三还是不明白(画外):舅姥爷…
大三问画外舅姥爷:那你老说…他要宰人,他咋不说宰人呢?他咋非说个“处理了”呢?
五舅姥爷肯定地解释:干大事的人,不能把话说那么透啊!
二脖子反驳(画外):够透的了!
大三扭脸去看他。
二脖子(画外):头回,那两小子冲着喇叭队喊救命,二回,今儿个又弄个鸡往外带领章,
二脖子对众人说:这等第三回?咱就没命了,都没命了,还咋从命啊?
大三追问对面的六旺:没跟你说咋动手啊?
六旺摇头:没说。
大三又问:没跟你说叫谁动手?
六旺:没说,人家不认得咱们,人家知不道咱们谁是谁!
大三一琢磨,用手一指六旺:他不是认得你吗?
六旺赶紧推托:啥认得我?都把我当下庄的了,还认得我!头回见面!
大三身子往后一靠:那…就难了…
六旺枪言(画外):那有啥难的?
六旺斩钉截铁地说:千刀万剐了!生吞活剥了!日本子是啥好东西呀!(他回头冲画外鱼儿说)再给我碗水!
摇上鱼儿过来又给他倒了碗水。
二脖子(画外损六旺):你说的容易!啥叫千刀万剐?啥叫生吞活剥?你剥一个…
这时,咚地一声,疯七爷拳头打了一下右边的炕头柜,他坐的小车又从右边滑出了左边,他举着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拧成麻花!刨坑埋了!(摇右)
五舅姥爷扭头制止道:别说了!
大三从七爷处收回头。
五舅姥爷转念一想:刨坑埋了…这也倒是个法儿。
鱼儿正在床边折水,听此一说停手抬头看大三这边。
五舅姥爷看看众人:那么的…(最后转向大三)三儿呀…
大三忙说:哎!舅姥爷,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怕动手,我说啥呢?这么干不中!为啥呢?咱们是受人之托呀,咱们把人说弄死就弄死了?那不中啊!你现说他…六旺找那五队长他也不是往咱们村送人的那伙子人,不能听他们的呀?到时候你再出来个四队长、七队长的上咱们这儿取人来咋办呢?
六旺不干了(画外):你要这么说,那你去!
鱼儿转头看六旺。
六旺:我还不去了?你去找那个四队长七队长吧!
大三:你这叫啥话呀!
二脖子附和(画外):这事儿…还就得你去办。
二脖子扭脸对画外大三:不是你把那两人招来的吗?你不办谁办呢?
大三急了:啥?我招来的?
二脖子:啊。
大三:我把这两人从他们家炕头上请来的?嗯?你这话说得咋…咋这不好听呢?
二脖子不言声了。
大三申冤似的:那是拿枪杆子顶着脑门子给你送来的!非让你看着不可,出了事,要全村人的命!我这半年我干啥了?我吃不好,我睡不好,我拉一屁股债,你们觉睡得呼呼的,我这一冬天连被都没盖过!我为谁?我不是为了咱们全村?
六旺正捧着个碗喝水。
大三看见,伸出手:你把水给我喝了!
大三伸手从六旺嘴边把碗拿了过去。
大三的手从五舅姥爷眼前划过。
大三:你稀溜稀溜的,你还?(他把水喝了)
五舅姥爷思考着:嗯,大三说的有理,
大三见五舅姥爷认可:那可不!
五舅姥爷(画外):那么的…
五舅姥爷一看二脖子:二脖子?
大三表示同意地看二脖子。
二脖子急忙推托:哎,舅姥爷。
二脖子开始申冤:你老别看我呀。不是我胆小,让我干也中,咱得说说这个理儿,为啥呢?我这嘴,随我妈。
二脖子(画外):不严实!我万一一松嘴…
五舅姥爷有点不耐烦。
二脖子:咱全村就没命了,为啥咱全村还有命呢?就我这嘴半年多我就没松过!我整天"森塞,森塞"的,就是拿"森塞"把我这嘴给塞上。这也是挺大的功劳啊!
六旺撇着嘴:你还功劳呢,一口一个"森塞,森塞",你快成汉奸了你!
二脖子一甩头,冲画外六旺:那你干!
五舅姥爷立即:那么…六旺?
六旺急了(画外):你老看我干啥?
六旺申冤:干我倒是能干,我怕啥呀?话得说明白了。啥叫脑袋掖裤腰带里?我天天就是脑袋掖在裤腰带里!打过年到这前儿我脑袋就没从裤腰带里出来过.
六旺爹:那没出来过呀!
六旺:这十来趟我碰上了多少日本子?我要死都死了好几回了!
六旺(画外):今儿我就差点死在村口!
大三看着对面的六旺。
六旺对众人:为啥我总说出了村过了河,出了村过了河,我都落下病了,我做梦都出了村过了河,出了村过了河,还我稀溜稀溜的。
六旺(画外):把水给我!
他伸手抢过大三正在喝水的碗。
疯七爷这时咚地又打了一下左边的炕头柜。
他又把大伙吓了一跳: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刨坑埋了!
他从对面边说边又滑过来了。
(摇左)五舅姥爷转身摆着手: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他眼都不抬地(背身):你们不干呢?那就我干。
大家一听,都纷纷地说:那,那,那不中!
五舅姥爷环视着大家(背身):不中啊?那就抽个签,让老天爷定!
大家都不说话。
桌上铺的一块布上,一把黄豆,五舅姥爷往其中扔了一颗红豆。
五舅姥爷(画外):谁要抓着这个红豆,那就是谁!
大三补充一句(画外):舅姥爷,两大活人…一个人弄不了哇!
五舅姥爷(画外):那就再搁一个!
他又把一颗红豆扔在了黄豆里。
五舅姥爷把豆子倒进一个葫芦里,开始摇葫芦。
村民们都屏住呼吸看着五舅姥爷的每一个动作。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大三看着画外的五舅姥爷。
得儿头扭头看着五舅姥爷。
六旺注视着五舅姥爷的动作。
二脖子顺着五舅姥爷的动作动眼珠。
得儿头爹看着画外五舅姥爷。
葫芦声
六旺爹看着五舅姥爷,嘴上下抿着。
鱼儿瞪大眼睛看着。
疯七爷靠在炕柜上张着大嘴打哈欠,睡着了,
葫芦声突然止住,五舅姥爷开始倒豆子。
五舅姥爷往众人手里一人一把地分豆子。每个人接过豆子以后都握紧了手不敢看。
得儿头抽回手,紧张地瞟瞟四周。
五舅姥爷看向大三。
他给大三手里放了一把豆子。
大三手底下捏紧了。
五舅姥爷看向二脖子。
他给二脖子手里放了一把豆子。
二脖子抽回手,看看握紧的拳头。
五舅姥爷看向得儿头爹。
他给得儿头爹手里放了一把豆子。
得儿爹看着手。
五舅姥爷看向六旺。
他给六旺手里放了一把豆子。
六旺握紧手抬头看。
尚未分完,大三手一拍,猛地将一把豆子拍在了桌子上。
大家一齐看他。
大三(画外):别分了!
大三低头一看:都在我这儿呢!
葫芦声止
果然桌上的黄豆里,两颗红豆都在其中。
众人又都看看自己手中的豆子。
大三看看大家,然后神情悲壮地冲画外鱼儿喊:来碗水!
鱼儿瞪大眼,端着水愣在半空。
大三(画外):给碗水喝!
得头儿入画跑上前拿过水来,画外递给大三:三哥,给!
大三象是喝壮别酒似的咕咚咕咚地把一碗水喝了进去,咚地一声把碗墩在了桌子上。
五舅姥爷这时很郑重地把一只手放在了大三的肩膀上:三儿啊,三儿啊!
大三听画外五舅姥爷的话。
五舅姥爷(画外):说句那啥的话吧…
疯七爷突然醒了,狠狠地:说啥那啥的话?都交给我,我一手一个掐巴…
大三又气又急地冲画外七爷嚷道说:别说话了!
转回脸,他看看二脖子、六旺又对五舅姥爷说:给我两人!帮个忙!
六旺马上站了起来,很仗义的样子:不就刨个坑吗?我刨!
二脖子也站了起来,神情悲壮:我刨!
大三抬头看着二脖子。
五舅姥爷(画外):好!你俩刨坑,大三动手!事不宜迟。
五舅姥爷看着众人:今黑介就办。中吧?
大三看着大家。
众人(画外):中!
鱼儿始终注视着大三。
大三凝望着鱼儿,似有千言万语。
四十三、烽火台下 夏夜 外
(叠化)炮楼上的探照灯划过寂静的夜空。
(摇左)这天夜里,二脖子、六旺扛着两个大麻袋,大三手持铁锹跟在身后,
从山道上走来。
(叠化)三人走过烽火台。(摇左)
三人来到事先挖好的坑前。
六旺:三哥,坑儿刨好了,就在这儿,啊。
二脖子:我们在下头等着。
说完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大三跳到坑里,四下看看周围,搓搓手去揪麻袋。
四十四、大三家 夏夜 内
(叠化)鱼儿画外浇水,大三在洗手。
大三蹲在灶旁,鱼儿扔给他一块布,大三拿着擦手,摇上鱼儿拿起灶台上的灯进里屋,随后见大三起身向门外看看,关上房门。
鱼儿拿着油灯撩帘进来,大三进来坐上了炕。
鱼儿对画外大三说:这是大伙给你凑的一桌饭,
鱼儿给大三摆好筷子,(画外):说是给你压压惊,
炕桌上摆上一桌饭菜,冒着热气。
鱼儿给大三斟上酒:二脖子妈说了…
大三看着这一桌饭菜。
鱼儿(画外):…那八斤面就拉倒了。还说那事你别忒往心里去。嗯。你吃吧,我该家走了,
大三看着鱼儿,伸手去拉她。
鱼儿躲开了他:说吧。
大三又去拉鱼儿:鱼儿。
鱼儿甩手跑出里屋。
鱼儿跑到灶旁,弯着腰在那儿呕吐。
大三(画外):鱼儿,鱼儿,鱼儿。
大三拿着油灯出来,过去伸出手想摸摸鱼儿的后背,想安慰安慰好。
鱼儿象见了鬼似的,再次打开大三的手。
鱼儿(画外):别碰我!
大三闪到一边。
鱼儿靠在门边,哀求着说:你千万别碰我。
大三不明所以。
鱼儿(画外):不为别的…
鱼儿:就为我肚子里的孩子。
大三上前想安慰她:不是你咋啦?
鱼儿躲开他:别碰我!别碰我!
鱼儿起身拉开门,跑出门外。大三跟了出去。
四十五、大三家院 夏夜 外
大三追出门外,月光洒在空空落落的院子里,比平时多了一种凄冷的寂静。
大三看着鱼儿离去的背影,又东看看,西望望,觉得整个村子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倦曲着身子蹲在地上。
四十六、地印子 夏日 内
(叠化)这天清晨,大三正用笤帚扫着地印子里的垃圾。
(叠化)垃圾扫成了堆。
大三用铁锹把垃圾装在一个篮子里,拎起篮子往外走(摇左),快出门时,大三回头又看了眼这里,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大三拎着篮子走在通道内。(摇左)
四十七、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大三从碾房走出,将笤帚扔在地上。
鱼儿在灶台边生火做饭,小碌碡在旁边帮着拉风箱。
大三走过门前看眼鱼儿。
鱼儿看眼大三收回目光。
大三别过头,走了过去。
鱼儿偷偷地看着大三背影,追随着。
大三走到鸡窝边。
他把那些垃圾倒在了鸡窝边上。
他刚放下篮子。
猛然,耳边传来军乐队的音乐。(摇右)
大三被惊了一下。小碌碡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正要跑着去村口,(摇右)大三跑上抓住他。
大三(背身):回来!
大三拉小碌碡回家:别去!
鱼儿不慌地说:不去那不露馅了?咋忘了呢?
大三没放小碌碡,小碌碡问了一句:到底是去不去呀?
鱼儿一扬头:去!快去吧!
大三松开了小碌碡,小碌碡正想跑开,大三猛然又一把抓住了他,他对小碌碡嘱咐道:回来!你快去快回来。
鱼儿听着画外大三说:别给我上长城根儿底下玩去,让狼把你叼了去。
大三再三嘱咐:听见了吗?快去!
小碌碡跑了,大三看着他跑向村口。
四十八、村口 夏日 外
野野村带着他的乐队从山道上过来了。二脖子照样跑到队尾去拉驴。
四十九、大三家院 夏日 外
(大三隔着墙头往村口看)乐队走过墙头坐着的孩子,野野村停在孩子面前。
大三望向村口。
鱼儿(画外):饭做好了,我先过去了。
透过鱼网,鱼儿边捋着袖子边往门外走,回头对大三的后背:呃…
大三如梦方醒一回头。
没等大三说什么,鱼儿就走了,只是空空的门。
大三失魂的脸。
五十、月亮
(叠化)一轮满月。
五十一、大三家 夏夜 内
大三蹲在炕上,仰头看着窗外的圆月。
门外有人进来,大三扭头冲画外:谁啊?
小碌碡撩帘进来:我!
大三一看是小碌碡:你别“我、我”的。
小碌碡往炕上一放碗(摇右):给你,吃吧。(说完就往外跑)
大三问了一句:你妈呢?
小碌碡已跑出门,(摇左)(画外):我妈说她不来了。
大三纳闷:不来了?
大三:不来了就不中。(他一拍炕,出画跑出去)
五十二、七爷家 夏夜 内
疯七爷翻身的脑袋,他不耐烦地抬头看外面。
敲门
五十三、七爷家院 夏夜 外
洒满月光的院落。
被砸得很响的院门。
五十四、七爷家 夏夜 内
小碌碡听见敲门声,坐起:三叔…
斜靠在炕边的鱼儿一动。
她一撇腿让小碌碡躺下。
画外疯七爷骂着:我崩了你这个王八操的!
疯七爷向外骂着。
鱼儿镇定地坐在那儿。
鱼儿听着窗外的声音连眼都没抬。
五十五、七爷家院 夏夜 外
被砸得很响的门,鱼儿入画去开门,
鱼儿拉开门。
门开处,大三闪了进来。
鱼儿看着大三。
大三看着鱼儿。
鱼儿二话没说扭身就走。
大三一着急:我没杀人!
鱼儿惊讶地回头。
五十六、烽火台 夏日 内
“哗啦”一声巨响,烽火台口被大三推开了。
烽火台内有两个麻袋,大三用剪刀割破麻袋,拔出塞在两人嘴里的玉米棒。
大三从麻袋上的小口给这两人灌水。
大三:中了。(又去喂另一个)
获救的花屋:天啊!总算活过来了!
获救的董汉臣:哎哟妈呀,又活了!
大三给他们塞上白薯。
五十七、村街 夏日 外
大三提着粪箕走出长城烽火台,顺着他的目光,清晨的海面和村庄静悄悄的。
大三走在村街,刚要进院门,就听到军乐队的《江田岛》,这次音乐感觉上比平时响得很。
野野村(画外):出发!
大三慌忙闪进院,关上院门。
大三又关上家门,进屋和鱼儿撞上。
大三:哎哟!你…
鱼儿不解地问:咋啦你?
大三跑上炕去关窗户。
鱼儿跟进来:让人瞅见了?
大三急慌慌地:谁也没瞅见。快快快,关门关门,把门关上。
鱼儿去关门,大三用被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鱼儿上前去摸他,大三甩开她的手:别摸我!别摸我!别摸我!
