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过山脊的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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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出身农村，他们的生命体验里农村就是苦、愁、穷……总之世间一切苦难都在农村。农村就是个悲惨世界，人生所经历过的任何不幸都可以归咎于出身农村，他们对农村对土地几乎厌恶到害怕！年轻的他们挣命一般逃离农村，在城市立了足，大概曾恶狠狠地在心底发过誓，从此以后，世世代代，绝不做农人。

有一个暑假，青春期叛逆屡教不改的我终于逼得父母下狠心要使绝招了——把我发配到农村，对！“发配”，反正他们认为是。说起来，现在流行的“变形记”，我家大概是鼻祖了，他们搜罗了各自在农村的亲友名单，甄选出最偏僻最贫苦的凤姐家作为我的改造基地。

凤姐个子矮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我辨别不出农村人的年纪，仿佛小孩一长大就变老了。她老公身体不好，常年药不离口，干不了什么活计，一家生计都由凤姐担着，偏她特别要强，从不投亲靠友的，妈妈就非常欣赏她“硬气”。

我们云南又称红土高原，因为只要不被植被覆盖的土地，满满都是深浅不一的红。凤姐家就在滇西南一个寂寂无名的农村。她家房后头就是延绵的红土岭，暗沉的红，很大气。两边翻垦过的菜地红得鲜艳发亮，房前一个院子一口井，井边不远处还有一丛翠绿高耸的竹子。黄土基砌的墙，圆木做梁柱，房顶铺着青瓦。艳明的蓝天里，几朵云慢慢伸长、飘散……

我觉得凤姐家美得像幅油画，用刘姥姥的话来说是：“我今儿可得在画里头逛逛了。”当时的自己也不知道，我个爱看“瓦尔登湖”的家伙。送我到农村改造，明显是父母打错了如意算盘。