大三在炕上来回翻滚,最后鱼儿用手捂住了大三的耳朵,他这才静下来,睁开眼睛看着画外的鱼儿。
大三主观视线的鱼儿。
窗外的音乐声渐弱。
鱼儿主观视线的大三。
大三主观视线的鱼儿。
鱼儿主观视线的大三。
这时小碌碡进来(画外):妈,我回来了!
大三顺声转动眼珠。
(大三主观视线)鱼儿冲画外说:啊,回来啦!
小碌碡入画(摇左):今天就给一块糖,(他看眼大三)三叔咋了?
鱼儿主观视线的大三。
鱼儿(画外):没咋的,别管了。
小碌碡(画外):我上我爷那儿去了。
鱼儿(画外):嗯,去吧,去吧。
大三目送小碌碡又离去。他收回眼神看着鱼儿。
大三主观视线的鱼儿。
大三拿开鱼儿的手,对画外鱼儿说:鱼儿-
大三主观视线的鱼儿,鱼儿看着他。
大三继续说着(画外):要不…
大三:咱俩跑了吧!(他翻身起来)带上小碌碡。
大三主观视线的鱼儿。
大三(画外):把七爷也带上!
大三直起身:中不?
大三主观视线的鱼儿,鱼儿冲他一乐:那啥…打明个儿起你就别送饭去了,啊,
大三不明白:啥?我不去?那谁去啊?
五十九、烽火台 夏日 内
烽火台内,顺着声音摇下,小碌碡来给花屋和董汉臣送吃的。二人仍在麻袋里,只靠那个小口吃点东西。此时小碌碡正坐在台阶上听董汉臣说话。
董汉臣教着:NIHONGJIN
GA QIUJIN YILUYOU(日本人被关在长城里),
花屋强调道:太长了。
花屋主观视线,小碌碡扭头看花屋。
花屋(画外):小孩记不住!(摇向董汉臣)
董汉臣缩短了:是啊,NIHONGJIN QIUJIN YILUYOU(日本人-在-长城里),
透过麻袋网眼,董汉臣主观视线的小碌碡,小碌碡睁着一双大眼。
董汉臣(画外):你给叔叔这么多好吃的,叔叔也想给你很多好吃的…
花屋吃了半截的白薯掉了。
董汉臣主观视线,小碌碡回头看了一眼。
小碌碡转身捡起白薯,又放进花屋的嘴里。
董汉臣(画外):你跟叔叔学一句日本话,跟他们一说,他们会给你很多糖吃,
董汉臣主观视线的小碌碡。
董汉臣画外给小碌碡解释:NIHONGJIN"日本人"就是叔叔。
董汉臣一张说话的嘴:QIUJIN"长城"就是糖…
花屋在吃白薯在听。
董汉臣(画外):YILOYOU"在"就是给。
董汉臣说话的嘴:来,跟叔叔学。
董汉臣主观视线的小碌碡,小碌碡仍然瞪着一双大眼。
董汉臣反复说着(画外):NIHONGJIN
QIUJIN YILUYOU(日本人-在长城里)
花屋吃着白薯在等待。
董汉臣说得干了的嘴。
董汉臣主观视线的小碌碡,他急了(画外):你说呀!(他看着小碌碡起身,就是不说一句话)
他失望地靠在墙上。
花屋也失望地往旁边一歪。
小碌碡跑出烽火台,但嘴里喊出了:NIHONGJIN QIUJIN YILUYOU…“日本人在长城里”
花屋一激凌,坐起。
董汉臣也直起身子,激动地:他记住了。
花屋咬着白薯,点头感谢着:董,不,董先生,你真是我的亲爹啊!老天保佑!
六十、烽火台下 夏日 外
黄昏的时候,远处传来了熟悉的音乐声,日本军乐队回来了。
小碌碡从烽火台里跑了出来,向村口跑去。他一边跑一边还口中念念有词,重复着学的那句话:NIHONGJIN QIUJIN YILUYOU"日本人在长城里。"
他跑着跑着,忽然绊着了什么,一下子摔倒了。(摇向远处的军乐队)
爬起来以后,小碌碡疼得“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继续往山下跑。(摇右)
六十一、村口 夏日 外
二脖子正在井台给日本兵的桶里倒水,当他直起身子,他看见小碌碡从村街上跑下,嘴里尽说的是日本话:NIHONGJIN…NIHONGJIN…“日本人”。
野野村没精打彩地骑马上来,都没在小孩身边停留。(摇全)小碌碡跑到矮墙上,他伸出手,冲着野野村不停地喊着:NINHONGJIN 哎哟…
二脖子吓坏了,他急忙扔下桶跑出画、
小碌碡说的话,引起野野村的注意,他停下回头:日本人?
小碌碡:NIHONGJIN“日本人” 哎哟…
二脖子跑过来,笑着(背身):先生先生。
野野村从小碌碡看向二脖子。
二脖子这时一把掐住了小碌碡的屁股,脸上还对日本人笑着,小碌碡不说了。
野野村又看看他们俩,笑了,纠正道:日本人?大日本人!大日本人-糖的没有。
然后骑马走了过去。
二脖子的手狠狠地掐着小碌碡的屁股。
六十二、大三家 夏日 内
“咣当!”一声,一把斧子摔在了大三家的桌子上。
二脖子把脑袋一伸,靠在了桌面上:你!就把我砍了吧!
大三急了,(画外):你这叫做啥呀?
六旺也把脑袋放在了桌子上:砍呀,等啥呢?
大三:你们俩听我说呀!
二脖子声讨:说啥呀?那两小子是在烽火台上呢吧?
大三(画外):是,在烽火台…
二脖子:你送过吃的没?
大三(画外):我送吃的…
六旺也声讨:有气儿没,那两小子?
大三:有气儿,你听我说…
二脖子打断(画外):说啥呀?
二脖子:天都说破了,那两小子头回冲喇叭队喊救命了吧?二回弄个鸡往外带领章了吧?三回又教小碌碡说日本话了吧?
大三紧张地看着众人的反应。
二脖子背身冲大伙说:事不过三,哪回要是出点事咱们不得掉脑袋呀?
得儿头站起起哄:掉!那肯定得掉!
二脖子回身又对大三:干脆,我这脑袋就交给你了,
二脖子(画外):让你砍了比让日本子砍了强!
大三着急没办法。
六又插进来:起来!我问你,那两小子该不该宰?
大三表示肯定:该宰!
六旺:该宰,你咋不宰了他们?
大三想申辩,根本插不进去口。
六旺:你不宰他们,就是想宰我们!
六旺(画外):你不是说:他要你的命,你就要他们的命吗?
大三听着毫无办法。
六旺:你要谁的命了?你也就要鸡的命!今儿你就把我当鸡宰了吧!快,宰宰!
得儿头爹去拉他:有啥事商量着说呗。
六旺甩开:走开!
二脖子上来问得儿头爹:商量啥?啊?他说实话没?他没说实话!
二脖子对着大三(画外):我问你,那两小子打哪儿来的?
大三刚要回答。
二脖子不容他说:那带枪的人你认得不?
大三赶紧申辩:哎呀!你这是扯哪儿去了?咱们该说啥说啥,我可不认得他们哪!
二脖子根本不信(画外):你不认得?
二脖子:两大活人装麻袋里,咋也得两人抬一个吧?起码四个人!
摇向得儿头:那咋也得四个人!弄不好得五六个呢!
二脖子:你两眼珠子都看不到五六个人?你长的啥眼呢?啊?
大三:我不是说我合着眼呢嘛!
六旺跳着脚指着大三:你合着眼?门是你自个儿开的吧?你他妈合着眼开的门?
大三:我后半截合的眼!
六旺:还是呀,还是你看见了!
大三:我没看见!天黑,我看不着…
二脖子:你别说了!半年了,我们是傻子呀?
得儿头:我们不是傻子!
六旺:你就说你拿啥好处了吧?你!
大三:我没拿好处啊!
八婶子下炕冲大三:你没拿好处?我不信!你没拿好处你这么三番五次地护着他们?没拿好处,你敢说借一还八?你哪来的八呀?你?啊?
大三叫着(画外):八婶子!
八婶子:你别叫我八婶子!你还借一还八!当天儿我就琢磨着这事不对劲,我就给你留着脸呢,你还是给脸不要脸,我看你小子-
八婶子(画外)跟我抖啥机灵?
大三听着她说。
得儿头又插进来:抖机灵就别让大伙看出来,看出来还叫机灵?
八婶子:你张口闭口地要咱们全村人的命,谁要全村人的命啊?让他来!我坐在炕头上我等着他,(八婶子坐回炕头)他要我的命?他敢?哼!他是要你一个人的命吧?
停顿了一下。大三被说蒙了。
八婶子:你还捂着盖着的,啊,吓唬我们,说怕日本子知道,日本子知道咋的?我就让他知道,待会儿把那两人送炮楼子上去,交给那个村队长!
(摇)六旺:野队长!
得儿头:野村队长!!
二脖子:野野村队长!!!
八婶子:我不管他是啥队长,反正就是骑马那小子。
大三着急:你老别吵吵,中不?
八婶子(画外):我吵吵咋的呀?
八婶子站到炕上走到窗户前:我吵吵怕啥的?日本子来咱们村儿都八年了,八年了咋的?(又关上窗户)他八年了他敢动我一根汗毛了?我行的端!走的正!我走到哪儿他都得高看我一眼!
二脖子:妈!不跟他说这个!来!你就把我砍了吧!
五舅姥爷开口了:养虎为患,夜长梦多呀!
大三:梦忒多了!
六旺反驳(画外):你是梦多,还尽他妈是美梦!
六旺:你一个人惹的事儿,让我们全村人跟你担惊受怕。
大三听着他说。
六旺:这半年,我出了村过了河,出了村过了河,你一个人在家尽占便宜!这也占!你那也占!连鱼儿你都给我占了你!
大三不置可否。
六旺(画外):你多美呀你!
六旺爹替儿子鸣不平:妈了个逼的!
二脖子推出小碌碡(画外):小碌碡!别躲着!你过去!你不是会说日本子话吗?一会儿就让你到炮楼子上说去,你先练练说给你三叔听听!
小碌碡被推到大三眼前。
大三低头看着小碌碡。
二脖子怂恿(画外):说!
小碌碡冲大三说了一句:NIHONGJIN QIUJIN YILUYOU“日本人在长城里”
大三过去打了小碌碡一巴掌。小碌碡哇哇地大哭起来。
鱼儿从外进来:打孩子做啥呢?你有本事打我!
她把大三推开,(画外):都冲我来!
鱼儿低头对小碌碡:别哭啦。(然后冲着大伙)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那两人来咱村那天我跟大三怀上的。
大三听鱼儿大胆地说了实话,(画外):让他杀人?那不是让我怀鬼胎吗?
鱼儿的目光扫了一圈:是我不让他埋人的!是我让他送饭的!看看这两天,啊?你们谁搭理他了?就送了两个咸菜疙瘩、拿了点玉黍面就算拉倒了?嗯?不杀人,逼我们杀!杀了人,又不搭理我们!见了大三就跟见了鬼似的!这前,人没死,冲我们又弄这个,(摇向桌上的斧子)我们咋的都不是,你们咋说都有理。我们没杀人!我们不杀人!我们杀不了人!
听到鱼儿的话,大三倍感委曲,蹲在地上:杀不了人,我害怕!我、我下不了手!
摇向众人,大家一时没话了。
八婶子打破了沉默,她下了炕走到鱼儿面前:哎呀,鱼儿你咋这会说呀,啊,那你跟大三到底是咋回事那咱们大家伙可都看着呢吧,谁没说啥吧?
得儿头(画外):那…没说啥。
八婶子(画外):还没改嫁呢你就护起爷们儿来了!嗯?
大三蹲在地上直哭。
八婶子冲着鱼儿:你还不敢杀人,那我们就敢杀了?你怕怀鬼胎不敢杀人,(从鱼儿的肚子摇向鱼儿)那我们呢?我们都快成鬼胎了!
八婶子转向大三:大三儿!那八斤面我还是不免你的了,你马上就还我!(她上前点着大三的脑袋)你看看你,还象个爷们儿不?你?
鱼儿抱不平:大三象不象爷们儿,这得问问我,横不能你老比我还知道吧?这都啥时候了,还提你老那八斤面。
鱼儿(画外):借一还八,有这么借面的吗?不是要去炮楼子吗?走啊!
大三哭得满脸是泪。
鱼儿向门口走去,拉门:我带你们去!
二脖子赶紧关上门。
鱼儿回身对众人:那算啥啊,那是?我可跟你们说啊,要是炮楼上的人下来了,你们谁也跑不了!看看是要我们的命,还是要咱全村的命。吓唬谁呢?这是?
(她拉过小碌碡)
大三满脸泪水。
二脖子(画外):去炮楼子上是死,可在这儿也是死啊…
二脖子过来拍着桌子:都他妈一码子事,你就把我砍了吧!(他又把脑袋放在桌子上)
六旺也上来把脑袋放在桌上:我求你了,你快动手吧,你要不动手,我脑袋瓜不起来。
大三泪眼恳求五舅姥爷:舅姥爷,你说句话呀!
五舅姥爷没的说了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得儿头站在炕上:三哥,就我小,你先把我宰了吧!(他跳下炕跑到桌前把脑袋放在大三跟前)
八婶子(画外):对,我也算一个,都让他宰了,给你!(她也到了桌前)
四个脑袋都凑到那儿了。
大三一急,窜上前拿起斧子,(画外):别逼我了!
几个人吓了一跳,都窜到一边。
大三拿斧子捶着桌子:再逼我,我啥都干得出来!
他猛然把斧子扔到地上。(摇左)
二脖子附和(画外):那中啊,你、你这前干也不晚!
六旺(画外):我再帮你刨个坑。
得儿头:我也帮着。
八婶子:干呀!
众人:干呀!你!干呀!
大三:我干?我干?
众人都等着大三。
大三满脸委屈,一双泪眼:我就-跑喽!(渐隐)
六十三、镇街 夏日 外
一张印有大三照片的良民证拿在日本兵的手里,摇上是一名日军曹拿着证件与大三对照着。
日本兵(画外):下一个!过来!
被查的大三的身后,守门的日本兵在查看中国百姓的良民证。
大三的豆子包被日本兵检查,摇上日本兵报告了上级。
日本兵:全是小豆。
军曹乙(画外):知道了!
大三看着面前的日本兵,他被推了一把。
军曹乙冲大三挥了一下手,放行了:滚!
大三正准备拿麻袋走。
军曹甲(画外):慢着!站住!
顺着军曹乙的转头,摇右在凉棚喝茶的军曹甲,甲起身。
大三抬起头。
军曹甲戴上帽子,拿碗茶水走过来。
军曹甲把茶水递给乙,向大三要证件:拿来。
大三不明白。甲又强调一遍:拿来!
大三忙把良民证递给他。
军曹甲审视着大三。
大三被审视着。
军曹甲仔细审视着。
大三被审视着,他的草帽被军曹甲往上打了一下。
军曹甲让大三:这边!
大三把头扭向右边。
军曹甲又示意他向左边转。
大三把头又转向左边。
军曹甲一边对着良民证,一边盯着大三的脸。
军曹甲(画外):你的胡子-照片的不一样,剪短。
甲伸出手揪住大三的胡子。大三不明白。
大三的身后,一日本兵从百姓的背篓里拿了个梨吃。
军曹甲不耐烦地:明白?剪短!
大三愣在那儿,他被甲推了一把。
军曹乙比划着说清楚了一些:剪短!
大三这回听明白了。
军曹甲:你的明白?
大三忙说:明白,明白,剪短。
军曹甲点点头,示意:滚!
大三赔着笑,摘下草帽,去扛麻袋。
军曹乙冲画外:下一个!
军曹乙(画外):留胡子的过来!
大三扛起豆子包,走过镇广场。
主观视线镇广场上有各种摊位。
街角,说书人正底气十足地说着评书:(画外)众位安静请压言咱不论古说今天
皇军来到咱家乡地 共建大东亚共荣圈
皇军来了救苦救难
咱应该大开门户如迎亲人一般
说书人(白):八百年前咱是一家
使的一样方块字 咸菜酱汤一个味儿
有道是:打是喜欢骂是爱 “八格牙路”我不见怪
往后哇,“米西米西”皇军他给
(画外)皇军和咱亲密无间 乡亲们往后不用受穷苦
约西约西,“大大的约西”笑开颜…
大三肩上扛着一袋豆子,穿过了城门洞。
六十四、豆腐坊 夏日 内
四表姐夫的一张大脸,他对大三摘下了眼镜,直视着(冲画外):哪村的?
豆腐坊内烟雾沼沼。
大三扛着豆子冲画外:挂甲台。
四表姐夫:叫啥?
大三:大三。
四表姐夫:谁叫你来的?
大三:五舅姥爷。
四表姐夫:五舅姥爷?怨不得你叫我四表姐夫呢。
四表姐夫(画外):啥事儿?
大三不知该如何启口:哎呀…这个…咋、咋说呢?
四表姐夫一扬头:说吧。
被烟雾包围的大三:中。
大三上前与四表姐夫耳语。
日本兵扛枪划过街门,轰着路上的百姓:快滚!快!混蛋!
四表姐夫听大三的话,目光跟随门前走过的鬼子。
四表姐夫主观视线:日本兵扛着刺刀划过窗户。
大三耳语完,四表姐夫看着消失的日兵。
日本兵(画外):全体立定!立正
四表姐夫收回目光,很镇静站起,放下扇子进里屋前回头叫大三:屋来!
(摇全)里屋,四表姐夫牵着驴转着圈。
四表姐夫(画外):你们那叫借刀杀人!
(摇全)四表姐夫:我没说错吧?
四表姐夫牵驴经过大三的眼前,大三点点头。
四表姐夫(画外):你五舅姥爷没跟你说过-
(摇全)四表姐夫:我这枪法?
(摇左)大三眼睛跟随着四表姐夫,听他这么一问,忙说:咋没说过呢!百步穿杨啊!
(摇全)四表姐夫:百步穿杨-使的是枪,九子儿快枪,人离得越远哪--我打得越准!
(摇左)大三不置可否:那可不!
(摇全)四表姐夫(画外):你们那挂甲台…旁边有个炮楼子吧?
大三(画外):啊的。
四表姐夫(画外):屁大个地界儿?
大三:屁大个地界儿。
四表姐夫(画外):那能放枪?嗯?
大三眼光跟着四表姐夫,没说话。
(摇全)四表姐夫:你说的那个-得是刀活!
(摇右到左)大三看着四表姐夫从右到左:那你老都百步穿杨了还不能耍把个刀?
(摇全)四表姐夫:咋跟你说好呢?这日本子见过吧?
(摇右到左)大三:啊的。
四表姐夫(画外):分海陆空吧?
大三:啊的。
四表姐夫(画外):都当兵吧?
大三:啊的。
四表姐夫(画外):都打仗吧?
大三:啊的!
大三眼睛始终跟随着四表姐夫的转圈、
(摇全)四表姐夫:那他咋不让这骑马的开飞机呢?
大三:咋不让骑马的开飞机呢?
(摇全)四表姐夫:想想!
四表姐夫(画外):谁都能杀人,那你们咋不杀呢?
(摇全)四表姐夫:那还要刽子手做啥?
四表姐夫(画外):想过这个理儿没?
大三看四表姐夫走过。
大三(画外):没有。
(摇全)四表姐夫:遇事啊,得想个理儿,理儿不通,事儿就办不成!
(摇右)大三:那五舅姥爷托你老这事,它不能办不成吧?
(摇全)四表姐夫:办不成。
大三:这个事办不成?
(摇全)四表姐夫(背身):办不成!
大三(画外):那中。
四表姐夫:做啥?
大三从炕上下来,伸手去拿豆子,准备要走:家走!
四表姐夫上前一拍豆子:人可以走,豆子留下!
大三:啥?
大三:你事儿办不成,还要豆子?
四表姐夫(画外):哎!
四表姐夫:事儿办不成,还要你这豆子!…你们要杀日本子…
四表姐夫(画外):不想让人知道吧?
大三想了想:不想啊。
四表姐夫:得保密吧?
大三:啊的!
四表姐夫(画外):我就是要给你保这个密!
四表姐夫: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是不收下你点啥,
四表姐夫(画外):你就能信我给你保密?
大三不太明白。
四表姐夫:我不缺你这点豆子,我这是让你心里头踏实了。
大三听得云山雾罩。
四表姐夫(画外):傻小子,你这是使错了劲,找错了人,你看我磨豆腐,你往里头搁高梁它出来的能是豆腐?
四表姐夫:你搁的高梁越多,它出来的就越不是豆腐。
四表姐夫(画外):往后记着,借刀杀人哪,就别找这使枪的,
大三有点明白了。
四表姐夫:明白这个理儿不?
大三一歪头:不明白!
四表姐夫:不明白?那我就让你…
说着他伸出手一拍大三后脑勺:明白明白!
大三被打愣在那儿。
六十五、镇街上 夏日 外
日本兵:立正!
随着军号的声音,一队日本兵从城门洞进来了,酒冢猪吉骑在马上,手持军刀,他的身后是一支刚刚清乡归来的残部。
日本兵:立正!
队伍走过门洞,摇上城门上的日兵和日旗。
大三远远看见,扭身想躲开:哎呀,咋办呢?绕道走吧。
四表姐夫(画外):站住!(入画)怕啥?越跑,就越看出你心里头有鬼。
日本兵大队行进,路人纷纷躲闪在一边。
(摇右)四表姐夫向酒冢点头:先生。
酒冢不予理会,四表姐夫对大三小声地说:蹲下!
四表姐夫和大三蹲了下来。
从他们眼前走过的都是些残兵败将。
四表姐夫小声对大三说:这趟他们吃亏了,平常见着我呀,都点头哈腰的。
日妓(画外):他们回来了!弥生姐!
大三顺着声音看过去。
在一个青楼上,几个日本女人看着下面归来的日军。
日妓:快来看!
日妓:这回可走了不少日子!
日妓:真的回来了!
忽然其中一个日妓看见了什么。
日妓问她:弥生姐,怎么了?
她跑向一边仔细看着下面用担架抬着的日兵。(摇下)
担架上的日伤兵。
叫弥生的日妓不确定的(画外):松野?
看仔细后,她带着哭腔叫了起来:松野!
担架上的日伤兵。
大三和四表姐夫看着楼上发生的一切。
大电话兵冲着上面的人大喊(画外):混蛋!回去!
大电话兵手挥着上边的人:干什么呢?滚回去!
弥生闭上嘴,但很痛苦。
日兵(画外):瞎吵吵什么?
一个日军的小头目也冲上喊着:别他妈丢人了!
日兵(画外):滚回去!
队伍中有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国人,大三看见被抓的抗日义士士,小声对四表姐夫说:哎呀,看那人。
抗日义士走过眼前。
四表姐夫不屑地说:哼,有勇无谋哇!
抗日义士挺胸走过。
六十六、镇胡同 夏日 外
走在胡同里,大三:四表姐夫,再咋说…你也当过我四表姐夫,不是?
四表姐夫:不是这么个儿理。你四表姐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呢,又续了一房,傻小子,这不是个骨肉之情,再咋说,我,有颗中国人的良心!(他捶了下大三胸)
大三:那可不!
四表姐夫入画带着大三:走啊-
大三不敢(背身):四表姐夫哇,你带我上哪儿去呀?
四表姐夫(背身):我带你去宪兵队!
大三(背身):啊?啥?
四表姐夫踢了大三一脚(背身):我带你去洗个澡!
六十七、澡堂 夏日 内
先浇上大三和四表姐夫一盆水。
四表姐夫问大三:慈禧太后-
四表姐夫(背身):知道不?
大三:知道!
四表姐夫(背身):八大臣-知道不?
大三:知道,嗯…知不道。
四表姐夫(背身):哼,我谅你也知不道,皇上掌上红人,都斩了!谁主的刀,你知道不?
大三:知不道。
四表姐夫手一指:刘爷!
镜头由大三崇敬的脸(摇右)甩向一刀刘:哎呀!还是的…
一刀刘坐在光晕中,看上去神神秘秘的。
四表姐夫(画外):斩首那天,人山人海,北门内外,水泄不通…
一刀刘纠正:南门。
四表姐夫(画外):对,南门!那么多人是看那八大臣啊?错喽,看刘爷之刀法。每斩一人…
四表姐夫:欢声一片,看刘爷使刀,如饮美酒!
大三听得目瞪口呆。
四表姐夫(画外):那真是-人人传诵,有诗为证。
一刀刘眯缝着眼,擦着面颊,听四表姐夫传颂着。
大三更加崇敬的神情。
四表姐夫:谭嗣同,知道不?
大三看四表姐夫:嗯-知不道。
四表姐夫不屑地:百日维新之主谋,那也是刘爷主的刀。
四表姐夫(画外):刘爷手下升天之人,不下百十号,皆非等闲之辈!
一刀刘眯缝着眼。
大三疑惑地:刘爷…这么的…就不怕别人记恨他?
四表姐夫(画外):错喽!
四表姐夫:非但不记恨,他还得感恩!
大三听得频频点头。
四表姐夫(画外):被杀之人之后代,天天上供,年年上供,代代上供。刘爷,这是第几代啦?
大三看向一刀刘。
一刀刘伸出五根手指头。
四表姐夫冲画外大三:瞅瞅。
四表姐夫(画外):瞅瞅,
大三注意着。
四表姐夫伸出手指:第五代!
四表姐夫又问大三(画外):为啥?你知道不?
大三:知不道。
大三与四表姐夫坐在一旁竹椅上,沐浴在阳光中,一刀刘被水光反射着。
四表姐夫:升天的道上,刘爷给他们垫了一步,刀起头落,如轻风吹过,飘飘然不觉之中,已入仙境。回望尘世,但见刘爷持刀而立,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他们咋感激刘爷,你知道不?
大三张着嘴:知不道。
四表姐夫告诉他:落地之头,必转九圈,面朝刘爷,眨眼三下。
一刀刘补充道:嘴角子上翘。
四表姐夫(画外):对了!嘴角还得上翘。
四表姐夫自问自答,豪气般:啥叫含笑九泉呢?这便是含笑九泉!
大三起身:啥也别说了!
大三冲一刀刘跪下:刘爷,我给你老上点啥供啊?
四表姐夫一拽大三:哎!刘爷这人哪,喜爱之人,分文不取,厌恶之辈,金山银山也是枉然!
一刀刘面无表情。
大三(画外):那就…更啥也别说了!刘爷…
大三:我豆子也没了!我就…替全村给你老磕三头吧!
一刀刘伸出一只手,阻止他。
一刀刘:长城万里今犹在(猛睁眼)不见当年秦始皇!
哗!一拉水桶,一帘瀑布泄上一刀刘。
六十八、山道上 夏日 外
(叠)清晨,大三推着一辆单轮车,四表姐夫跟在旁边,一刀刘则端坐车上,他的身上铺着一个白色的大被单子,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四周雾气沼沼的,有风吹过,(摇右)一刀刘头顶上的几根白发随风飘着,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叠化)大三兴高采烈地推着一刀刘。
(叠化)一刀刘很有气派的样子,气定神闲地坐在独轮车上抽烟袋。
(叠化)从轮子摇上,大三等三人远去的背影。
六十九、烽火台 夏日 内
花屋叨咕(画外):皇军被俘的本来就不多,落在农民手里的就更少,没准就我一个呀。
董汉臣(画外):命啊!
(渐显)(摇全)数过烽火台斑驳的墙。尽头,装在麻袋里的花屋和董汉臣靠在一起,六旺爹看守着。
花屋:反正我已打死了二十多个支那人,尽管他们的命不值钱。
董汉臣:二十几条命还不顶你一条?
花屋:是啊,支那人也是人嘛!可惜,武士应该战死沙场,死在这帮农民手里,太不壮烈了!
董汉臣:壮烈?我可以帮你。
花屋:你?你他妈怎么帮?
董汉臣:我把你当他妈生鱼片吃了。
花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睛一瞪:什么!
董汉臣乐嘻嘻地看着花屋。
花屋(画外):董!你他妈是皇军的一条狗!
花屋:只要活着,永远是!
(摇上)董汉臣:那-你他妈就是堆狗屎!
董汉臣(画外):因为,狗把你吃了。
花屋瞪视着画外董汉臣。(摇下)
董汉臣“哈哈”乐着。
花屋:混蛋!
六旺爹:别说了,妈了个逼的!
画外董汉臣乐不可支。
七十、烽火台 夏夜 内
明月当空。一刀刘双脚走着步式。
一刀刘打圆场活动着筋骨。
一刀刘啪啪啪地打着飞脚,
一刀刘跃势翻筋斗。
一刀刘从右翻到左。
一刀刘白发飞扬。(摇左)
一刀刘空翻。
一刀刘最后一收势。
一刀刘捋捋白发。
一刀刘问众人:咋样?
大家纷纷从洞口出来。
大三:啥也别说了。
大三一伸大拇指:你老好身手!
一刀刘问画外五舅姥爷:时辰咋样?
五舅姥爷和四表姐夫站在一边,五舅姥爷手里抱个包裹:月朗星稀…好时辰!
一刀刘:那俩块料咋样?
得儿头上前一步:两碗肉吃了个精光!
一刀刘一亮相:整!
七十一、烽火台 夏夜 内
大三一行领一刀刘到另一烽火台,花屋和董汉臣都蒙上了眼睛,此刻一刀刘正在摸两人脖子上的骨节。
一刀刘(画外):日本子?
摇上大三:啥也别说了!
一刀刘又摸另一个人(画外):中国人?
摇上大三:啥也别说了。
一刀刘:日本子码前。
大三:哎,走!
众人抬走花屋,摇向董汉臣哆嗦不停的身子,
众人把花屋放在路当中,纷纷跑开。
众人躲到烽火台的另一边,六旺还摔了一跤。
月影下,一刀刘与花屋保持着一段距离,然后象打太极拳似的来回踱步。
等候的大三等人跟着一刀刘。
(叠化)一刀刘出现在左一道。
大三等人在同一道另一方出现。
一刀刘转身往回走。
大三等人注意着跟随。
一刀刘跑过中间道,又去了那一边。
大三等人追了过去。
一刀刘出现在右一道。
大三等人也追到了。
一刀刘又折身往回。
大三等人紧跟着也走。
一刀刘经过中间道又去了左道。
大三等人也追到此。
一刀刘一踮步又折返。
大三等人立码往回。
(叠化)中间道失去了一刀刘的身影。
大三等人没停就奔了另一道。
大三等人到了右一道。
一刀刘在另一道已经往回走了。
大三等人又跟着往回。
中间道又没一刀刘的身影,左一道也没一刀刘的影子。
大三等人跟过去一看没有一刀刘的身影就往回跑。
一刀刘飞快地从右一道往回跑。
大三等人刚到右一道,又跟着走了。
(叠化)左一道空无一人。
众人穿过门洞。主观城墙。
在中间道,只见一刀刘赶到花屋跟前,只听"噌"的一声,一刀刘手起刀落,只见一道寒光在花屋的脖子上划过。
大三等人吓了一跳。
花屋的头一低,咚地一声,脑袋朝前倒在了地上,一刀刘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一刀刘:收尸吧!
只能听动静的一旁的董汉臣不停地哆嗦。
等候的大三见一刀刘过来:你老受累。
一刀刘特别自信的样子:不算啥!(接着往外走)
话音未落,哇地一声叫喊,倒在地上的花屋突然象一只没被杀死的鸡一样四处乱窜。
大三惊叫一声:哎呀来!
一刀刘听见动静回转身。
大三等人急忙跑过去按花屋。
大三回头对一刀刘说:人没死啊!
一刀刘不相信:不能!
花屋乱窜,大三等人去捂,大三急了(画外):咋不能啊?还扑腾呢!
一刀刘一字一句地:掉了脑袋的鸡也扑腾!
花屋又窜到另一边。
大三等人追过去,大三(画外):脑袋还在肩膀上扛着哪。
一刀刘愤然离去。
花屋(画外):放开我!
大三眼见着一刀刘离去。
大三随后也跟了出去。
六旺跑出时让其爹:按着去!
七十二、烽火台 夏夜 内
一刀刘回到先前的烽火台。
一直等在那里的四表姐夫和五舅姥爷迎上去。
五舅姥爷:如何呀?
随后而来的大三说道:人没死!
四表姐夫:再补一刀哇。
一刀刘冲四表姐夫:呸!
四表姐夫被“呸”回来了。
大三在旁看看四表姐夫又看看一刀刘。
一刀刘气愤地(画外):我一刀刘…
一刀刘:就是没在一根脖子上使过第二刀!
大三旁边也不明所以地听着。
一刀刘(画外):看来此人…
四表姐夫和五舅姥爷都被说愣了。
一刀刘指着下面:…是命不该死啊!老四。
四表姐夫不知他要说什么。
一刀刘感慨地(画外):我这一世英名…
一刀刘直跺脚:就毁于一旦啦!没想到(他一指画外)就为了你这五舅姥爷…
被指的五舅姥爷。
一刀刘说得要哭:令我晚节不保哇!
说着一刀刘把刀扔出洞外。
月光下,刀咣当当跌在草地上。
一刀刘双手举着,冲天空很悲怆地说道:老天,你睁睁眼吧!(说完,转身就走)
大三愣住了。
四表姐夫走到洞口看了一眼,回身对五舅姥爷抱拳道:舅姥爷,咱爷俩的事从此两清。(转着圈对众人抱拳行别)列位,保重,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他很麻利地转过身追一刀刘去了。
在这静静的月夜里,只剩下了村里的几个人。村民们互相看着,闹不明白。
大三问:这、这、这…咋回事儿?
二脖子上前一步:不擎好吗?
五舅姥爷乐了乐。
五舅姥爷不伦不类地对大家言道:月朗星稀,无枝可依,相貌古怪,出言不凡,无有凶相。
大三、六旺、二脖子累得气喘吁吁,听五舅姥爷说(画外):依我看呢,挂甲台死不了人!
五舅姥爷:从前死不了人!眼下死不了人!
五舅姥爷(画外):往后也死不了人!不管是中国人、日本人,反正死不了人!
大三愣愣的听着。
七十三、烽火台 夏日 内
花屋目光中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恐惧,他向对面的董汉臣求救:我不想死!
求你告诉他们别杀我!
董汉臣厌烦地:还是求你的天皇去吧!
花屋:什么他妈天皇!(一转念)你教我骂天皇的话吧!他们一定爱听!
董汉臣打击花屋:这儿的人不知道他妈的天皇是谁!
花屋:那你就教我最好听的话,只要他们不杀我,干什么都行!
董汉臣:花屋,你说过的话,我全翻成求饶的话了!
董汉臣(画外):不然你早就被宰了。
烽火台上的一洞口出现六旺爹的脑袋。
花屋不明白:什么?
董汉臣幸灾乐祸地:告诉你吧,你他妈的,好话说尽了!
花屋不相信:什么?
董汉臣解释(画外):“大哥大嫂过年好…
董汉臣: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记得吗?
花屋:我不说这个…我不说这个…绝不能再骂他们。
董汉臣乐了:这不是骂人的话,是最好听的话。
董汉臣翻译给花屋听(画外):意思是:大哥大嫂过年好…
花屋听愣了。
董汉臣继续: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花屋明白后痛苦万分。
董汉臣不怀好意。
花屋悲愤地哭道:你这个骗子!
董汉臣很不屑。
花屋(画外):读书人就是坏!
花屋生气地吼道:我恨透了你这种读书人,
花屋(画外):你他妈的支那书、日本书都读了。
六旺爹听见从洞口往里看。
花屋:真是坏上加坏。大哥大嫂过年好…
董汉臣:啥鸡巴武士!你!什么他妈的武士!
花屋:我不是武士,是农民!
董汉臣很不屑。
花屋(画外)我家世代养蚕,就没出过武士,
花屋:再说一个武士没有战友看见他死,也算不上个武士!
董汉臣:你他妈又不是个戏子,你是个军曹!
董汉臣(画外):我恨透了你这种日本畜牲!
花屋很痛苦的。
董汉臣声嘶力竭地喊着。
花屋痛苦着,对董汉臣简直是咬牙切齿。
董汉臣继续讽刺挖苦:你这下贱农民…
六旺爹在洞口看着。
董汉臣:临死还这么不体面。
花屋反击:你他妈才下贱呢!
花屋(画外):农民比他妈你强!
董汉臣:你这个混蛋!
花屋回忆:这里的…这里的农民没吃没喝…
董汉臣不愿意听他说。
花屋继续:还养活我半年。
董汉臣累了。
花屋:那女人还温柔地给我治过伤!
董汉臣乐了。
花屋(画外):她是冲我来的。
花屋:大哥大嫂过年好…
董汉臣打击花屋(画外):我要受伤,她也会给我治的。
董汉臣:别不要脸了!
花屋骂道:你这个混蛋!
董汉臣恶狠狠地踹花屋。
花屋(画外〕:大哥大嫂过年好…
这时六旺爹说话了:别…别…别…
董汉臣抢过话:别说了!
六旺爹终于说出口:别说了!
董汉臣(画外)说道:“过年”也他妈救不了你的命!
花屋痛苦地泪流满面。
董汉臣不依不饶的样子。
六旺爹:妈了个逼的!
花屋突然想起什么:有好办法了!
董汉臣不太相信地听着。
花屋(画外):我能让他们天天过年!
花屋很肯定地。
七十四爷家 夏日 内
五舅姥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得儿头(画外):小三郎说…
得儿头悄声说:要是放他们家走,保证换回两大车粮食…
六旺听着。
大三扭头听着,大三身后的鱼儿靠在门边。
得儿头(画外):叫咱们天天过年。
五舅姥爷思考着说:以命换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说话,大三左右看看。
突然二脖子一欠身:哎…
同时这边六旺也欠身:那…
二脖子指对面六旺:你说。
六旺冲对面二脖子:你说。
二脖子:你先说。
六旺:你先说。
五舅姥爷不耐烦地:说!
二脖子:我说不换。
六旺:我说也不换。
得儿头接茬:不换!
五舅姥爷:为啥不换?
得儿头:知不道。心里没底!
大三琢磨着。
五舅姥爷左右看看:心里没底?不换是吧?
二脖子四下瞟瞟。
五舅姥爷一拍桌子猛然站起:那就家走。
众人抬头看着却没人动。
五舅姥爷(画外):要不…
五舅姥爷又坐回原位:出声啊…别闷着!
众人都闷头不说。
鱼儿坐在炕头听着。
二脖子妈盘腿坐在椅子上,扇着扇子。
五舅姥爷左右看看。
大三无意地咳了一声,立刻众人冲他:你说,你说。
大三抬头:我?
五舅姥爷一指对面的大三:说啥都中!
疯七爷悄悄地过来了,小声说: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刨坑埋了!
大伙一惊。
五舅姥爷(画外):别说了。
五舅姥爷:瘫瘫巴巴的。
五舅姥爷(画外):回去!
六旺将疯七爷又推了回去。
大三扭脸看着疯七爷回去。
疯七爷又回到炕柜旁。
大三:我说,换!
得儿头:为啥换呢?
大三:为啥不换呢?
得儿头:刚才不说过了吗,心里没底。
大三:你别光说没底,你就说,不换有啥好处啊?谁说不换,谁把这两人领回家去当女婿养活着。
二脖子扭脸问大三:那你就说,换有啥好处?
大三:得儿头不是说了吗?你这么的吧,你就说,换有啥坏处吧?
二脖子:你就不怕哪天那伙子人来取人?
大三:他说好三十取人,他取了吗?半年都过去了,他要一辈子不来取人,你还给他养活一辈子?啥事总听他们的,就不兴自个给自个作回主!
八婶子插话(画外):换粮食?
八婶子冲画外大三:你这不成跟鬼子搭伙当汉奸了?
大三扭身对画外八婶子:啥叫汉奸呢?你老别总汉奸汉奸地吓唬人,帮日本子杀中国人的那叫汉奸!找日本子要粮食还叫汉奸?把日本子白送回去不要粮食的,那才叫汉奸呢!
众人都听着他说。
大三(背身):粮食谁种的?咱们中国人种的!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种出粮食来让日本子白吃了?
大三伸出手往前一伸:我从他嘴儿把粮食给抠出来,咱们吃了!不光咱们吃了,给沾亲带故的…亲戚啥的都分点都吃点,这叫汉奸?(又回头冲画外八婶子)天底下有这样的汉奸?
得儿头接下茬:那-没有啊!
大三继续阐明(冲外):要是老百姓都跟咱们似的,把日本子的那啥的这个…那个…都给他抠出来,那这天下该啥样?那就该日本子当汉奸了!
二脖子不放心:那要是人回去了,不给咱粮食,倒把咱抓起来咋办?
大三:他凭啥抓你呀?你们家丢了个孩子…
大三(画外):找不着了,半年多…
八婶子听得仔细。
大三:碰上个好心人给你找着了,养活着又给你送家来了,你咋的?你把人家打出去?你不能吧?你咋也得请人吃顿饭吧?
得儿头又接下茬:那…得请!
大三烦了:你别总接下茬儿!听着!
二脖子(画外):听着!
六旺捅捅得儿头:听着!
大三被打岔,忘了:哎?我说哪儿了?
八婶子提醒(画外):吃饭!
大三:哦,吃饭吧?吃饭,那就是送粮食。到时候,咱们还不提吃饭的事…
大三(画外):扭脸家走,让他们心里折个儿…
五舅姥爷听得认真。
大三:非把粮食给你送村儿来不可,那多体面哪!
五舅姥爷觉得有理。
二脖子又问:就算咱们答应他,咋换呢?在哪儿换呢?
六旺也问:对呀,先交粮食后交人,还是先交人后交粮食?
得儿头一旁插话:顶痛快的送炮楼子上去!道还近!
二脖子急忙:我早说我跟“森塞”有面。
大三直摆手:那不叫痛快了,那成傻子了!
六旺和得儿头听大三解释:老张家孩子丢了…
大三冲画外得儿头:你给送老李家去?那顿饭就请老李吃了,咱们就得不着粮食了。
疯七爷直打瞌睡。
大三(画外):再说这两小子许知不道…
大三一比划:咱们这村头有个炮楼子,你就别抖这机灵!他要回哪就让他痛快回哪,越痛快越显得咱们心里没鬼!
五舅姥爷往前一探:那么的…就换?
大三同意。
六旺突然坚决地:不换!
二脖子一指对面六旺:你说不换有啥好处?
六旺:你是跟“森塞”有面,我还打过小三郎哪!
二脖子一拍脑门:哎呀,对了!还有那一刀刘!
五舅姥爷没了主意,立码:那么的…就不换?
大三:啥不换呢?我正要说这事呢,那么…六旺你打小三郎那两嘴巴子那不算啥!你挨过日本子多少嘴巴子了?
六旺刚要说:那…
大三:要,要紧的是一刀刘的事!
六旺一抻脖:你说咋办?
大三:我琢磨过,咱们就说呀,是抓他们的那伙子人又回来了,非要杀他们,让咱们死说活说、好说歹说地给糊弄走了,救了他们一命,这他得信吧?
得儿头琢磨着:我都信!
大三:为啥得信呢?他不没死吗?他不捡条命吗?捡条命他还恨你?他不得报答你?
五舅姥爷又觉得有理。
六旺:那…我还是不踏实。
大三急了:你有啥不踏实的?一刀刘是我找来的,我都没不踏实…
大三(画外):到嘴粮食你不敢吃。你啥玩意儿,你是?
六旺听得心虚了。
大三点着六旺脑袋:你就是胆小。咱们为啥受穷呢?穷!就是胆小闹的!
大三(画外):那句话咋说来着?不咋的…就淹死虎子儿那个…
五舅姥爷听着忙提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三:对了!日本子兵营就算是虎穴吧?粮食可是虎子儿,他兵营咋的?虎穴咋的?咱们挂甲台紧靠着日本子兵营七、八年了吧?那虎穴吧?他咋的咱们啦?他敢?
大三(画外):你老不是说了吗?咱们挂甲台死不了人嘛?
五舅姥爷不置可否。
大三撇撇嘴,继续:我给你人,你给我粮食,我对得起你,你还能对不起我?
人心不是肉长的?
疯七爷插一杠子:日本子就不是人!
大三回身对画外疯七爷:你老别这么说话,那日本子他咋不是人呢?他不跟
咱们不一样,两腿支个肚子?
得儿头认真地:那…两腿啊,就是短点!
疯七爷: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
疯七爷(画外):拧成麻花,刨坑埋了!
得儿头扭脸冲画外:你老不是想吃麻花了吧?
六旺也扭脸冲画外:没有白面,哪来麻花啊?
大三:哎,六旺说对了,你没白面,哪来的麻花啊?你不去兵营,哪来的粮食?
大三:粮食!那可是粮食啊!够咱们全村吃一年的粮食!人活这一辈子图啥啊?
大三转身冲画外八婶子:八婶子,你老那白面…
八婶子打起精神。
大三(画外):我不是说过借一还八吗?
大三伸出手指:我这回借一还八十!
八婶子一挥扇子:这可是你说的!
大三回身:我说的!(冲着众人)啥事都往我身上推吧!这半年我都挺过来了,我还怕啥的?这个不中…那个不中,啥事儿都赖我这儿了,我这日子是咋过的?你们都看见了吧,我差点死去了!我都…(他一拍桌子站起)你别说是两大车粮食了,就是两大车大粪我也给他换出去!啥也不给我也给他换了!大三(画外):我一天也不想留他们俩!你们要是害怕不敢去…
鱼儿歪着身子听。
大三挥动着双手(背身):那中!我自个去!我把那两大车粮食我一袋子一袋子,吭哧吭哧地…
大三:我都给你们背回来,我挨门挨户送你们家去,我喂你们嘴里,让你们吃喽,我让你们吃了心里头折个儿!我让你们把肠子都悔青喽!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里有了眼泪。
二脖子忙说(画外):你别着急。
二脖子:谁也没说不去了,(他问大家)你们说不去了?
六旺、得儿头:没说!没说!
二脖子、得儿头爹:没说!
大三(画外):去?
大三:去…费这么大劲!给我碗水喝!(他回身走过去)
鱼儿递上来一碗水,冲画外大伙:你们非得让他哭?
二脖子(画外):得儿头。
得儿头:哎!
桌前人都站了起来。
二脖子:你去把那各个村儿的亲戚啥的、沾亲带故的统统叫来!
二脖子(画外):按人头分粮食,兴许还能多要点儿。
八婶子挺起身子。
得儿头(画外):哎,中!
大三忙说:别忙!红口白牙光说还不中!还得让他立个字据,把咱们心里不踏实的事都写进去!摁个手印。
六旺:那中啊!
八婶子(画外):嗯。
八婶子从椅子上起来:三儿这脑袋瓜子好使呀!
大三:我这半年我琢磨啥了?我尽琢磨这个了!我…(说着他坐在炕上)
鱼儿赶紧问他:那你快琢磨琢磨小三郎穿啥吧,他那军装短了,穿不得了。
大三:咋回事呢?
鱼儿:忒屙扎,我拿开水一烫,抽了!
鱼儿(画外):小碌碡穿着都不显大。
大家都有点儿惋惜。
大三又站起:那好办,把这小三郎也使开水烫烫,让他也抽了!
众人笑。
鱼儿笑得直拿扇子打大三。
疯七爷又插一杠(画外):亲戚啥的来分粮食…
疯七爷指着画外鱼儿:得叫她走,我丢不起这个人!
鱼儿忙说(冲画外背身):今儿黑介我就回娘家,中不?
五舅姥爷(画外):中啦!
五舅姥爷已经点上烟袋:今儿我就作主啦!
正在这时六旺爹进来了:小三郎求见!
大三、鱼儿同时转身看向画外五舅姥爷。
众人也看向五舅姥爷。
五舅姥爷郑重地磕了一下烟袋,一伸手指:见!
七十五、大三家 夏夜 内
花屋和董汉臣蹲坐在炕前的地上。他们都胡子拉茬的跟典型的农民差不多。
两人期待地看着画外的农民。五舅姥爷(画外):小三郎,我有三件事要问你,你得从实说来。
五舅姥爷:头一件,你咋保证我们的安全,你咋跟你的上司说换粮食的事?
董汉臣翻译着五舅姥爷的话。花屋认真地听着,明白似地点着头。
花屋说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一,我们部队都是同乡,酒冢猪吉队长跟我在一个村…
花屋(画外):一起长大,很有交情。告诉他们!
董汉臣翻译给农民(画外):首先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
农民象群鸟般蹲在炕上,中间为五舅姥爷。
董汉臣:皇军部队皆为同乡啊,酒冢队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花屋一旁频频点头。
董汉臣(画外):有同乡之谊呀!
大三明白地扭脸(摇左)对众人说:怨不得呢!一个村的!
大三:敢情也是庄稼人!
得儿头接茬(背身):都是种地的!
董汉臣翻译:他们说你也是农民。
花屋急忙附和:庄稼人!庄稼人!
花屋往前欠身:是庄稼人啊!二,我是军曹,掌管粮食。
众农民看着炕下的花屋。
花屋(画外):皇军有政策,凡是帮助过皇军之必有奖赏。
花屋:这是我答应给你们粮食的原因。
董汉臣以为要翻译:第二…
花屋制止,继续说:慢着!
炕上五、六、二、三、得儿头五人小全看着画外。
花屋(画外):三,这半年,我在本村受到优待。
花屋: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快翻!
董汉臣在旁鞠躬:第二,我是军曹…
董汉臣(画外):掌管粮食。皇军有政策,凡是帮助过皇军的人,必有奖赏啊!这也是能给你们粮食的原因。
大三仔细一听。
董汉臣:第三,半年来受到你们的优待,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指定不存在着安全的问题啊!
大三听着纳闷:哎?不是做饭的吗?咋改军曹了?
董汉臣忙解释(画外):哎呀,哥!
大三看向画外董汉臣。
董汉臣着急地:那是我怕你们杀了我,我瞎编的呀!
五舅姥爷警惕起来(画外):瞎编的?
五舅姥爷:才刚这些话你也是瞎编的?
董汉臣信誓旦旦地:都这时候了,我还能瞎编?您老就一万个放心吧!
花屋这时疑惑地问董汉臣:什么?
董汉臣:他们怕我瞎编。
花屋也急了:董!你可不能再瞎编,骗我了!这次可是性命悠关啊!
花屋对农民们说(画外):他不敢再骗咱们了,他不敢!
花屋已经凑到了炕前。
董汉臣拍着胸脯:这时候我就是骗你,也不能骗我自己呀!
大三问看看两人,问董汉臣:说啥呢?
董汉臣(画外):他怕我骗他。
董汉臣拍着自己:我就是骗他,我也不能骗我自己呀!
五位农民相信了。
花屋、董汉臣二人看看农民。
五舅姥爷一挥手让两人:坐回去!
董汉臣对花屋示意:坐回去。
两人又坐回原地。
两人背身刚一坐定,五舅姥爷就说:听着,不管你是做啥的,你们来到本村…
五舅姥爷(画外):我们管吃管喝,给你治伤,给你剃头刮脸,你摸摸良心…
从众农民背后看花屋和董汉臣,就象两只小动物蹲在炕下。
五舅姥爷:我们待你不薄吧?
董汉臣抢言:不薄不薄,那还说啥。
五舅姥爷一指画外花屋:问他呢。
董汉臣翻给花屋(画外):他说又给吃的,又给治伤,又给理发
董汉臣:对你不错吧?
花屋听完深深鞠了一躬。
农民不明所以却很自然地伸直了腰。
花屋(画外):你们待我亲如父母…
花屋用手指了指大三:尤其是这位大哥…
大三不知他说的什么。
花屋又比划下肚子,表示想象中的鱼儿,样子很虔诚地说:还有那位大肚子嫂子,对我非常好。
董汉臣:你们待我们有如父母啊,特别这位大哥,还有那位大嫂。
大三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这…这…这事儿,这儿就别提了!
董汉臣对花屋说:他不喜欢提女人肚子的事。
农民乐了,气氛不一样了。
花屋(画外):请问第二个问题吧。
董汉臣:那么,请问第二个问题吧。
大三扭脸看五舅姥爷
五舅姥爷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天没说话。
董汉臣和花屋等待着。
五舅姥爷开口了:还没等我呢…
五舅姥爷(画外):你们都说出来了…
董汉臣和花屋专注地听着。
五舅姥爷崩着劲:那-我还问啥?(他乐了)
村民们跟着全乐了。
董汉臣(画外):你回答得很全面,他们没啥可问的了。
花屋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差不多是他来这里以后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炕上的村民乐开了花,大三说花屋:他也乐了。
董汉臣这时往前一扑:我补充一句。
农民们收住笑容。
董汉臣(背身):那天拿刀来杀我们的人,不是你们的人,是抓我们的那些人。董汉臣:我一听口音,我就听出来了…
大三听董汉臣说着。
董汉臣(画外):是你们把他给劝回去了,救了我们的命。
董汉臣指着花屋:我跟他说了这事,我谢谢你们。
大三没想到说得和自己想的一样:那可不!
农民彼此会意地点点头。
花屋问董汉臣( 画外): 什么?
董汉臣(画外):我在跟他们解释持刀人那件事。
花屋忙凑前摆手:此事与你们无关!与你们无关!
董汉臣:不关你们的事,不关你们的事。
大三:这个,你们-知道就中!
众人附和:就中!知道就中!
五舅姥爷一挥手:坐回去!
花屋和董汉臣退着坐回原地。
五舅姥爷:既然如此。
五舅姥爷从炕桌底下拿出一张纸(背身):那我就把这个念给你们听听,你们要是没啥…那就签字画押。
董汉臣:他让我们签个契约。
花屋:当然!当然!
五舅姥爷拿着已经写好的契约,他念了起来:日人花屋小三郎,去年腊月来吾乡.
花屋和董汉臣认真地听着看着,慢慢低下头。
五舅姥爷(画外):挟风带雪,神色惊慌。
五舅姥爷的声音(画外):衣容不整,兼有枪伤。何人送至,吾等不详。
六月有余,寒来暑往。吾等村民,仁义心肠。寝食不安,鼎力相帮。节衣缩食,悲苦难当。
着急上火,没齿不忘。花屋感恩,允我口粮。两大车整,报答有方。吾等笑纳,各得所偿。
花屋汉臣,奉返日方。自此之后,两不相伤。立下此约,中日两方。
双方已经是铺开纸签约了,五舅姥爷手按纸上。
五舅姥爷看着契约乐了。
纸一转花屋手按上指印。
花屋乐呵呵地看看大家。
大三手按上指印。
大三心满意足地看看大家,心领神会般。
董汉臣手按上指印,频频向大家点头。
一0九、村道、村街、村口 夏日 外
《江田岛》的音乐声起。
野野村带着他的队伍从山上下来,他挥着手向山道
上的酒冢打招呼。(摇左)
另一条山道上的众日兵:万岁!万岁!万岁!
酒冢的部队行进在村街上。
野野村的军乐队行进在山道上。
村民们赶着马车走在村街上。
远处,两军就要会合了。
(摇左)不久,野野村与酒冢见面了,
酒冢:全体立定!
两人互致军礼。彼此作着自我介绍。
野野村:在下野野村。
酒冢:敞人酒冢。
两军慢慢聚拢。(摇左)
野野村引酒冢站到高台(摇右),军乐队走进站在第二层。
回村的众人欢呼着入画:五舅姥爷!五舅姥爷,回来了!回来了!
野野村指挥军乐队:向右转!
六旺跳着脚:粮食、粮食、粮食拉回来了!
农民们兴奋地聚在一起,粮车也陆续进入了空场。
酒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下的这一切,野野村不谙世事的看着乐。
一一O、村口空场夏夜 外
大、小电话兵(画外):嗨!嗨!嗨!嗨!
镜头拉开,两个电话兵正光着膀子在那儿起劲地打着米糕。
周围的日本兵在说:饭要是做不好,把你们俩也当米凿了。
大电话兵:听见了!瞧好吧!
(摇)村子的空场上聚集了好多人,包括外村来的亲戚朋友。大锅已经支起来了,还摆上了饭桌椅子之类的东西。村民们和日军混在一起,吃着饭喝着酒。吵嚷的声音响成一片。
花屋夹杂在农民中,喝得有些醉。
花屋与二脖子等坐在一起,你一杯我一杯喝酒喝的高兴,六旺过来与花屋碰杯:大哥大嫂过年好。
花屋用中文笑着说: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六旺起身对花屋:喝着,喝。(转身背起凳子走了)
董汉臣过来:哎,凳子呢?这兔崽子!
六旺背着凳子走过主桌,对着八婶子、五舅姥爷: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八婶子对旁边的农民说:咱们呢…行得端!坐得正!脚正不怕鞋歪呀!
六旺对酒冢、野野村:吃好,喝好…(喝下野野村递上的酒)
在吵闹的声音中,酒冢对野野村说:野野村队长-
野野村:是。
酒冢:来个曲子吧。我想讲几句话,能否奏个陆军的曲子?
野野村尴尬地笑了一下:哎呀!不好意思,这支海军军歌是我们唯一会奏的曲子,我们毕竟是海军的后勤兵啊!吹奏只是我的一个小爱好。
酒冢:喔,那就奏海军的曲子吧!
野野村:真的可以吗?
他从座位上起来,手里拿着一双筷子,对着远处的军乐队喊道:立正!堀江,站好!
日兵:是!
军乐队再一次非常起劲地演奏起来。
野野村指挥了几下,复又坐下,问酒冢:怎么样?
酒冢:非常好!
野野村:多谢!
日军曹在逗农民:怎么样?好吃吗?
军民同欢。
五舅姥爷用手在桌上写字与酒冢交流:女。
酒冢附和:女。
五舅姥爷:子。
酒冢:子。
五舅姥爷:女子为好哇!
酒冢:好。
五舅姥爷与酒冢碰杯:好酒哇!
六旺走过来:舅姥爷,喝好-
酒冢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们,摘下帽子站起来来了一个开场白:好吧,今天,陆海军大联欢…
乐队自然而然地停了演奏。
酒冢(画外始):请村民参加,我们准备了很多吃的,希望大家今晚能够尽兴!
董汉臣放下饭碗跑 过来翻译:今天是皇军陆军和海军和大家一起联欢…
酒冢听他含着吃的说话,严厉地:把您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行吗?
董汉臣退后一步,答道:是!(继续对村民)请老百姓参加,这些东西都是不要钱的,白吃白喝,来吧,吃好喝好…
日本兵们这时敲着钢盔唱起了《露营之歌》,打着拍子:一、二、三…嗨,离开故乡时,我们曾勇敢宣誓,一定要胜利而归!
六旺在火堆中:喝好…(画外唱)出师未捷岂能身先死。
日本兵打着拍子:进军喇叭嘀嘀哒哒响…
花屋在与众人举杯喝酒。(画外唱)眼前浮现出旗帜的海洋。
一群小孩戴着日本军帽玩耍。
花屋在与村民碰杯喝酒:大哥大嫂过年好! (画外唱)大地在燃烧,草木在燃烧。
一农民在听唱,日本兵的手在他眼前晃。
大小电话兵和面跟着一起唱:踏开一望无际的荒野…
村女小月在喝水。
野野村打着拍子一起唱:太阳旗和钢盔向前进,
六旺喝醉的脸:喝、喝好…〔画外唱)抚摸着马鬃,谁知明日的命运。
二脖子在往火堆里填柴。
酒冢一副严肃的面孔,他的目光不断地扫向周围,脸色阴沉。
日本兵搂肩在唱:想起今日的战斗…
六旺对着拉粮食的骡子,鞠躬道:喝,喝好,森塞,吃好,森塞…
(画外唱)浑身染血的战友…
五舅姥爷看着酒冢,(摇左)酒冢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画外唱)他微笑着死去。
日军曹努力地唱:“天皇陛下万岁”,
二脖子和得儿头往回拉六旺,得儿头说:你跟骡子说吃好喝好,你喝多了吧你个贼操的…
(画外唱)他留下的这句话,又怎能忘记。
日军的歌声刚刚落下,五舅姥爷就站了起来,兴致很高地对在场的人说(画外始)我也说上两句吧。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适才呀,皇军奏了曲,唱了歌。
董汉臣跑过去翻译,摇向酒冢和野野村在听。
五舅姥爷:我等村民当何以对之啊。
五舅姥爷(画外):那么的…老叟我…
大家都在注意听。
五舅姥爷(画外):甘愿献个丑…
野野村看着画外五舅姥爷乐。
五舅姥爷:和上一曲。
他这么一说,村民们欢呼起来,摇向八婶子一桌:好好好…
五舅姥爷继续说道(画外):今儿个我高兴啊…
五舅姥爷:不单是冲着这几车粮食,主要是冲着皇军给了我们面子。
摇向酒冢,他听得一再点头。
五舅姥爷(画外):小三郎之事乃他福大命大。
花屋喝得差不多了,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五舅姥爷方向。
八婶子伸着脖子在听。
五舅姥爷(画外):我们不过秉天意而为之。
酒冢听了略有所思。
(摇左)五舅姥爷(画外始):今儿我就唱几句给大家伙听听。
军民齐欢呼:好!
五舅姥爷拉开了架式,抻着脖子有腔有调地唱了起来:花明柳媚爱春光…
酒冢、野野村听着,(摇左)野野村拿起酒杯喝酒。
五舅姥爷(画外):月朗风清爱秋凉…
一村民端个大碗,走来,坐下边听边吃。
军乐队放下乐器,五舅姥爷苍老颤抖的声音在空场上回响着。
五舅姥爷唱得有滋有味。
那位端大碗的农民听到这儿,叫道:好!
五舅姥爷(画外始):年少的那个佳人她也爱才子…(摇向酒冢又摇回)
五舅姥爷(画外):二老双亲爱儿郎…
农民听得认真。
五舅姥爷唱得动情。
日本兵们饶有兴味地伸着脖子听着,点头赞许。
五舅姥爷:行善之家爱节烈…(摇向八婶子一桌,八婶子点头称是)
五舅姥爷(画外):英雄到处爱豪强…
军民听仔细。
五舅姥爷最后一口气,唱得痛快。
歌声刚落,掌声立刻响了起来,众人:好!
五舅姥爷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忘了。
花屋乐得前仰后合。
酒冢、野野村带头鼓掌。
(摇右)五舅姥爷(画外始):原本是八爱,我唱了六爱,忘了两爱。
董汉臣翻译:是八爱,忘了两爱。
酒冢乐了,举杯敬向五舅姥爷。
这时日军那边又呼嚎地唱起了家乡小调儿《蛋小调》,他们敲着酒坛塞,摇起
众人都摇头晃脑,拍着酒坛,扯着嗓子狂唱:你与我是一个蛋…
日本兵:我是蛋白,你是蛋黄。
日本兵摇头晃脑,(摇左)小电话兵挥动着胳膊:“蛋白包着蛋黄,那就是搂抱的你和我”显然大家都喝得高兴,气氛越来越热烈。
一日本兵上桌子跳上了日本肚皮舞。
大电话兵跳起舞来。
日军曹挥刀向火堆砍去,溅起火星。
有人用酒瓶对准肚皮上的嘴。画外日本兵接着唱:兄弟们深更半夜…
酒冢挠着脑袋,把目光移向画外。
画外日本兵:痛痛快快手舞足蹈…
正好花屋正与村民们推杯换盏。
画外日本兵:趁着月光,过瘾过瘾,真过瘾!
酒冢神色严厉地盯着他,手下(摇下)解掉军帽上的屁帘。
花屋与二脖子亲热地互相敬酒。
酒冢严厉地看着这一切。
花屋与二脖子如兄弟般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脑袋。
酒冢手下系好了帽带。
花屋兴奋地站在椅子上,挥动着双臂:大哥大嫂过年好!
日军话音未落,八婶子的烟袋一撂(摇上)她站了起来,一脸的兴奋:俗话说得好,人怕见面,树怕剥皮。
董汉臣一听赶紧跑去翻译。
八婶子(画外始):今儿我这老脸我也不要了…
八婶子(画外)我也唱一个…
二脖子嘀咕:唱啥呀?
她的话引来一阵哄笑,大家开始听她唱。
八婶子唱了起来,唱的是地方戏曲的调儿(画外始):奴家我进前厅偷相女婿…
听此军民一起哄笑。
八婶子一边唱一边还给自己加过门:用手指点破那个窗棂纸(扭脸摇对旁边农民:就是窗户纸,知道不?农民:我知道)
花屋喝醉了,举个杯子:大哥大嫂过年好…
得儿头一旁:那是他妈,差辈儿了。
花屋(画外):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酒冢、野野村在董汉臣的翻译下听得很有滋味。
村民和日本兵听得跟着摇头晃脑。兵:好!(摇右)
八婶子画外唱:斜身单目看仔细,看公子模样长得好,浓眉大眼他的相貌出奇,
八婶子唱得有滋有味:我看罢公子心高兴,回去对我的母亲提。母亲她一听不愿意,我把脸一沉我头一低…
六旺仍背个凳子在人群间走来走去。
八婶子画外唱:我小嘴一噘我扭过去,我梗着脖子我发脾气…
八婶子最后一句:我说一辈子再也别把那个亲事提。
日本兵们不断地嚷嚷着叫好。
董汉臣跑来对八婶子说:队长说了,唱得不错。
八婶子摆手:哟- 坐在一边的得儿头对二脖子说:你妈的小调儿唱得还真挺撩人,要是你妈年
轻几岁,我就… (摇左)二脖子:你妈了个逼!这都啥时候了?我就琢磨着…三哥咋还不回
来?这么唱下去,就要出事了。
这时坐在酒冢旁边的五舅姥爷转过头笑咪咪地对酒冢说:你们的歌儿都好听,可惜呀,都是合着唱的,我们的,都是单着唱的,你也单唱一个,让我们乐呵乐呵?
董汉臣把他的话翻译了过去。
野野村乐得直拍手。
酒冢听后笑着点了点头:行吧!
酒冢站起来:那么就请花屋小三郎独来一曲吧!
五舅姥爷乐呵呵地看着画外酒冢。
随后酒冢的目光转向了花屋方向,他冲画外:花屋,起立!
花屋踉跄着起来,立正站好:是!
五舅姥爷从看花屋方向,转回看酒冢,不明所以。
酒冢(画外):你刚才好象说的是支那话吧。
酒冢问花屋:说的什么?再说来听听。
花屋大声地用中文说(画外):大哥大嫂过年好!
酒冢:还有呢?
花屋醉意地: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村民听见后都偷偷乐了。
酒冢问董汉臣(画外):董,什么意思?说!
董汉臣不得以翻译了这句话: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日本兵听后都大笑起来。
野野村也笑着。
八婶子笑着指画外花屋对旁边农民说着什么。
酒冢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忽然冲身后的兵(摇左):把枪拿来!
身后的目本兵递上来一把三八枪:是!
酒冢拿过枪,拉开枪栓,顶上子弹,把枪架在了桌子上的碗筷之中,对着花屋。
花屋吓得睁大了眼睛,酒醒了。
野野村慌忙邦着扶正枪。
五舅姥爷看着发生的一切,转着眼珠也猜不出什么。
大家全被镇住了,大小电话兵偷偷坐回座位上。
酒冢郑重说道(画外):这个花屋小三郎是我们皇军的败类。
酒冢指着枪:现在我请你们用这支枪把他打死。
枪正正对着花屋方向。
花屋睁大眼看着。
酒冢(画外):为大家饮酒助兴。
酒冢指着花屋对大家说:怎么样?谁来?
日本军曹们认真地听着。
董汉臣一字一句翻译(画外):花屋小三郎是皇军的败类,队长请大家拿这支枪把他打死,给大家喝酒助兴,大家谁来?
二脖子和得儿头听着,得儿头蹲在凳子上,伸长个脖子。
八婶子愣在那儿听着,不进瞟眼画外花屋。
五舅姥爷听着看看花屋。
听到酒冢这么说,野野村有些糊涂了,扶着枪冲画外酒冢:他怎么会是败类呢?
酒冢对着画外花屋说:你在野野村的炮楼底下住了半年吧?
花屋:是!
野野村以为洒冢是在开玩笑,不相信地:哎?有这样的事?。
酒冢(画外):半年的时间不算短吧!
酒冢继续问花屋:你们为什么不跟野野村联系呢?难道他住在这么高的地方居然看不到你们吗?
花屋:我们没有机会。
野野村更不明白:哎?什么意思?
董汉臣在旁插话:我们被关在地窖里。
酒冢骂道:混蛋!没问你。
他又对花屋说:你说!
花屋:董汉臣说得对!
酒冢明白了似的:哦。
酒冢(画外):原来你们是住在地窖里啊。
此时那两个电话兵缩着脖子交换着眼色,挺害怕的样子,醒悟了:鸡!
野野村已经神色惶然了:什么?
酒冢看都不看花屋:你们在这里过得不错啊!
花屋无言以对。
酒冢(画外):那么…
酒冢依然不看花屋:你除了学点支那话,还干了什么呢?
花屋不知如何回答。
酒冢眼角瞟向花屋:这些粮食是你他妈的许了愿,我才给这帮畜牲送来的,对吧?
花屋涨红着脸,看看周围农民,脸色非常难看。
野野村开始明白:哎?居然是这样?
酒冢诚恳地问花屋:所以说,现在我请人打死你…
花屋愣在当前。
酒冢瞪视着花屋:没什么不妥吧?
花屋怔住,看着画外酒冢。
酒冢依然瞪视着花屋,良久他对村民们说:来吧!请枪毙他吧!
董汉臣把他的话翻译了过去(画外):请大家开枪打死他!
野野村抬头看酒冢。
五舅姥爷被酒冢的手挡着, 紧张地看向花屋。
日本军曹们没有反应。
八婶子低下了头。
军乐队肃立着。
花屋等待着。
小孩玩儿累了,都躺在草垛上睡着了,村女小月用麦杆逗他们。(摇左)
空场上一片寂静,村民们没人上前。
酒冢对众人说:不动手的话,那就是你们赦免他了?
董汉臣翻译:大家不动手就是原谅他了。
村民们还是没有反应。
这时酒冢自己拿起了那把枪。
花屋看着枪被从桌上拿起。
啪!酒冢冲天就是一枪。
花屋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枪声震动了整个村子,小孩被惊醒了。
五舅姥爷吃惊地看着旁边的酒冢。
八婶子吓得动了动身子。
花屋看着弹壳从枪膛里落下。
酒冢将枪扔给身后的日本兵。
花屋胆怯地低下头。
一一一、七爷家 夏夜 内
在屋子里的疯七爷猛然听到了外面的枪响,他趴到窗前(入画)一看:嘿?王八操的!(出画)
一一二、村口空场 夏夜 外
空场上气氛大变,大家都等着看要发生什么事情。这时酒冢对野野村鞠了一躬:野野村兄,拜托。请让我听个完整的曲子,行吗?
野野村:是!
野野村站起来,继续指挥着他的乐队演奏。乐曲再一次响了起来。
在音乐声中,酒冢开始了他的独白(画外):我们今天初来贵地,才知道这个地方叫挂甲台,就是卸掉盔甲的意思。据说,很早以前,有个著名的将军告别杀场回到这里,做了百姓,支那人称之为:挂甲归田。
日本兵们端着酒碗认真地听着。(摇左)
空场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摇上)
野野村使劲地指挥着乐队。
村民们安静地听着,只有六旺还背个凳子来回踱着。
火光中酒冢:对支那人超然世外的美德,我深表敬意。
董汉臣在给五舅姥爷翻译。
酒冢(画外):虽然目前日军仍在支那作战,可是终不会永久地继续下去,而且本人也会有挂甲的一天!
火光中得儿头伸着个脖子,二脖子、八婶子等都无声地听着。(摇左)
酒冢顿了顿,捶下桌子又说:既然如此,这么个不喜欢战争的地方,竟然会有象花屋小三郎这样的日本军人(他一指画外花屋)…
花屋笔直地站在火光中。
酒冢(画外):被绑架来,关押于此!看来挂甲台并非真的挂了甲…
酒冢挥着拳头愤怒地说着这些。
最后他说道(画外):你们也不如先人们那般明智。
乐队吹奏着。(摇右)
一一三、七爷家 夏夜 内
外面的音乐又再一次出现。一根麻绳被疯七爷扔过了房梁。
疯七爷的屁股急迫地要离开炕上的破木车。
疯七爷的手抓着麻绳攀沿着。
借着作用力疯七爷移动着身子。
疯七爷快要攀到麻绳尽头了。
疯七爷的脚已离开破木车。
(摇全)疯七爷的手一把抓住房梁上的木柁,一倒手他又抓到了另一个。
借着悠劲儿,疯七爷的脚离开了炕,鳔在半空。
疯七爷手再去抓一个,不好那个当中折了。
疯七爷晃了一下。
腿又悠回炕。疯七爷努力是要购下挂在房梁上的那把筒子枪。
一一四、村口空场 夏夜 外
空场上,酒冢手里拿着那张契对村民们说:粮食我送来了。契约我执行了。
董汉臣翻译:粮食我送过来了,契约我也执行了。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村民们: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董汉臣翻译: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酒冢指着画外花屋:到底是谁把这个败类送来的?
董汉臣也指着翻译:谁送他过来的?
一一五、七爷家 夏夜 内
疯七爷努力隔着断了的木柁向画外筒子枪购去。
疯七爷在购向筒子枪(背身)。
疯七爷悠着身体向枪购去。
疯七爷去购枪(背身)。
疯七爷累了,停下休息。
疯七爷看着远处的筒子枪(背身)。
疯七爷的手又用了用力。
疯七爷看着画外筒子枪,衡量着,准备着,只见他一运气,扑出画外。
疯七爷背身跃过去抓住筒子枪柄。
枪的绳套在疯七爷的手中悠荡着,他最后猛一用力。
疯七爷把房顶的枪扯了下来。咚地一声,他自己掉在地上。
一一六、村口空场 夏夜 外
酒冢指着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六旺(冲画外):过来!
董汉臣帮忙叫着:你过来!
摇向六旺背个凳子乐嘻嘻地走过来。
酒冢问六旺:能否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他送来的?
董汉臣在一边迅速地翻译着。
六旺一指花屋:知不道,这事得问小三郎。
酒冢(画外):花屋,回答!
花屋回答:我真的不知道!
六旺乐了:看!连他自个都知不道,我上哪知道去呀?这事,你也就别问了,人都给你送回去了,这不就结了?
花屋看着酒冢与六旺这边。
(花屋主观视线)野野村边指挥也扭身看着这边。
酒冢又问六旺:那么,马大三哪里去了?
六旺告诉他:找鱼儿去了!
酒冢想了想:鱼儿?她带多少人?带多少支枪?
花屋看着。
(花屋主观视线)六旺被问住了,随后他笑了:嗨,大肚子,回娘家去了,带人…也就三两人,嗯…枪的没有!他俩一会儿就回来,大伙还等着他分粮食哪!
花屋看看看着有些心急。
(花屋主观视线)酒冢乐了:分粮食?不对吧?他是去叫抓花屋小三郎的那些人了吧?(他看向花屋)
花屋看得紧张。
(花屋主观视线)六旺笑着过来拍了拍酒冢的肩膀,很亲密的样子:哎呀,看把你给吓的,别怕,别怕!
远处的六旺爹紧张地站了起来。
花屋瞪大双眼看六旺对自己的上司如此无礼。
六旺(画外):一会儿你见着人就踏实了。
(花屋主观视线)酒冢笑咪咪地:你觉得我害怕了?
酒冢说话的时候并不看六旺,而是看着花屋,
六旺还没意识到:那可不,你啪啪地放枪,你嗷嗷地骂人,不是怕是啥?你看我,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把心装在肚子里,啊,千万别怕…
六旺起身又用手拍拍酒冢的脑袋。
酒冢盯着花屋小三郎看,嘴角上是那种嘲讽的笑容。
花屋又被酒冢看得脸色涨红,他羞愧地闭上双眼。
六旺还自顾自的拍着酒冢的肩膀,安慰着他,只见花屋从远处忽地跑过来。
他狂叫了一声,一拳打开六旺:混蛋!
六旺一愣:你咋骂人呢?“八格”我明白…
六旺指着花屋的鼻子(背身):你咋说翻脸就翻脸呢?
花屋不等他说完,上来一推。
六旺被推倒了,他翻身指着画外花屋,准备爬起:你妈了个…
花屋顺手从一个日军手里抽出军刀,迅速出手,扑!朝六旺劈头砍去。
六旺爹看见,晕倒:哎呀!六旺呀!
花屋的刀尚未离开六旺的脖颈,空场上的人就大乱了(摇上)花屋看着这一切.
(摇全)疯狂奔跑的众百姓:杀人啦!
酒冢警告日本兵(画外):注意警戒!一个都不放过!
军曹甲、乙领命,纷纷跑向四周。军曹乙:跟我来!
(摇向)酒冢开始解武装。
花屋收势。
酒冢边解武装带边对吓得愣在那儿的野野村说:别停!继续演奏!
野野村:是!
音乐再次响了起来。
(摇全)日本兵已迅速地站立起来,自动地围成了一个圈,他们把农民圈在当中:村民们四下狂奔着:快跑啊!
(摇全)村民们四下逃窜。
(摇全)日本兵们都端着枪,大电话兵虎视耽耽地盯着村民们:混蛋!圈起来!
酒冢边解领扣边看着这一切。
(摇全)到处是持枪的日兵。
(摇全)到处是日兵狰狞的面孔。
(摇全)到处是村民惊恐的面孔。
(摇全)到处是四下奔逃的村民。
(摇全)到处是日兵持枪持刀狰狞的面孔。
(摇全)到处是奔跑的村民。
(摇全)日本兵用刀凶狠地指向村民。
(摇全)到处是持枪的日兵。
站在一边的五舅姥爷看见六旺倒下了,要冲出去理论,八婶子:别去!别去!
五舅姥爷推开众人,举着烟袋冲花屋(摇右)骂道:你这个畜牲!
花屋凶狠地扭过脸。
五舅姥爷:当初咋没杀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花屋正准备举刀砍去。
酒冢拦住他冲董汉臣:翻译!
董汉臣(画外):畜牲,当初应该杀了你!
(摇)酒冢对站在不远的小电话兵命令:新兵!机会难得!
小电话兵端着枪先是一个立正,然后大喊了一声:是!
他向五舅姥爷冲了过来。
扑!刺刀深深地刺进了五舅姥爷的身体。
小电话兵用刺刀顶着五舅姥爷冲到柱子前,小电话兵想拔出刺刀,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酒冢一旁命令小电话兵:自己拔出来!
五舅姥爷被拖着向前,艰难地走了几步,
大电话兵在旁支招(画外):使劲拧!拧!拔出来!
小电话兵使着全身的劲。
五舅姥爷摇晃了几下,沉重地倒下了。
小电话兵将脚踹了上去。
小电话兵的脚在五舅姥爷身上一使劲,刺刀终于拔了出来。
小电话兵踉跄着退到一边,张着大嘴喘气,酒冢安慰他看着画外五舅姥爷。
五舅姥爷最后躺倒了。
酒冢推着花屋又问:到底是谁把这个败类弄来的?
八婶子痛苦地捂上了眼睛。
酒冢:马大三去哪儿了?
一一七、海面 夏夜 外
海面上,大三神情兴奋地使劲划着船,他对鱼儿说:孩子快生了,粮食再一分,我就把你娶了。
鱼儿高兴地回头看了大三一眼。
一一八、村口空场 夏夜 外
八婶子突然冲上来手对着酒冢就是几个大嘴巴,还骂着(画外):你个王八操的!
正在左右指挥的酒冢被她打愣了。
八婶子抡圆了打酒冢:我打死你这日本王八操的…
突然八婶子张着大嘴不言声了,摇下原来几把刺刀同时刺进了她的身体。
二脖子大喊(画外):妈!
八婶子倒下了,她身后还站着几个日本兵。
(摇右)二脖子从远处大叫着冲了上来:妈!妈!
没等他跑过来,酒冢就一下子把他扛了起来。
然后二脖子重重地被摔在地上。
二脖子爬起来,又被酒冢扛起来。
他再次被摔在地上。
酒冢入画 :起来!站起来!
酒冢一把揪起二脖子,把他扛在肩上。
酒冢再一次将二脖子摔了出去。
这一次,他把二脖子摔到水井里了。
一一九、村街 夏夜 外
疯七爷爬在村街上,他看见了下面的火光,那里此刻就跟一个火盆状的地狱似的。
一二O、村口空场夏夜 外
空场上,还没死的村民们在奔跑着,嚎叫着。小碌碡从桌子底下直奔野野村
爬去,嘴里不断地喊着: NIHONGJIN QIUJIU YILUYOU(日本人在长城里) ,
(摇上)他扯着野野村的衣襟不松手,
野野村喝着:放开手!走开!
酒冢等人跟上前嘲笑着:野野村兄-
野野村回过身。
酒冢(画外):你们长年厮守在一起…
酒冢:混得很熟哇!你都成了这个支那崽子的大婶啦!
野野村此时脸色异常难看,小碌碡还扯着他的衣服不入,嘴里说着:NIHONGJIN QIUJIU YILUYOU(日本人在长城里)。只见他嗖地从腰间拔出军刀,他看
也不看地朝身边的小碌碡砍了下去。孩子倒下了,他的声音淹没在音乐声中。
野野村用面板上的毛巾擦掉刀上的血,(摇下)然后扔在一边。
顺着野野村收好的刀摇下,小碌碡惨死在地上,摇上军乐队看着乐仍未停。
疯七爷已经爬到了空场,他趴在地上“咚-”的一响,对着酒冢和他身边的花屋就是一枪。
散弹打了出去,酒冢捂住脸。
花屋也捂住脸,有一些沙弹也打在了他的脸上,酒冢捂着脸指着画外大骂一声:抓住那个家伙!
日本兵立刻扑了过去:是!你他妈的…这老畜牲!拖过去!
他们夺下了疯七爷的枪,架住了他。
花屋关心地问酒冢,(摇左)酒冢烦燥地:能他妈不要紧吗?!
疯七爷被架走的瞬间,他一只手死死地掐在了一个日本兵的脖子上:我掐巴死你这个王八操的!
军曹甲上前使劲掰疯七爷的手,无论如何也掰不下来,他骂道(背身):老畜牲!撒手!还居然敢掐皇军的脖子!摁住他!
军曹甲让其他人闪到一边,只见他挥着军刀砍向疯七爷的手,就是砍不下来: 怎么砍不断呢?
军曹乙走上前:我来!
军曹乙也抡刀砍了几下。还是砍不断。
这时酒冢提起地上的刀:磨蹭什么呢?混蛋!
酒冢入画:我来!躲开!
他拨开军曹乙,狠狠地朝疯七爷的手上砍去。
疯七爷“啊-”地大叫一声。
疯七爷的手被砍了下来。
他那支已经断下了的手臂却依然抓住鬼子的脖子不放,被鬼子带着滚下麻袋,但最后还是用了一下力,掐死了那个鬼子。
疯七爷张着大嘴,顺势倒在麻袋下(出画),酒冢仍然砍人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对身后的日兵命令:烧了他!
兵:是!
众日兵拖起疯七爷的身体,将疯七爷扔进了火堆里:你这个老畜牲!死去吧!
被扔在井里的二脖子,双手死死地够着轱辘正往上爬着,二脖子:妈呀!
(摇左)一个日军军曹发现了他(画外):你这畜牲!
日军曹:你他妈这么想死,我帮你死。
他顺手扛来一个装着大米的麻袋,压在了井口:死吧,畜牲!
他还对身边的两个日本兵说道:快点!快动手!
两个兵先后抱起麻袋。
日军曹不断督促着(画外):往里扔!快扔!
装有大米的麻袋压向井口,日军曹(画外):没瞅见我累了吗?
日军曹喘着气。
只见那个已经打开了的米袋渐渐地瘪了下去,二脖子就这样被埋在了井里。
空场上的老百姓无一幸免。在人都杀光了以后,酒冢在高台上挥刀命令道:把粮食和村子都烧光!
(摇右)日本兵高举着火把:是!
日本兵齐声嚷道:冲啊!前进!
随后日本兵高举着火把冲出空场,向村子四周散去。
火光之中,花屋(入画)跪在地上,手持军刀,想当众剖腹:天皇陛下,万岁!
野野村停下指挥看画外花屋。
音乐嘎然而止。
乐队停下演奏看向这边,酒冢也扭头看花屋。
正当花屋要把刀对准肚子的时候,酒冢制止道(画外):你不用死了!
酒冢走到花屋面前:天皇发布诏书,日军已放下武器,挂甲了!
野野村无力地垂下双手。
花屋仰头看着画外酒冢,酒冢手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电报扔在花屋的脚下(画外):但是,我们绝不是败在战场上!(摇下花屋腿前的电报)遗憾啊!我们只能停止战争。
酒冢低头看着画外的那几张纸,说道:只是为了这一纸命令!
花屋缓缓地放下刀。
野野村摘下帽子。
花屋的刀缓缓落下,压在了那几张投降电报上,那上面写满投降的文字。
天皇宣读诏书的声音:”…世界大势亦于我不利,更有甚者,敌已动用新式残酷炸弹,使无辜国民惨遭涂炭,其破坏力殊难估计,若执意再战,不但日本民族终将灭亡,人类文明亦将毁灭。若如斯,朕何以救亿兆赤子于水米,何以慰皇祖皇宗之灵?此乃朕令帝国政府接受联合宣言之原因……”
一二一、海面 夏夜 外
大三、鱼儿的小船漂在水面,向村子划来。
忽然他们看见村子那边火光冲天。
(主观视线)顺水而来,全村浸在一片汪洋火海中,空中漫着黑烟,水面上红红的一片。
(渐近)两人的脸也被火光映着越来越红,两人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
(主观视线)被火包围着村庄。(摇右)
(叠化)不断燃烧的村庄。
天皇宣布投降诏书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二二、镇广场秋日 外
(叠化)一台留声机上正旋转着一张唱盘,那是日军的《露营之歌》的音乐。
(摇起)野野村正在街边卖日军的一些杂货:顶好顶好!来!来!来!顶好,顶好!
他身边有一些看东西的农民,一个小孩在玩电话机。
野野村让那个小孩(背身):滚!死了死了的有!
那个曾经出现过的说书人此时正在一个戏台子上说书,只听他饱含激情的声音说道:硝烟散去万民欢,中国人抗战整八年…
野野村背身与旁边农民纠缠着什么,这时一个农民拿着玉米棒子准备换东西:我没钱,拿这个换,中不?
野野村同意:好!好!
说书人边说边带表演:打得小日本蹶着屁股撂着蹶子的跑…(摇左)
野野村变魔术变出一个手榴弹,(摇左)他让旁边的农民买:你的…顶好!
农民:我不买这个!
农民与野野村(背身)来回推搡:狗日本子的…
农民推开野野村:给你妈!炸你妈去吧!
野野村见农民跑掉了,转身骂人家:混蛋!我宰了你!
说书人:他们跪在了国军的面前举着个双手,哆哩哆嗦缴械投降浑身打颤,
嘴里头说:我的八格牙路干活!你的三宾的给!(摇右)
野野村跟过去的日本妓女(背身)聊天:那帮混蛋把皇军都给卖了,我卖武器又能怎么着?
弥生: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野野村说(背身):我留在这儿,娶个支那老婆!
随后他用一块毛帽裹在头上,摇头晃脑摆着女人的姿势。
弹弦人站起道白:盟军是中英美苏!
说书人道白:大哥是我中华民族!
野野村又在叫卖(画外):来来…便宜便宜…
一辆吉普车开过来了,一个大轮胎停在了他的面前。野野村(画外):停!停!
从唱机摇上,车上坐着高少校和两个美军,高少校对野野村高声叫道(冲画外):快点,快点!
高少校(背身):快点把这堆垃圾拿开!
野野村跑上前装糊涂:听不懂!对不起长官,我听不懂您说的话?
野野村比划着自己的东西:你是不是想买我的东西?
高少校生气地:我命令你快回住所!
野野村自顾自地拿来唱片:这些东西在东京、在日本都是挺好挺好的。
高少校非常气愤:我命令你立正!
野野村:嗨嗨,白搭上帽子,这个加上这个便宜啊!
美国兵忍无可忍地用英语大喊了一声(背身):滚你妈的蛋,小日本猴子!
野野村急忙做了个立正姿势:嗨!
另一美国兵大喊:叫他妈你滚蛋!
野野村用了一句英文:是,长官!
野野村躲开,吉普车轰地一声开了过去。
吉普车把那个还响着音乐的留声机给压碎了,
吉普车开过,音乐声也就此消失。
镇子里大街上一片欢庆光复的景象。美式吉普车在马路上扬起灰尘。
街头挂着杜鲁门、丘吉尔、斯大林以及蒋介石的巨幅画像,到处都贴着胜利的标语,街道两旁到处都挂着彩旗,人们在街上来来往往。
吉普车停在城墙下。
孩子们又拥着一辆吉普车从城门洞里进来。
一国军军官下车赶走旁边围观的百姓:滚!
野野村也抱着东西仓惶而逃。
列队的日军俘虏向这边跑来(画外):一二、一二、一二…
(摇右)墙头上满是人群和标语。
列队的日军俘虏跑向广场一角:一二、一二、一二…
(摇右)山头上也站满了人,插遍彩旗。
国军拦截一群进入会场的羊。
说书人一直还在起劲地(画外):这就是小日本侵华可耻的下场,我们迎来了和平胜利的这一天,看今朝山河光复多灿烂…
高少校带着一队人来到了戏台子上,一国军军官赶走了那个说书人:走!走!走!去!去!
说书人不情愿地边走边说:给他们唱曲还轰咱们,这叫啥玩意儿?妈了个逼的!
日军带队的正是酒冢:全体立定!
日俘立正:一二三四!酒冢:向右转!
国军军官命令(画外):立正!
戏台上,高少校站在麦克风前:稍息。
酒冢和日俘翻译跑出列,酒冢上前几步。
酒冢向高少校报告(背身):报告高长官:酒冢脸上有些麻点:日军战俘四十六名全部集合完毕!
日俘乙翻译:报告长官:日军战俘四十六名全部集合完毕!
高少校旁边站着那两个美军,他冲画外示意:好,归队!
日俘乙(画外):归队!
酒冢向高少校敬礼。
高少校回礼。
酒冢礼毕转身离去。
高少校开始发表讲话,他的声音响彻广场(画外):对于那些帮日本人做事的…
高少校身边的美军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
高少校:屠杀自己同胞的民族败类,我们绝对不会手软!把董汉臣带过来!
话音刚落,两个国军就把披头散发的董汉臣架了过来,他被反绑着,后背背着个大牌子。(摇右)
高少校继续(画外):你助纣为虐,畏罪潜逃,罪大恶极,你的双手都是你同胞的血,不杀怎么能够平民愤?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对着台下的董汉臣,高少校又问(画外):你还有什么可以说?
押董汉臣的士兵用四川话立正报告(背身):报告长官:他在笑!
听此口音,众人不禁乐了起来,房顶上的小孩开怀大笑。
高少校有些尴尬:笑?他是不是在哭啊?
四处兵执著地抬起董汉臣的脑袋:报告长官:他确实在笑!
人们乐得更凶了,山顶上的人大笑。
高少校一脸怒容:要笑,叫他到地府里面去笑!
(摇左)人越聚越多,城墙上全是人。
高少校(画外):各位同胞,如果看到象他这种败类,马上检举!国府有赏!
高少校一指:现在我命令:对汉奸董汉臣执行枪决,就地正法!
话音刚落,一个行刑官手持手枪跑上来,手枪对准董汉臣的脑袋。(摇右)
手一抠扳机。
一声枪响,火光一闪,董汉臣倒在了地上。
场上立刻传来了人群欢呼的声音。
一二三、镇街 秋日雨 外
大三混在人群中偷偷观看,然后戴上草帽,向街深处走去。
在一个即将下雨的日子,起风了,人人都往家跑,大三出现在原日军兵营的门口,那个兵营如今已经成了“日俘营”。大三的胸前挂着一个卖香烟的盒子,头顶上戴了一顶草帽,帽沿压得很低,他蹲在一个屋檐下面。目光不断向日俘营那边扫过:卖烟卷,烟卷…
这时一只手入画,摇右原来是日本妓女弥生,她现在穿着中国百姓的服装,她拉着大三的衣角,用很不娴熟的中国话反复地说着:大哥!老婆!老婆!
弥生着急地(背身):明白吗?
大三回头打量她:你是…日本子吧?
弥生高兴:是!日本人!
弥生(背身):是女人!女人。
又一个年轻些的日本妓女跑入画,用中国话 说(背身):嗨嗨,妹妹的干活!
弥生搂着年轻的那一个对大三说:我的你的老婆的干活,她的你的妹妹的干活。
年经女人点头附和:嗨,嗨,妹妹的干活。
弥生见大三不理睬(背身):不明白吗?(又用中文说)跟你回家!
大三拿过两根烟扭头给她们。
弥生接下的同时说(背身):不对,不要烟。
大三因为有心事,无意与她们纠缠:走吧。
这时年轻女人看见画外:你看!有人来了!
原来,日俘营那边有两个日本俘虏笑着朝这边跑来,两个女人匆忙躲开了。
国军在门口挡住日俘,这两日俘正是当年的大、小电话兵。
大电话兵指着大三方向对国军说:买烟,烟卷。
国军一拉大电话兵:天要下雨,快回来啊。
大电话兵过来掏钱买香烟:来包烟,烟卷。
小电话兵在一旁比划着。
大三收下钱,给他们烟。
大电话兵拍着烟:好。
大三从帽沿下瞟着他们。
大电话兵拿了散烟:饶两根(给小电话兵一根,又冲大三)给火…
大三瞅着他们。
大电话兵指着火柴又说:火呢?点上火…点上火。
大三掏出火柴给他点上火(画外)。
大电话兵满足地吸着香烟。
大三看着画外的他。
这时小电话兵也凑上来让大三点烟。
大三给他也点上烟。
小电话兵拍拍大三的肩表示感谢:好啊,好啊。
然后有滋有味地吸起烟来:真…
突然,大三从后腰拔出了那把早就准备好的短斧:王八操的!
他奋力朝面前的小电话兵劈头砍去。
小电话兵应声被劈倒在地,头上鲜血横流。在他倒下以后,一口刚刚吸进的烟雾从嘴里吐出。
日本女人看到这个场面,尖声大叫:杀人啦!
大电话兵扭身就跑,他一边嚎叫着,一边向日俘营里窜去。大三扔下烟盒紧追而去。大雨已至。
门口的国军发现此情,高呼:刘连长!刘连长!出事了!出事了!刘连长!出事了!
一二四、日俘营院 秋日雨 外
大电话兵来不及关门,(摇左)叫喊着冲进营院:救命啊!救命啊!
在泥泞的大雨中,大三拎着锋利的斧子跟着大电话兵冲了进去:王八操的!
大电话兵跑过通道:救命啊!妈呀!
他刚一回头,大三的斧子已经跟上,一下把他砍倒了。(摇左)闻声出来的一个日俘刚问句“怎么回事?”与大三撞个满怀,被大三也一斧劈了过去。
大三提着斧子跑了过去,一个日俘看见,嚷嚷着“出事了!”往回跑。
(摇左)大三随其后冲进营房,只听里面有梆梆的斧子劈下去的声音。
酒冢从原来的兵营办公室出来,嚷嚷着:瞎他妈吵吵什么?混蛋!
突然屋里的日俘都跑了出来,有的头上还带着鲜血,有的不管不顾地就往下跳,在院子里奔跑着。
大三从日俘宿舍追了出来,
酒冢(画外):马大三,你想干什么?
大三迎面跑了上去,酒冢举个笤帚往后退,最后不得不跑回屋关上拉门,大三一斧子劈了过去。
门被劈碎了,只听酒冢惨叫了一声,他的胳膊被砍断了:你他妈的!
一队国军从门外跑了进来。
大三见人就砍,有死有伤。他完全是那种杀人杀红了眼的样子。大三追着一个日俘从通道内跑出,那人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就要快追到时,大三把斧子扔了过去。
日俘被砍倒地。
大三上前去拔斧子。
斧子深深地嵌在了日俘的后背里,拔不出来。
突然花屋来了,他在马大三身后惊叫(画外):马大三!
大三回头一看。
花屋也是满脸麻点:你他妈找死呢吧?
大三一看是花屋,大三见到仇人分外眼红:嘿?王八操的!
他一使劲,斧把折断了,斧头留在了那个日俘的身体里。
大三直起身子,拿着斧把去追花屋,花屋扭头就跑。大三追不上他,眼见他逃脱,把那截斧把儿狠狠地向他掷去,又追了上去(出画)。
(入画)这时有七八个国军已经从后面冲了上来:站住!别跑!
花屋大喊着(画外):国军救命!
花屋入画跑过门洞,回头喊:国军救命!
大三追出,同时一群国军将大三扑倒在地。
七八个国军一齐上前按住大三。花屋被救了。
大三被国军按在泥泞的地上。
花屋见得救,一边向国军鞠躬,一边说着:谢谢国军!(还摘下帽子)拜托了!
大三被按在地上,大笑着。
大三满身泥泞地倒在地上,双手反剪着。他的脸嵌在了烂泥里。
大雨还在下着。
某个人说话的声音响了起来(画外):日本投降了,战争结束了,和平降临了。
一二五、镇广场 秋日 外
这又是一次公审大会,镜头摇右滑过墙上的蒋介石、杜鲁门、丘吉尔、斯大林的画像。
高少校的画外音:可是,在前两天,竟然有一个人,肆意损毁由我们蒋委员长、杜鲁门总统、丘吉尔首相以及斯大林联合缔造之国际和平环境,公然违背波斯坦协议。
高少校正站在那个戏台子上的麦克风前:扰乱治安,营造恐怖!他-他一指画外马大三:就是诸位面前这个马大三!
他的身后依然站着两个美军,国军端枪守卫在旁。
大三被捆绑着当场,两个国军士兵在旁边押着他,他的身后是一队日俘。
高少校的声调降了下去,开始叙述大三的杀人经过和罪状(画外):本月十八日下午三时许,马某乔装烟贩,身藏利斧,趁一购烟的日俘不备…
在镇子里的那个广场上,照例是人山人海。这次被审的而是村民马大三。
(摇左)在高少校的陈述中,山顶上的一农民正在赶羊。
高少校(画外):当头劈去,致使该日俘当场毙命。
(摇左)山上和房顶上的百姓,人们在交头接耳。
高少校(画外):更有甚者,马某遂又闯入营内,大肆杀戮,
(摇右)日俘笔直地站着,其中几人胸前捧着骨灰盒。
高少校(画外):先后砍死日俘五人,重创七人,兽行毕露,残暴至极!
高少校:有人或许说,马大三杀的是日本鬼子,是抗日。
高少校(画外):何为抗日?与日军浴血疆场,驱敌寇于国门之外者乃真抗日之壮举。
广场上的标语杆,摇下静听的青年。
高少校(画外):象马大三砍杀手无寸铁…
城墙上的听众。
门楼上的听众,彩旗在风中飘。
高少校(画外):丧失反抗意志之日俘者,乃伪抗日之劣行!
高少校:日本军在8.15之后已经投降了,为何今天你才想到抗日?
高少校(画外):9.18到8.15,整整十四年。
墙头上的小孩乐着听着。
高少校质问大三:这十四年你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当时你不抗日?有人或许说--
大三被毛巾堵严了嘴,他的脑袋被士兵狠狠地压着。
高少校(画外〕:马大三有深仇大恨,是为日军所迫。
花屋一动不动地站着那儿,看着前面。
高少校:OK,那我就说说国仇家恨,四万万同胞谁人不对日寇有切齿之恨?
他身后的美军又嚼着口香糖。
高少校(画外):我高某人的双亲就死于日军的狂轰滥炸之下。
(摇左)墙头上的人和满墙标语。
高少校说着说着有些激动:我这个左腿也是与日军最后一战被打碎的。
美军扶了他一把。
四表姐夫出现在墙边,他摘下眼镜。
高少校(画外):谁最有权力杀死这些当过日本军的人?
大三与日俘在一起。
高少校(画外):谁最有理由报仇雪恨?
小驴在吮奶。
高少校拍拍自己:是我高某人!而谁也最不能这样做?也是我高某人,因为我是军人,我必须服从命令!
高少校(画外):在此我要重申:对于那些有阴谋,另存不轨之意者,无论指使他的人是何种背景,定当严惩不贷!
从房顶一直摇下到门洞,静听的人们。
高少校:同样,对于那些抢日本女人、发东洋财,报私仇者定当严惩不贷!
他身后的美军疲乏地直打呵欠。
高少校:借这个机会,我再次警告:只有国军才是投降日军唯一合法的接收者!
高少校(背身):“如果这个战争可以成为我们人类史上最后一个战争,那么对于凌辱和耻辱的代价的大小和收获的迟早,是无须加以比较的…’这是我们蒋委员长的训导。(摇右)
高少校:战争不但使我们中华大地生灵涂炭,也使日本人蒙受灾难。
大三满脸是血。
高少校:难道日本人就不是人吗?他们也有兄弟姐妹,和我们是一样的!
他提高声音地问群众(背身):我请问,你们其中哪一个愿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出去买菜的时候头颅被人家砍掉,有吗?
老百姓齐声喊道:没有!
高少校又问(画外):我再请问,你们哪一个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出去扯一块布的时候手臂被人家斩掉?
(摇上)山头上的百姓。
高少校(背身):有吗?
老百姓齐声喊道:没有!
高少校这时对着台下喊道(冲画外):马大三,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马大三在士兵们的手下挣蹦着。
高少校:你还有什么可说?
一个国军士兵把堵在大三嘴里的东西扯了出来,只听大三的嗓子里发出了一种声音:哦-啊-哦-啊!
高少校气极:把…把…把他的嘴巴塞起来!
国军士兵立刻又堵住了他的嘴。
这时四表姐夫又摘下眼镜,一拐一拐地走到背对着人群坐着的一刀刘身边,低声说:唉-啥叫仰天长啸啊?这便是仰天长啸。
高少校画外轻蔑地说:诸位听听,他居然学驴叫!
高少校指着画外:象这等败类跟个畜牲有什么分别?
高少校:中华民族的美德在你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你不配做一个中国人,甚至不配做一个人!国军将士焉能为你这等败类沾污了双手?
大三听着。
高少校对着台下大喊了一声(冲画外):酒冢猪吉!
日俘乙叫了一声:酒冢猪吉!
突然一声怪叫,台上的人向画外看去。
原来有一个羊倌看着看着从山坡上掉下来。(摇下)
美军不可思议地乐了,高少校倒愣在那儿。
日俘队伍中的一阵骚乱。
台上的人视线跟着那个羊倌。
羊倌从日俘队伍中跑出。
更可笑的是,一只猪从自家院子跑出,正好被严肃执勤的国军骑在胯下。
房顶上的百姓见此景都乐得站起来。(摇上)
猪扭脸又回去了,引起轰堂大笑。
小孩们乐不可支,会场乱作一团。
日俘们也在看热闹,突然酒冢喝令队伍:立正!
日俘马上立正站好。(摇右)
高少校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对着台下又喊了一声:酒冢猪吉!
日俘乙:酒冢猪吉!
酒冢一个立正:是!
高少校指着画外马大三:我命令你对马大三执行死刑,就地枪决!
日俘乙翻译:他命令我们执行枪决。
酒冢听了以后表情发愣,显然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站在那儿没有答话,犹豫地:什么?
日俘乙:我没翻错。
高少校见没有理睬他,问道:怎么?你们敢违背我的命令?
酒冢想了想,对翻译说了一句:按规定,我们已经放下武器,用枪不行!
高少校听着台下叽哩哇啦地说。
酒冢(画外):不过,我也可以执行你的命令,刀是我们日本武士身体的一部分…
酒冢:我们习惯用刀!刀的事,一定要准确地告诉他。
日俘乙:是!(翻译给高少校)报告长官:我们已经交枪投降,不能再动武器。但是,我们必须服从您的命令。
日俘乙(画外):刀是日本武士的佩物,我们可不可以用刀?
高少校已经相当不耐烦了,他听到这说道:罗索!罗索!把刀给他们!
此时那两个说书人蹲在墙角颇为感慨,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故事多好啊!
另一个同意:好故事!
一个又说:回去咱写个拿 人的段子。
一个国军士兵拿了刀,跑步过来递给了酒冢。
酒冢接过刀来,回礼后转身走到花屋面前,把刀递上去(背身): 花屋小三郎!
花屋睁大眼看着酒冢,不明白什么意思。
酒冢注视着花屋。
花屋明白了。
酒冢暗暗给他使个眼色:花屋!
花屋镇重答应:是!
酒冢把刀把对着花屋。
花屋一错步,武士般从酒冢手中郑重地抽 出军刀,行了一个礼。
军刀上不断地被浇着凉水,刀发出耀眼的光芒。刷!刷!刷!
一刀刘低声对四表姐夫说:等脑袋在地下轱辘九个圈再告诉我,中不?
四表姐夫附声道:小日本子那刀法?量他也到不了!
这边花屋用水浇着军刀,酒冢在一旁踱步。
花屋走到大三面前,甩了下军刀,伸手拽下大三的衣领。
大三被拽了一下,露出了脖子。
花屋把刀上的水甩干净了。挡在大三面前。然后错步慢慢举起刀。
刀慢慢地落在大三的脖子上。
花屋量着位置。
刀入画又一次落在大三的脖子上。
花屋又量量。
刀再次落在大三的脖子上。
花屋一甩刀用日语对上面高声喊道(冲画外):报告长官:刀横在大三的面前。
花屋(画外):准备完毕!请下命令!
花屋报告完毕,等着发令。
日俘乙翻译(画外):报告长官:准备完毕!请下命令!
高少校手一挥:执行!
花屋领命:是!
他一转身,刀高高举起。
刀落在大三的脖子上。
花屋已经高高扬起军刀。
(主观视线)突然大三脖子上爬来一只蚂蚁,花屋手入画弹掉蚂蚁。
花屋扬起军刀。
此时大三抬起头扭脸仇视着花屋。
花屋瞪圆眼睛。
大三久久地仇视着他。
花屋高高地扬起日本军刀,大叫了一声,向大三的脖子砍去。
(叠化)大三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不断滚动着的世界。
(叠化)在大三的视角,花屋把军刀还给酒冢,酒冢又把刀还给了国军,国军执刀返回。(升格)
(叠化)马大三的头颅停在了地上,眼睛眨了几下,缓缓合上了。(升格)
音乐起,轻轻的、淡淡的,仿佛来自天外,又仿佛自大三的头颅中涌出,那是一种极其美妙的音乐。
渐变地大三的形象成了木刻的样子,渐隐。
画面红红的一片。
音乐渐渐强烈,演职员表升出,画面由红渐渐变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